《沈雨眠秦縝》[沈雨眠秦縝] - 第6章

京城不比其他地方,城中時有巡查,若只是行商或是偶爾暫居幾日也就罷了,可若是想要久居城中繁華之地,那必定是要先「落戶」,否則被人查出是要吃官司的。
如沈家這般自詡清貴規矩的人家,又怎會在這上面落人話柄。
「我這就去趟京兆府,我倒是要看看那沈姝蘭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鋮王妃風風火火地起身就走,蔣嬤嬤攔都沒來得及攔住。
見蔣嬤嬤神色焦急,生怕鋮王妃性子衝動去了府衙惹出麻煩,雨眠說道:「蔣嬤嬤,你跟着姨母去吧,別讓人衝撞了她。」
「可是女郎……」
「我這還有花蕪呢,督主也在。」
蔣嬤嬤聞言想了想也對,連忙就道:「那奴婢先去一趟。」
一主一仆前後腳離開,原本熱鬧的屋中瞬時就安靜了下來。
花蕪送了剛煮好的茶水進來就退到一旁,桌前擺着廚房那頭送來炒得噴香的栗子,只是雨眠包成團的手指實在不好進嘴。
她饞着掃過桌前,才好奇看向秦縝問道:「阿兄,你為什麼支走姨母讓她去京兆府?」
秦縝說道:「前幾日鋮王去過了。」雨眠聞言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
「京兆府那邊雖不能查清沈姝蘭是否沈鴻之女,卻能查到她到底是不是安州人士,沈覃他們若真想隱瞞沈姝蘭身世,定會防着有人去安州那邊,鋮王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去了京兆府,還私下拿走了沈姝蘭的籍書。」
秦縝說話間伸手拿過一顆栗子,放在指間一捏,那栗子殼就從中裂了開來。
「今天你祖母被抬回去後,沈鴻也匆匆去了一趟京兆府,想是察覺你對沈家起了離心,想要防着你借我之手去查沈姝蘭,可誰知去後才知道鋮王先他一步拿走了籍書。」
沈鴻當時被嚇得臉都白了,差點沒暈過去。
雨眠聞言沉默了很久:「所以沈姝蘭,真的不是安州來的?」
秦縝「嗯」了聲:「她原籍是在南地陽化,京兆府錄入的也是陽化宿雲鎮許氏女。」
許……
沈雨眠垂着眼捷,先前沈鴻他們說沈姝蘭生母姓李,沈姝蘭也是回到沈家之後才改了姓。
若說沈鴻他們處心積慮,卻連籍書都忘記幫着沈姝蘭更改,可如果說他們只是隨意糊弄,他們卻又連這點小事都記得騙她。
雨眠抿了抿唇低聲道:「所以鋮王明知道她不是從安州來的,卻還騙姨母他派了人去安州?」
「派人是真,哄騙也是真。」
秦縝淡聲說著,鋮王妃不傻,她與鋮王日夜相處,很多事情鋮王不可能全然瞞得過她,他若是不叫人真的往安州去一趟,將這場戲做足,很容易就會被鋮王妃察覺。
「說起來這鋮王待你姨母倒是奇怪,說不在乎,他處處周周,寧肯派人白往安州跑一趟,也絲毫不願意讓她察覺他怠慢生出不喜,可要說在乎,沈家這麼大的事情他都能欺瞞。」
「他明知你姨母嫉惡如仇,對你護短至極,卻幫着沈家遮掩作假,他就不怕鋮王妃知道這些之後與他反目?」
沈雨眠聞言嘴角抿的更緊,別說是秦縝不明白,就算是重活了一世的她也是不明白。
雨眠心中有事,垂着眼睫沒有說話。
秦縝本也不是個喜歡多言的,遇着雨眠說話時還能多說幾句,可雨眠一安靜下來,他便也不會主動開口。
屋中一時安靜極了,二人相對而坐,雨眠無意識地輕扯着手上包着的白布,眼神渙散,秦縝則是靠在憑几上神色散漫地剝着栗子。
圓溜溜的栗子仁被扔進了空茶杯里,等過了一會兒便冒了尖兒。
秦縝曲手一推,那茶杯就越過桌間到了對面,驚醒了有些走神的雨眠。
雨眠垂頭看着本該空着的杯子里滿滿當當的都是黃澄澄的的栗子仁,滿是驚訝抬頭:「阿兄?」
「我方才瞧你口水都快出來了。」
秦縝則是拍了拍手,瞧着對面的小姑娘,
「這世間不是所有事情都講常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表裡如一,鋮王與王妃成婚多年,對外一直恩愛,他這份真情要是假的,那能讓他十餘年如一日偽裝的理由,又豈能那麼輕易被你察覺。」
沈雨眠聞言險些打翻了身前的栗子。
「阿兄你……」
他怎麼知道的?
她明明什麼都沒說。
第38章求阿兄教我
秦縝見她震驚模樣只覺得有趣。
這小姑娘心思單純,有點兒什麼都恨不得能寫在臉上,雖然與初見時有些成長,有時也透出幾分故作世故的成熟,可說到底還只不過是個不懂算計人心的小女娘。
他要是連這麼明顯的事情都還察覺不了,那怕是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不過秦縝還記得上次被他猜中心思,眼前女孩兒哭的淚珠子直落,他心思一轉,斜靠在檀木憑几上說道:
「猜的。」
雨眠懷疑:「猜的?」
秦縝拿着錦帕擦着指尖留下的栗子殼:「本督又不是蠢的。」
「你那姨父在外時對鋮王妃百依百順,恩愛非常,可他若真對王妃深情,自然會愛屋及烏,就算做不到因你跟沈家決裂,那也不會在沈瑾修找上門時不行勸誡教訓,就先想着將你推回沈家。」
那天夜裡旁人沒有察覺,秦縝卻是知道鋮王一早就到了院外,甚至來的比鋮王妃還要早一些。
他明知道沈瑾修三人欺辱雨眠,聽到他們咄咄逼迫還有傷在身的沈雨眠,他卻只躲在外面一直不曾露面,直到謝寅惹惱他動怒險些沒了舌頭鋮王才露面,還裝作一副剛聽聞消息匆匆趕來的架勢。
虛偽的人秦縝見多了,表裡不一各自一套的,他也遇到不少。
「我其實原本是沒打算將你帶出鋮王府的,你未曾出嫁,跟着本督難免遭人說嘴,直到那天夜裡突然發現那鋮王未必能夠庇護你周全,鋮王府於你而言並非安寧之地,這才將你帶來了積雲巷。」
沈雨眠沒想到這中間還有這麼多的事情,更沒想到那天夜裡鋮王居然就在院子外面。
他當時那副情真意切百般為她着想的模樣毫無破綻,如今回想起來卻是讓人胃裡翻滾,也讓雨眠越發懷疑起他對鋮王妃的感情。
「阿兄,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讓我試探出鋮王對姨母到底是真是假?」
「有。」
「求阿兄教我。」
秦縝抬眼看着對面滿是期盼的小女娘,將手中帕子扔在桌上:「教你不難,可是戳穿鋮王之後,你可想過後果?」
鋮王妃與鋮王夫妻數載,又有謝寅這個兒子,她與鋮王的感情一直很好,哪怕鋮王是作戲,可至少表面上事事順從也從未怠慢過她。
外人眼中他們是恩愛夫妻,雨眠戳穿了真相未必是好事。
雨眠聞言遲疑了片刻,想起上一世莫名病逝的鋮王妃,想起很快就有了新歡的鋮王,她眼神就逐漸堅定了下來。
「求阿兄教我。」
……
鋮王妃聽聞秦縝提點之後,就急匆匆地去了京兆府,待進到府衙之中見到當值官員道明來意之後,那人面上就露出抱歉之色。
「鋮王妃來的不巧,前兩天夜裡衙中走水,等值夜的人察覺不對帶着人去將火撲滅時,發現近一年的籍書幾乎全被燒毀了。」
燒毀?
鋮王妃眉心緊皺,怎麼會這麼巧,她問道:「我怎麼沒聽聞京兆府走水的事情?」
那人聞言頓時苦笑:「這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哪能拿着四處宣揚,而且那夜火燒的不大,也只燒着了後院幾處庫房,沒傷着人,大人便叫我等將此事瞞着,免得回頭有人說嘴。」
這話合情合理,也挑不出什麼錯處來。
鋮王妃皺眉看了他一眼後就輕嘆了聲:「我原還想着能借你們府衙的籍書查點兒東西,沒想到居然毀了,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叨擾了。」
「不敢不敢,小人送王妃出去。」
「不用了,你繼續當值吧。」
鋮王妃有些沮喪地轉身領着蔣嬤嬤走了,絲毫沒有為難他的意思。
那官員見着她出了堂前頓時鬆了口氣,轉身走到一旁的側簾邊朝着後面道:「大人,鋮王妃走了。」
那帘子被人撩開條縫隙,京兆府尹吳懷朝外探頭,瞧着果然不見鋮王妃的身影之後,他這才鬆開帘子滿臉愁緒地從後面出來。
「你說說這一天天的鬧的到底是個什麼事兒,鋮王來了沈家來,沈家來了鋮王妃又來,為著的居然還都是那沈家大娘子的籍書,那沈家那位突然冒出來的大娘子到底是個什麼人物,這都來了第幾波了…」
昨天沈鴻過來時都差點跟他翻臉,今天鋮王妃又來。
他剛才聽到外間傳話都急得腦袋上冒汗,趕緊趕慢躲了起來。
吳懷朝着身旁道:「你趕緊去給鋮王遞給信兒,可別出了亂子……」
「什麼亂子,吳大人不妨也跟本王妃說說。」
吳懷「唰」地回頭,就瞧見本該已經走了的鋮王妃居然又折返了回來。
她身邊跟着的那個嬤嬤和婢女聯手摁住外頭守門的衙差,此時一鬆手,那衙差就慌聲道:「大人,鋮王妃突然動手,我……」
他剛才瞧着鋮王妃他們離開時,還恭恭敬敬地行禮,可誰想到上一刻還言笑晏晏的鋮王妃轉眼就突然動手。
她身邊的婢女是個會武的,那嬤嬤手也狠,二人愣是將他按着捂着他的嘴沒讓他發出半點兒聲來。
吳懷對着鋮王妃滿是冰冷的目光有些訕訕:「王妃怎麼回來了?」
「我要是不回來,怎能知道堂堂京兆府尹,行事如同鼠輩,謊話連篇,偷摸姦猾。」
吳懷臉都青了。
「沈氏女的籍書呢?」鋮王妃寒聲道。
吳懷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就聽她說道,「你別告訴本王妃她的籍書當真燒了,我雖不在朝為官,可我榮家不是沒人了,沈家欺辱我阿姊血脈,你卻替其遮掩,我固然沒辦法擼了你這張官皮,卻也能叫你不得安寧。」
吳懷聞言頓時喉間泛苦:「王妃,那籍書真的不在府衙……」
鋮王妃聞言就想動怒,旁邊蔣嬤嬤連忙伸手拉着她,沉聲開口:「吳大人,籍書在不在府衙王妃不在乎,你應該明白王妃想要知道什麼,您就算不顧忌王妃和榮家,也該顧忌一下秦督主。」
「我家女郎可是秦督主的義妹,秦督主待她如何大人想必不會沒有聽聞,您若不願意實情以告,那我家王妃就只能將今日之事告知秦督主,想必秦督主很願意來找吳大人聊一聊。」
吳懷瞬時變臉,秦縝那個殺神來找他聊?他還想多活幾年。
這位京兆府尹立刻就改了口:「王妃言重了,下官怎敢欺瞞王妃,那沈氏女的籍書的確沒有燒毀,可是前幾日鋮王來過之後就已經取走了。」
鋮王妃臉色難看至極:「那我問你,沈姝蘭籍貫可是在安州?」
「不是,是在陽化的宿雲鎮。」他遲疑了瞬,低聲道,「她入京之前,本名姓許。」
鋮王妃身形搖晃了一下,蔣嬤嬤連忙上前:「王妃……」
「我沒事!」
鋮王妃緊緊咬牙,氣得渾身發抖。
鋮王騙她?
他居然騙她!!
第39章算無遺策秦督主
「鋮王是何時取走籍書的?」鋮王妃問。
「三日前。」
「那沈家的人呢,可有來過?」
「這……」
見鋮王妃眸色淬滿寒霜,吳懷只遲疑了片刻就老實說道:「晌午之前沈侍郎來過一趟,想要討要那沈家大娘子的籍書,聽聞被鋮王取走了之後,他臉色難看的厲害,下官瞧着,沈侍郎離開後馬車朝着鋮王府去了。」
鋮王妃眼底越發冷了些,沈鴻要不是心中有鬼,來要沈姝蘭的籍書幹什麼?
那沈姝蘭的身世果然有問題!
她腦海里很快就閃過了很多東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後鋮反而冷靜了下來,只深吸了口氣站直身形面露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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