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熱溶解的妝面》[受熱溶解的妝面] - 第一章

被熱邪炙烤乾涸,一波又一波熱汽浪排出來,被高聳的黃土城牆死死圈住,逃之無門,只得殺回城內周旋,撩遍東西二市,掃盡一百零八坊,盪過九衢十二條。
夏夜最難熬,人們窩在竹席上動也不敢動,如果被熱浪逮住,褂子會立刻濕透,一把能擰出兩碗水,褪掉的藍青靛赭各色劣質染料黏在背上幾個月也洗不清。
相形之下,白天會好看得多,女人們頂着受熱溶解的妝面逛街串門,只道時髦,所以長安風情畫里少不了些先鋒派扮相,諸如白面染胭脂,闊口點絳唇,蛾眉卧蠶豆,紅砂充酒窩之類的,要多野有多野!
這讓後世不免產生誤解。
實際上,長安是個既沒有野心也缺乏野性的城市,它只是大,大到包容萬物,大到活一輩子都會迷失,大到可納無限與無常,大到,像一場夢。
夢裡萬般荒誕,夢中人只道尋常。
一如此時此刻,平康坊南曲醉夢閣里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朱樓之外,檐上青瓦被風掀起又合上,噼啪奏鳴,焦躁提醒着風雨欲來,快做打算。
可惜眾人皆醉,屋內喧嘩之音又太盛,蓋過了一切。
醉夢閣頂雅間不大,貴在綴飾得宜,紅蜜燭燈影撲朔,迦南香氣韻清寂,讓人心醉魂迷。
胭脂與吳張二人相對而坐,撫着一尾古琴,雅律靡靡,餘音繞梁。
可惜,屋內只有兩個逐利商人各懷鬼胎進退試探,不見周郎顧曲。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奉有餘。」
吳生斜乜手上金杯,仰頭將杯中血漿似的葡萄酒一飲而盡。
張清一挑眉,哂笑問道:「天道似是當下世風,但人道,我卻不懂。
只想問,先生歸還金靴名號,若出自人道,是奉有餘,還是打算損不足?」
吳生嘴角隱隱一抽,岔開話題,「好小子,官話說得真不錯。
才剛大半年,都快聽不出南浦鄉音了。」
張清仰頭猛灌一杯,沉吟着沒有接答。
「近日風氣改變,想必你也看出了?」
吳生知道躲不開,開口探道。
「什麼風氣?」
「明知故問。」
「是真不知,還請明示。」
吳生臉上一抽,沉下臉道:「說書三式使完,我的招式算已出盡,金靴生意,只能助你至此,畢竟我之前也……接下來怎麼走,咱得一起好好計劃…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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