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夫人滿臉晦氣怒道：「府里的下人呢，都死了嗎，還不把她給我轟出去！」
外頭連忙有下人涌了進來，直接將雲姝蘭團團圍住。
周圍所有人都看着她，那滿是鄙夷的目光讓得她渾身發抖。
完了。
她的名聲全完了。
都是雲玄霜！！
她明明已經有那麼好的出身，明明已經有最好的一切，她明明都享用了那麼多年榮華富貴，讓一讓她又能如何。
她為什麼還要毀了她！！
雲姝蘭嘴唇都咬出了血來，死死看着雲玄霜時，眼裡是掩飾不住的恨意。
她只恨不得能殺了雲玄霜，可下一瞬就覺得臉皮猛地一疼，一道茶盞飛落在了她額前，伴隨着冷漫肅寒的嗓音。
「再這般看她，本督剜了你的眼。」
雲姝蘭慌亂抬頭就撞上男人黑眸，只輕輕一瞥，瞬間讓她從頭髮絲冷到了腳底。
她恍然就想起京中關於離衍的傳聞，聽說他殺人如麻，冷戾陰暗，凡是落到他手上的人皆是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雲姝蘭慌亂至極，連忙捂着腦袋上的血轉身朝外跑了出去，而喜堂里其他人見到離衍突然動怒都是心神一緊。
離衍抬眼時神色泛着沉：「看什麼，本督臉上有畫兒？」
眾人齊刷刷地移開了眼。
他起身走到朝着玄霜走去，那高人一等的身形讓得鋮王妃下意識護住玄霜。
離衍卻沒理會，只臨過門前時，玄色鶴氅落在玄霜腳邊驟停。
「想對雲家做什麼，放手去做，本督在別莊與你說的話都算數，若是受了委屈鋮王府護不住你，就來城南積雲巷找本督。」
雲玄霜垂着腦袋沒吭聲。
「雲玄霜。」
他低聲喚她的名。
明明沒什麼怒氣，可玄霜卻是頭皮一緊。
「知道了……」
「嗯？」
「我說知道了！」
「與誰知道了。」
玄霜臉頰漲紅，「……阿兄。」
「乖。」
離衍目光回溫，伸手輕拍了下小姑娘發頂，
「都聽見了？」
他回首看向廳堂之內，「雲家玄霜從今日起便是本督義妹，本督這人護短，也不怎麼講道理，往後諸位大人和夫人記得叮囑家中人，平日里多讓着我家小孩兒一些。」
「她若難過了，本督也不好讓大家太開心。」
眾人：「……」
離衍也沒管那些人神色，只側頭看向錢寶坤：「今日叨擾錢尚書了。」
「不敢，離督主既然來了，不如留下喝杯喜酒？」
「你既盛情，那本督就留下？」
周圍那些原本瞧見這煞神已經打算走了正鬆口氣的人，聞言都是對錢寶坤怒目而視，就連錢夫人也恨不得能直接撓禿了他頭髮。
錢寶坤心裏苦，他就只是隨口說說而已，禮貌客套挽留一句，可誰知道這離督主不講武德！
離衍見錢寶坤臉上笑容綳不住，哂笑了聲：
「這喜酒就不喝了，今日掃了錢尚書的興，晚些時候本督會叫人送賀禮過來，連着本督義妹一起，算是為打攪令郎大喜致歉。」
「不用了不用了，督主能來已是喜事……」
「那本督留下沖個喜？」
「……」
雲玄霜偷瞧着錢尚書那瞬間僵硬的臉，哪怕強忍着也險些笑出聲。
她眉眼剛彎，就對上離衍看過來的目光。
他似乎在笑，眸色清潤溫和，眉弓挑起弧度，朝着她勾了勾嘴角。
玄霜連忙眼尾拉平。
離衍頓笑，小慫包。
「行了，與你玩笑的，本督在這兒耽擱得也夠久了，還得進宮去見陛下，就不留了。」
「我送督主。」
這一次錢寶坤一句廢話不敢多說，馬不停蹄就跟了上去，親自將這瘟神送出去。
鶴氅翩飛，離衍一行下了門前台階，外頭突起一陣春風，吹得掛在門外的紅綢輕輕搖曳。
雲玄霜有些呆怔地望着他離去的方向，想着她剛才的那個笑。
離衍他……
好像是在逗她開心？
玄霜心底突然湧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委屈。
上輩子自從姨母走後，她被困在那一方小院里日日望着外間落葉，看着春去秋來，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留意過她是不是高興，沒人在意她是不是哭了。
她每一次眼巴巴地等着雲瑾修他們來了之後，不是拿走她僅剩不多阿娘的遺物，就是指責她不夠懂事。
她疼了，沒人過問。
她病了，也沒人在意。
玄霜從最初委屈難過的日夜啼哭，到了後來眼淚都流不出來，她哭壞了眼睛模糊到不能視物，可是直到她死前都沒有一個人察覺。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會花費心思來哄她開心。
「怎麼又哭了？」鋮王妃心疼。
玄霜聲音有些不穩：「姨母，我傷口好疼。」
疼的她喘不過氣，連呼吸都撕心裂肺。
文信侯夫人在旁早就被雲家這事兒給驚呆了眼，此時連忙上前：
「雲娘子這傷勢瞧着都重，怎麼能不疼，不如先帶她去錢家後院，我這就叫下人拿了我的牌子進宮去請太醫過來？」
「不用了。」
今日錢家娶親本是喜事，去請個太醫過來算是什麼事。
鋮王妃雖然性子急卻也不是不通情理，她扭頭說道：
「錢夫人，今日實在是不好意思，讓我家那混賬小子擾了貴府的喜事，玄霜傷得嚴重，我先帶她回府看傷，晚些時候再來與夫人請罪。」
「王妃可千萬別這麼說，都是些誤會，謝世子怕也不是有意。」
鋮王妃想起謝寅臉色泛冷，她沒接錢夫人的話，只是說道：「玄霜的傷耽誤不得，我這就先走了。」
錢夫人也是瞧見雲玄霜臉上那些傷的，這傷隨便落在哪個女兒家臉上都是大事，她也不敢留鋮王妃，連忙就親自送着人出去，文信侯夫人也跟了出去。
等他們走後那廳堂內才是嘩然起來。
一群人既然是議論着雲家以外室女充作庶女，還有雲瑾修遺棄親妹，陸家嫡子和鋮王府世子對那外室女另眼相待的事情，同樣也對離衍認了雲玄霜為義妹極為驚詫。
「你們說，離督主剛才說的是真的假的？」
「那煞神犯得着騙你？」
「這倒是，可他怎麼會看上那雲家女娘？」
這句看上沒有半點歧義，反而充滿了羨慕。
誰人不知道離衍天煞孤星，陰險狠辣，可同樣他也位居高位，權傾朝野。
離督主一句話，那便是半道聖旨，哪怕是中書尚書，閣中元老，私下會唾罵離衍奸宦弄權，對他鄙夷至極，可明面上誰敢道他半句不是？
這京中誰不眼饞他手中勢力，誰不想拉攏於他。
可是離衍油鹽不進，滴水不侵，可如今居然看上了雲家那女娘。
倒是沒懷疑離衍對雲玄霜起了什麼歪心思，畢竟誰人不知道他是個閹人，只是能得離衍庇護，依舊讓人眼紅至極。
「那雲玄霜有什麼特殊的，我瞧着她也不過就那樣，那張臉傷成那般模樣，指不定就毀了，而且雲家還是個那般爛窩子……」
「你可閉嘴吧，不怕離衍尋你？」
先前說話那人臉上一虛，下意識左右看了眼，隨即緊閉着嘴不敢再議論玄霜。
錢家外面，文信侯夫人拉着鋮王妃低聲道：「離督主跟雲娘子是怎麼回事？」
鋮王妃搖搖頭，她也是一頭霧水。
文信侯夫人瞧了眼馬車上說道：「我瞧着你這外甥女跟雲家那頭怕是還有的鬧着，若真能得了離督主的庇護，那是天大的好事。」
「誰要他庇護，我家玄霜我會護着！」
「是是是，你會護着。」
文信侯夫人認識鋮王妃多年，自然知道她脾氣。
見她不高興連忙不敢多言，只是拉着鋮王妃說道：「我知道你脾氣急，可是雲家那事兒別太衝動，雲娘子終歸還是雲家的姑娘，還有謝世子那邊也是，他畢竟是你兒子。」
「今日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回去後好好與他說說，別鬧得太僵，否則要真是他丟了臉面，連累的是整個鋮王府。」
鋮王妃眉心皺了起來：「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他犯了錯，挨打挨罵都是他該受着的，他只是丟丟臉怎麼了，玄霜差點被他害得沒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