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瓷周緋》[宋瓷周緋] - 第4章

「宋瓷,你喜歡讀書嗎?」
停在後山林前的小徑上,我轉頭問宋瓷。
警察調查他的個人信息時曾驚訝,宋瓷的學歷是高中肄業,連高考都沒參加。
但我觀察下來,宋瓷每天課間都在很認真地學習,成績也不差有望重點。
果然,他說:「喜歡。」
那他上輩子為什麼會退學呢?
「那你想去哪裡上大學啊?」
「……安城?」
我沒發現他用的疑問語氣,只在他未來會退學這件事上留了個心眼。
聽到他說安城,我笑着應:「我以後也會去安城。」
小徑兩旁栽了些桂花樹,一靠近便是馥郁的桂花香撲鼻。
宋瓷一米八的身高挨着樹走,偶有下垂的桂花枝掃過他的發頂,他都要側一側頭。
我餘光掃過,眼睛一亮立馬折了一小枝桂花,遞給宋瓷。
「宋瓷,你戴上這個試試。」
花墜美人發頂,我初心只想到宋瓷戴上這花一定好看得不得了。
但在看見宋瓷呆住的表情後,我立馬反應過來,他肯定很抗拒這種「被女性化」的行為。
我臉白了一白,心裏把自己罵了好幾遍,僵住的手正要收回。
「好。」
宋瓷緩慢地眨了眨眼,微微彎腰俯首。
「戴吧。」
我本來是要遞花讓他自己戴,結果他這麼一個低頭的動作,就打了我個措手不及。
莫名讓我心跳加了速。
「不、不介意嗎?」
「你喜歡。」
心跳得更快了,我被異樣情緒驅使着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我喜歡的,就都可以嗎?」
宋瓷仰起頭,如畫的眉眼輕淺地彎了一彎。
他輕輕應:「嗯。」
13.
我和宋瓷一起逃課的消息引起了轟動。
學校里開始風言風語:「新來的轉學生和那個……走得好近,她會不會也是變態啊?」
「真的假的?她都不怕的嗎,那可是人、人妖誒。」
「你看,他們又一起來食堂吃飯了!」
我拉着宋瓷剛走進食堂,面對的就是各種猜疑、困惑、驚恐的目光。
宋瓷一直低垂着頭,見狀忍不住喚了我一聲:
「……周緋。」
我帶着他坐到食堂角落:「忘了嗎?不用管別人,你跟着我就好。」
「嗯。我會一直跟着你的。」
他聲音里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又補充了一句:
「永遠跟着你。」
說完,他很愉悅似的彎了彎眉眼。
在我日常刻意地接近下,這幾天宋瓷和我相處明顯放開了很多,已經時不時會笑一笑了。
我也不驚訝,熟稔地給他夾了塊肉:「多吃點,你太瘦了。」
他吃飯也是細嚼慢咽的,整個人溫吞斯文。
隔壁桌的男生視線掃來,不掩飾地嗤笑了一聲:「娘炮。」
我筷子一放剛要反擊,宋瓷抬眸對我笑了:
「我不在意,你也不用管別人。」
似清風拂面,我的心霎時軟塌了一塊。
我翹起唇角:「嗯。」
雖然應了宋瓷,但我就是見不得他受委屈。
所以離開食堂經過那男生桌後時,我用力踹了他的椅子一腳,驚得他飯碗全潑在了身上。
「弱雞。」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我拉着宋瓷扭頭就跑,一路咯咯直笑。
諸多惡意將我們包圍,但宋瓷始終站在我為他圈定的圓心之內,我便絲毫不擔心。
反正其他人都無關緊要,只有宋瓷是我的在意。
直到某天體育課前,班主任把我喊去了辦公室。
我接到了來自我媽的越洋電話。
14.
我對這所學校里的所有人都沒好感,尤其是老師們。
數學老師對宋瓷受欺凌視而不見,生物老師本人就是霸凌者,班主任統管一班卻毫無作為……
宋瓷所受的痛苦,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一筆賬可以算。
所以在聽到班主任喊我,猜測他是要談論我和宋瓷的關係問題,我心裏早早就有了應對方案。
但我沒想到,班主任向我遞來手機,只說了一句:
「老師聯繫了你的媽媽,她現在有話要對你說。」
「撲通」一聲,我的心臟墜入谷底。
我惴惴接過手機,對那頭弱弱地喊了聲:「媽。」
我媽聲音很平靜:「你們老師在嗎?」
班主任走出了辦公室,似是特意給我留了說話的空間。
「不在。」
我以為我媽要開始問責了,連忙先道:「媽,我可以解釋的!」
「那你先解釋解釋,你去的那是什麼學校?」
我心一提,就聽她語氣嫌棄:
「要求我讓你遠離一個男同學,就因為他長得太好看行為舉止不像個男的,沒十年腦血栓說不出這話吧?」
我:?
「我問你,你那男同桌在學校做過什麼壞事嗎?」
我急急:「沒有,媽,他什麼都沒做!」
「那你們早戀了嗎?」
「沒有!」我莫名心虛,「我們只是朋友。」
她輕笑一聲:「早戀也不打緊。別影響學習,別做不負責任的事就行。」
我正被她的開明震得啞口無言,她忽地肅了聲音:「緋緋。
「美麗和溫柔從來不是女性的專利,有些感情也與性別無關。
「南城太小,以後你會看到更廣大的世界,在那之前,媽媽希望你不要因為視野受限而心存偏見。」
……
我渾身輕鬆地從班主任辦公室走出來。
心裏有一道暖流汩汩而過,讓我感到愉悅,恨不得立馬和宋瓷分享這份好心情。
我彎着唇角跑向操場,遠遠地就看見操場邊的行政樓後方正圍着一大群人。
即使被團團圍住,依然掩不住當中之人的風華奪目。
只是他的眉眼耷拉,面容透着破敗後的寂冷,似一朵枯萎的玫瑰。
「是他!」
女班長手指宋瓷,厲聲指責:
「就是他這個變態,偷窺我上廁所。」
15.
行政樓一樓的女廁隔間門不高,若是有人自窗前經過,並不能看見內里情形。
但若是個子高大的人站到窗戶底部的台沿上,就能看見裏面人的上半身。
「好噁心啊,偷看女生上廁所,也太變態了吧!」
「和他站在一個地方我都害怕,他為什麼能來上學啊,學校就不該收這種人啊。」
翟流站在女班長旁邊,豪橫耍帥:
「班長,你儘管討回公道,人我們給你壓着,打死了算我的。」
說著,他用力推了宋瓷肩膀一下,將他推得站不穩退了兩步。
「咦惹~碰你我都嫌臟,臟死了。」
女班長聞言,毫不客氣地便上前扇了宋瓷一巴掌。
「死變態,滾出學校!」
我撥開人群衝上前的時候,目睹的就是宋瓷慘白的臉爬上五指紅痕,觸目驚心。
他原本木然得一動不動,看見我的到來,忽然慌亂地轉過臉試圖遮掩。
又是那一句:「……對不起。」
女班長看到我慌亂了一瞬,聽到這句像突然找回了底氣,聲音尖厲。
「你們看,他道歉了,他承認了!」
我霍然回頭,眸光凝成一根針盯住她,抬手扇了她一巴掌。
「你他媽找死。」
她尖叫一聲下意識地要往後退,我揪住她的頭髮將她扯住,嘴巴湊近她的耳朵:
「我說過,別惹宋瓷。」
我滿心殺意,沒防備身後忽然貼下一片溫熱,帶着淺淡香氣。
我鬆開手歪過頭。
翟流面容狠戾,一拳頭襲來,卻落在了宋瓷瘦弱的肩背上。
耳邊傳來微弱悶哼,我的瞳孔遽然放大。
恍惚間,我似乎又回到了那天夜裡的小巷口。
眼前漫上一層血色,呼吸都變得壓抑之際,我聽見宋瓷溫柔的聲音:
「不痛,別怕。」
16.
血色盡褪,我於剎那間重獲新生。
「你們在幹什麼?惹事的都跟我去校長辦公室!」
體育老師姍姍來遲,看見我和宋瓷抱在一起,氣極。
「你們兩個學生,摟摟抱抱像什麼樣?」
宋瓷慌張地鬆了手,耳朵泛紅小心翼翼地看我,見我沒受傷暗暗鬆了口氣。
只是下一瞬,他指尖蜷了蜷,耳尖更紅了。
我緩過神,握住他剛要縮回的手,轉身望向滿臉怒容的體育老師。
「這裡發生了什麼,你們可以自己去調監控。」
我環視一圈面色各異的圍觀群眾,眸光定在翟流和女班長身上。
「今天惹事的,一個也逃不掉。」
說完,我拉着宋瓷的手徑自朝人群外走。「你們去哪?跟我去校長辦公室交代清楚!」
「他受傷了,我們要去醫院。」
我回頭掃了眼體育老師,漫不經心提醒:
「對了,告訴校長,如果監控被刪了,他的評級可就糟了。」
我並不擅長仗勢欺人,甚至,我從未與人發過脾氣。
一方面我成長的環境順風順水,另一方面,我更習慣靠自己解決麻煩,而發怒不過是最無能的表現。
初到二高得知宋瓷的境況,我沒想過要以一己之力扭轉這糟糕的環境,那不現實。
我只想為宋瓷圈出一隅清靜之地,有我護着,定能護他無虞。
我錯了。
有些渣滓,果然還是要清理乾淨才行。
我不仗勢,並不代表我沒有「勢」。
到醫院將宋瓷送進診室,我倚牆冷眼掏出手機。
「西西,幫個忙。」
17.
南城權貴家的孩子,沒出國的適齡的,幾乎都在私立高中就讀。
我的朋友圈基本背景雄厚,方如西的舅舅是教育局局長,她的發小還是南城地頭蛇。
但小城關係錯綜複雜,人多嘴雜,一個人情並不是那麼好還的。
這也是我之前沒想要在二高大動干戈的原因,但我也不怕就是了。
方如西在電話里咋咋呼呼:「真要廢了他的手?馬上高考了……」
我應一聲,語氣淡淡:「打死了算我的。」
電話剛掛斷,宋瓷就從診室里走了出來。
我轉身,放柔了表情:「怎麼樣,哪裡傷到了嗎?」
「沒有,我真的沒事。」
他臉上紅痕只剩淡淡一層,我視線掃過去,心裏還是陡然升起了點戾氣。
我很快掩下情緒,對他笑了笑:
「那我們去吃飯吧,今天不去學校了。」
事情已經打點好,我便不想提及方才的偷窺事件以免宋瓷難受。
宋瓷也沒有提,我以為他會低落傷心,沒想到他心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好。
從醫院出來後,就一直眉眼彎彎地看着我,也不說話。
我們穿着校服並肩走在市中心的繁華街道上,路人紛紛側目打量。
我抬頭看見商場大屏幕上時下男頂流的宣傳海報,又歪頭看了看身邊的宋瓷。
「宋瓷,你長得比他好看多了。」
我笑笑,感嘆道:「你要是進娛樂圈當明星,對其他人那就是降維打擊。」
宋瓷仰頭望去,目露思索:「我可以嗎?」
「當然,他們都是在造星,而你是自帶星光的那種人。」
我又搖頭:「不對,你就是天上星。」
宋瓷微微睜大了眼睛,倏而眼尾彎起,星星都墜落進他的瞳孔里。
銀河傾倒,宇宙所有美好都在他一個笑里了。
我怦然心悸,緩緩將目光移向天空,眨了眨眼。
暮色朦朧,我迅速轉移話題:「宋瓷,你住哪?我送你回家吧。」
我知道宋瓷應該是沒有家人的,所以這段時間一直不曾問過他的家庭情況,生怕觸到他的傷心處。
果然就在聽見「家」這個字眼時,宋瓷的臉上出現明顯的排斥和抗拒。
他抿住唇,笑容徹底消失不見,報了個地址。
我打車,一路有些自責自己是不是不該問。
直到車停在田野小徑的盡頭,一棟破舊的獨立小院出現在視野里,我很快清醒。
想幫宋瓷,就遲早要深入他的領地。
我目送宋瓷走進木柵欄,看見有個男人正好從門裡走出來。
宋瓷好像低低叫了他一聲:「爸。」
等等。
宋瓷有父親???
18.
宋瓷的生父死於他五歲那年,生母則在他十六歲那年改嫁到了國外。
警察試圖聯繫他的家人,發現他在國內已經沒有一個親戚時,還曾嘆過一句:「可憐。」
我下意識地以為宋瓷一直是領着補助,一個人住。
沒想過他還會有一個養父。
上輩子警察既然沒提過這個養父,那說明他是後來逝世了嗎?
腦子裡閃過剛剛一晃而過的身影,我皺了皺眉,總覺心理不適。
匆匆一瞥,我對宋瓷養父卻已有一個極深的印象——邋遢。
心裏不踏實,我索性再次掏出手機:
「西西,你知道宋瓷的養父嗎?」
方如西大概剛吃完飯,聲音有些慵懶。
「不了解誒,大家都對宋瓷避之不及,他家的事沒怎麼聽說,我最多就知道他們家裡,應該都是宋瓷在幹活。」
她只對男高中生感興趣,這些家長里短倒沒注意。
「他們家裡的地,都是宋瓷種的,我看到過一次他在插秧。」
我眉頭皺得更緊了:「你找人幫我查查吧。」
「查他爸做什麼?」
方如西驚疑不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