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偌大的屋子只有牆上時鐘指針走動的聲音。
顏時意麵前的一桌菜早已冷掉。
她緩緩起身，將冷掉的飯菜倒掉，又一個人默默把桌子收拾好。
進屋看見鏡子的瞬間，顏時意才發現，她臉上全是虛假的笑。
面具戴得太久，原來早就摘不下來了。
落地窗邊的透明玻璃瓶中裝着六隻彩色千紙鶴，顏時意又折了一隻粉色的放進去，是第七隻。
也是她認識宋年的第七年。
宋年不知道的是，今天不僅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也是顏時意的生日。
顏時意抱着雙腿，蜷縮在玻璃窗前。
看着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有那麼一瞬她在想，從這裡跳下去的話，應該不會很痛吧。
她打開手機，微信里聯繫人少的可憐。
點進朋友圈，裏面剛剛發佈的兩張照片讓她的視線凝固了。
照片上任誰看都是幸福的兩家人，笑容燦爛。
好笑的是，一張照片上的丈夫和另一張上的妻子，才是一對真正的夫妻。
他們明明是夫妻，卻有着各自的「家庭」。而她，明明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卻形同陌路。
不要說是她的生日，從小到大，就連生病他們也沒來看過她。
唯一會給她過生日的爺爺，在幾年前永遠離開了她。
偌大一個世界，再無人記掛她。
她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床上，這一次，即便是吃了葯，她也睡不着了。
天亮後，顏時意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又做好了飯。
周氏總裁辦公室門口。
顏時意這一次卻被助理宋涵攔下了：「夫人，總裁現在有事不便見客，您先回去吧。」
他的態度十分強硬，顏時意頓時臉色煞白。
契約上寫得十分清楚，宋年要每天和她吃午飯。
昨天，他沒回家。現在，他也要對她食言了嗎？
顏時意的心驀然空了一塊。
宋涵防備地盯着她，可片刻後，顏時意只是如往常般朝他笑笑，然後將保溫盒遞了過去。
「你提醒他，要記得按時吃飯。」看她懂事的轉身，宋涵竟覺得有一絲凄涼。
周氏樓下，顏時意走進咖啡廳，準備休息一會兒。
突然，她的腳步頓住了，縱然咖啡廳裏面有那麼多人，可她還是一眼就宋年！
臉上的微笑也隨之一僵，因為坐在宋年身邊的女人——是陸蔓。
他的前女友，最愛的女人。
顏時意走近兩步，看清了宋年專註的神情和嘴角的笑容，那是他從未對她展現的溫柔。
顏時意搖着頭，不願相信自己看到的，她轉身就要走。
陸蔓喜悅的聲音卻響起：「好巧啊，小霧，沒想到我一回來就能遇到你！」
一隻纖細的手從背後挽了上來，不給她一點逃走的機會。
陸蔓好似友好的強行抓住了顏時意，俯在耳邊輕笑道：「我回來找你要回屬於我的位置了。」
顏時意眼神一顫，一把推開陸蔓的手。
宋年也走了過來，見到她的動作，眼神驟冷。
顏時意下意識的笑起來，抓住他的手臂：「你今天會回家吃飯吧。」
宋年看向她臉上那虛假的笑容，只覺得刺眼又厭惡。
他看了一眼陸蔓委屈的臉和期盼的眼神，突然開口。
「顏時意，我們離婚吧。」

第三章除非我死

顏時意腦中「轟」地一聲，臉上的笑容終於出現了一絲的裂縫。
在這瞬間，她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不肯放開。
宋年卻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
她明明那麼用力地想要抓住他，可他卻十分輕鬆就掰開了她的手。
顏時意看着自己蒼白的手，臉上忽然揚起了笑。
她彎着眼睛，眼神悲涼地看向宋年。
「你要離婚？好啊，除非我死。」
宋年看着面帶微笑的顏時意，只覺得自己在看一個瘋子。
他深邃的眼眸一緊，冷聲說著：「你會答應的。」
說罷，他就帶着陸蔓走了。
顏時意看着他們遠走的身影，心裏空空的大洞觸目驚心，在無人察覺的地方汩汩流着鮮血。可她臉上的笑卻越來越大，到最後，看起來比哭還要難看，旁邊的服務生看到都嚇了一跳。
「小姐，您沒事吧？」
顏時意推開他，轉頭慢慢地往外頭走。
晚上，宋年回到家。
桌上擺着豐盛的菜肴，顏時意坐在餐桌邊，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似的，見他回來便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你回來了，還沒吃飯吧？」
宋年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他最討厭顏時意這副模樣。不管發生了什麼，臉上永遠掛着副假笑。
他冷眼看着顏時意在那裡演着夫妻和睦的戲碼，聲音冷得像是寒棱。
「離婚協議我會讓律師送過來。」
顏時意盛湯的手微頓，她垂眸一笑：「我們的契約還有兩年。」
宋年冷冷地朝顏時意瞥了過去，裏面滿是不加掩飾的厭惡：「別說是兩年，我現在一天都覺得噁心。」
說完，他轉身就走，竟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巨大的關門聲響起，顏時意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去，一滴淚從那雙悲哀的眼睛裏流下來。
「這湯不喝的話，就要冷了……」
她花了七年的時間去愛宋年，可他卻只需要一個轉身，就能將她的堅持打得潰不成軍。
「哐啷」一聲，湯碗摔碎在地。
顏時意緩緩蹲下身撿起了一塊，蒼白的手腕跟白色的瓷片融成一片。只差稍稍的用力，她就能作為宋年的妻子，永遠地解脫。
「叮鈴鈴！」
突然的手機鈴聲響起，讓顏時意恍惚間回神。
她拿出手機，來電顯示是「爸爸」。
顏時意定定看着那兩個字，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才接通電話。
「顏時意！你非要把整個瑾安都拖死才開心是吧！我告訴你，趕緊離婚，你自己要死別拖着我們一起下水！」
鋪頭蓋臉的一頓罵，字字句句都要她去死，這就是她的爸爸。
「當年要不是你爺爺非要把你留下來，我早就叫你媽把你給打掉了，省得現在來害我們……」
聽到「爺爺」兩個字，顏時意頓時握緊了碎瓷片。
鮮紅從掌心流出，她眼中露出一絲掙扎。
為了爺爺，她也應該要努力活下去才是。
電話對面的人還在罵，顏時意卻直接掛斷了。
她回到卧室，拿出葯來圇囤咽下，又從床頭櫃中拿出當年那份結婚契約。
顏時意伸手撫摸着上面的那句話：兩人結婚，成為夫妻……
半晌，她打了個電話給律師。
「你好，我有件事想拜託你。」

第四章小丑的笑

從律師事務所出來，顏時意按行程表去了心理診所。
今天是她複診的日子。
看到顏時意蒼白的臉色和越發瘦削的下巴，梁遇白在心裏嘆了口氣，她的情況又變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