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別墅異常的安靜。
書房內。
顧遲筵習慣性地會在晚上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在失去女主之後，他會把大把大把的時間用在工作上，也因為如此，他的事業宏圖發展得非常輝煌。
是男主也望塵莫及的地步。
他敲打着鍵盤的手，突然頓了頓。
然後起身，走向了落地窗。
外面幽暗一片，他卻看了很久。
很之後，顧遲筵拿出一支煙抽了起來。
因為跟在他身邊太長時間，因為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他的身上，所以哪怕他很平常的一個舉動，很細微的一個表情，我都能夠看出來他的情緒。
此刻的他，顯然比以前煩躁。
是因為去見過女主，心裏的情感還一直在波瀾嗎？
他抽完一支煙，又點了第二支。
房門被人敲響，「少爺。」
「進來。」
管家端着一杯熱牛奶，和一份曲奇餅乾，走了進來。
「少爺，您過來吃點東西。」
「陸綿綿讓你送的？」顧遲筵諷刺地問道。
「不是的。」管家否認道，「陸小姐在地下室一直沒有動靜。是我突然想起，每天晚上陸小姐都會給您準時送宵夜，就自作主張給您送來了。」
我看到顧遲筵眼底，似乎又多了一絲煩躁。
「少爺，曲奇餅乾是陸小姐前天親手做的，失敗了很多次，最後做了一個晚上才做好，您嘗嘗。」管家又說道。
「拿走！」顧遲筵看都沒有看一眼，下達命令。
「少爺……」
「聽不懂我說的話？」
「是。」管家連忙把放下的牛奶和餅乾又重新端起來，離開時忍不住說道，「少爺，陸小姐已經在地下室不吃不喝快兩天了，我擔心陸小姐……」
「那是她的事情，餓死了也活該！」顧遲筵憤怒地說道，「她既然要和我倔，我倒要看看，她骨頭到底有多硬！」
說完，又發狠地補充了一句：「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準去地下室！」
「是。」管家看顧遲筵這般生氣，不敢再多言半句。
他只能恭敬地離開。
離開後，顧遲筵把剩下的半支煙蒂重重地熄滅，然後重新回到了電腦前，若無其事地繼續處理工作上的事情。
對於我的死活，他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我又為什麼要去期待，我死了後他的反應呢？
早該死心的。
夜，越來越深。
顧遲筵卻似乎並沒有要睡覺的打算。
他煩躁地扯了扯領帶。
扯了好幾下，都沒有扯下來。
曾經有我在的時候，都是我伺候他的飲食起居。
前一天晚上，我會根據他第二天的行程給他準備好合適的衣服。
他起床後，我會第一時間伺候他洗漱穿衣，打領帶這種事情，自然都是我。
整整七年無微不至地照顧，他都快，生活不能自理了吧？！
此刻也確實是，他勒得脖子都紅了，都沒有把領帶解開。
他氣急敗壞地一腳踢在了椅子上。
椅子發出巨響時，電話在此刻也突然響起。
他沒看來電顯示，一把接通，語氣很重：「喂！」
「我是安蕊。」那邊傳來女主，甜甜的聲音。
我看到顧遲筵的情緒一下就變了，剛剛的煩躁憤怒突然就消失了。
他眼底，盡顯溫柔。
5
在女主面前，顧遲筵從來沒有半點脾氣。
他所有的壞脾氣全都給了我。
哪怕當年他被女主無情拋棄，他也只是默默地忍受。
甚至於不管任何時候，只要女主想見他了，天上下刀子他也會去。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安蕊關心地問道。
「沒有。」顧遲筵聲音緩和，整個人也瞬間平和了下來，他直接把話題轉移了，「你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事兒嗎？」
還未等女主說話。
他又緊張地問道：「身體怎麼樣？還反覆發燒沒有？」
「我打電話就是想要告訴你，我出院了，醫生也說沒什麼事兒，只是身體有些疲軟，是感冒後遺症，幾天就好了。」
「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顧遲筵叮囑。
「嗯，我知道。」安蕊笑盈盈地回答，又感激地說道，「今天你走那麼急，都沒有來得及好好感謝你。」
顧遲筵緊握着手機，沒有說話。
我太清楚不過，他之所以會走得那麼乾脆，只是因為他怕和女主在一起越久，越不舍！
而他不想給女主添任何麻煩。
所有的痛，他寧願他自己承受。
抑或者，發泄在我的身上。
「對了。」安蕊像是突然想起來，連忙說道，「我明天26歲生日，希望你可以來參加我的生日party。」
顧遲筵握着手機的手，更緊了。
「本來不想舉辦這個生日趴的，但是江寒銘非要給我慶祝。你應該有空吧？」安蕊問道。
「有空。」顧遲筵低沉的聲音，回答道。
「那太好了。明天你記得帶着綿綿一起來，上次她為了救我差點被海水淹死，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好好謝謝她。」
「……好。」顧遲筵猶豫了一秒，還是答應了。
女主的要求，他又怎麼會拒絕。
哪怕，他根本不想見到我。
「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明天見。」
「明天見。」
顧遲筵放下了手機。
放下手機很久，眼眸都還一直看着安蕊的來電。
其實我早該死心的。
顧遲筵別說看女主的眼神不同，他就是看到女主的名字，也是滿目深情。
整整七年，我到底算什麼？！
我看着顧遲筵就這麼僵持了很久。
屏幕都黑了。
他突然從書房中走了出去。
「王叔！」
他大聲喊了一句。
管家連忙從房間中小跑出來，抬頭看着二樓上的顧遲筵，「少爺，我在。」
「去告訴陸綿綿，如果她知道錯了，並承諾以後再也不爭風吃醋，再也不無理取鬧，就可以放她出來。」
「是。」管家連忙答應着。
我笑了。
飄在顧遲筵的上空笑得何其諷刺。
顧遲筵，我沒辦法給你承諾了。
不能在你傷害了我之後，我還能若無其事地去討好你。
我現在只剩下了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6
顧遲筵重新回到了書房。
大抵是女主給他打了電話，他現在明顯平緩了很多。
他慢條斯理地滑動着鼠標，心情似乎也好了起來。
一會兒。
管家敲門而進。
我看到了管家眼底的慌張，甚至是恐懼。
他應該是發現了，我死了。
「少爺。」管家欲言又止。
大概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陸綿綿聽話了嗎？」顧遲筵漫不經心地問他。
「陸小姐她……」
「怎麼？還在耍脾氣？！」顧遲筵冷笑，眼底都是諷刺。
「不是的少爺……」
「你告訴陸綿綿，她要是還這麼繼續作下去，還不知道見好就收，她哪怕餓死在了地下室，我也不會管她！」顧遲筵狠狠地說道。
管家身體顫抖，瑟瑟地說道：「可是陸小姐，真的死了。」
我看到顧遲筵眼底，閃過一秒慌張。
就一秒。
隨即眼底都是厭惡，「陸綿綿又在玩什麼花樣？她以為她裝死，就可以博得我的同情？就可以讓我對她服軟？」
「少爺，陸小姐真的死了，我剛剛去地下室看了，陸小姐的身體都冰冷僵硬了。」管家激動地說道。
顧遲筵緊緊地盯着管家。
管家再次誠懇地說道：「陸小姐真的，死了。」
「不可能！」顧遲筵一口否定。
「是真的……」
顧遲筵從椅子上起身，大步走出了書房。
管家連忙跟上。
他迅速走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的燈光很昏暗。
站在門口，遠遠地只能看到我倒在地上，身上還捆綁着麻繩。
我死了之後就被迫跟在了顧遲筵的身邊，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我死後的樣子。
從這裡看過去，什麼都看不清楚。
就好像，我只是睡著了。
「陸綿綿，別裝了。」顧遲筵聲音依舊冰冷，「我數三聲你自己坐起來，昨天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真的被他逗笑了。
到現在，他還以為我在騙他。
他還以為，他隨便給我一個台階，我就會像哈巴狗一樣，搖着尾巴回到他身邊。
「一，二！」顧遲筵的聲音越來越重。
帶着怒氣。
他看我依舊無動於衷。
「陸綿綿，別給臉不要臉！」顧遲筵咬牙，「三！」
我的屍體，怎麼可能會有反應？！
顧遲筵眼眶都紅了。
是憤怒吧？！
因為我第一次反抗了他。
「少爺，陸小姐真的……」
「去告訴她，今晚她要是不出來，以後就別出來了！」
顧遲筵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了。
那般絕情。
甚至捨得不得去看我一眼，去確定一下，我是不是真的死了？
我的靈魂跟着顧遲筵飄着離開了。
我看到他回到了卧室。
剛剛分明怎麼扯都扯不下來的領帶，此刻被他三兩下就解開了，然後重重地扔在了地上，走進了浴室洗漱。
他洗澡很快。
洗完之後，習慣性地叫了一句：「浴巾！」
等了幾秒，他直接從浴室架上面取了下來，粗魯地擦拭着自己的身體，然後換上了睡衣，躺在了床上。
他關了燈，然後閉上眼睛，入睡。
很快。
他睡著了，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我死不死，對他真的沒有一點半點的影響……
翌日。
顧遲筵的鬧鐘響了。
沒有人會第一時間給他摁下鬧鐘，然後心疼他平時上班太累，讓他再多睡十分鐘了。
他鬧鐘一直響個不停。
「陸綿綿，你死了嗎？！」
睡夢中，顧遲筵憤怒地嘶吼出聲。
是啊。
我死了。
死透了。
鬧鐘持續響着。
顧遲筵終於忍不住從床上坐起來，拿過手機將鬧鐘狠狠地關掉！
他轉頭。
看着我曾經睡過的地方。
正欲發火的那一瞬間，映入眼帘的是空蕩蕩的床鋪。
他到嘴邊的話噎了回去，喉結細微滾動，卻也並未作太多停留，直接掀開了被子，起了床。
7
顧遲筵去浴室簡單洗漱後，走進了衣帽間。
他在衣帽間挑選着衣服，挑了很久。
試了一套又一套。
今天要去參加女主的生日趴，所以他要精心打扮一番。
顧遲筵不是傳統意義的大帥哥。
他習慣性戴着金絲眼鏡，冷冰的氣質和陰暗的性格，造就了他禁慾系的斯文敗類形象。
很帶感。
他穿好一身黑色西裝。
筆直地站在全身鏡前，很久。
還不滿意嗎？
我看着他把第一顆紐扣解開了又扣上，扣上了又解開。
如此反覆。
他暴躁地將衣服扯了兩下，走出了衣帽間。
一下樓，管家就在樓梯口等他，「少爺，陸小姐……」
「還倔是嗎？」
「不是，是陸小姐……」
「別管她！她要死，隨便她！」顧遲筵直接走向了飯桌。
根本不給管家說話的機會。
管家嘆了口氣。
無奈地跟在顧遲筵的身後，保持安靜。
吃過早飯之後。
顧遲筵就離開了別墅。
我的靈魂就一直跟着他。
他先去了公司。
處理了一大堆工作上的事務，不停在忙碌。
直到，女主給他打來電話。
「遲筵，你還沒到嗎？」安蕊問他。
這一刻他似乎才恍若想起，他要去參加女主的生日趴。
曾經的他從來不會忘記女主的任何一件事情。
現在該自責慘了吧。
我看着他連忙答應着：「馬上就到。」
「嗯，我們等你。」
顧遲筵放下手機後，迅速地開車去了女主的生日趴。
一路上真的就是狂飆。
我一個靈魂都有些害怕被撞死。
到達目的地。
生日派對很熱鬧。
女主一看到顧遲筵，連忙挽着男主的手就走了過來，「遲筵，你終於來了。」
「不好意思，來晚了。」顧遲筵說道，「這是送你的生日禮物。」
生日禮物一直放在顧遲筵的車上。
是我之前給他準備的。
他每年都會給女主送禮物，我也習慣了，每年提前幫他挑選好。
女主拿過禮物，很高興，她連忙打開。
裏面放着一頂嵌鑲着藍寶石的璀璨皇冠。
藍寶石是上次拍賣會的時候，顧遲筵拍下來的，他隨口說了一句，安蕊會喜歡，我就記在了心上。
然後找了最好的珠寶工藝師傅做了這頂皇冠。
因為女主就要結婚了。
我想顧遲筵沒辦法給女主一個婚禮，就讓女主帶着他送的皇冠，出嫁吧。
當作，對他那麼遺憾的一絲彌補。
女主很驚喜，她直呼道：「遲筵，我好喜歡，你知道嗎？我和寒銘這幾天正巧在看結婚用的皇冠，看了那麼多沒有一個是我喜歡的，你送的這頂真的太美了，謝謝你，你總是很清楚，我最喜歡的是什麼。」
我看到顧遲筵的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情愫。
我看不清楚。
只聽到他突然喃喃道：「是陸綿綿準備的。」
「那我一定要好好謝謝綿綿。對了，綿綿呢？怎麼沒有跟你一起來？」女主驚訝地問道。
「她……」顧遲筵突然失聲。
突然，很久都沒有說出一句話。
「怎麼了？你們吵架了？」女主關心道，「綿綿從來不會和你慪氣的，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很對不起她的事情？」
顧遲筵難得地沒有反駁，保持了沉默。
「遲筵，陸綿綿真的是這個世界上，對你最好的人了，你失去了她你一定會後悔一輩子。」女主有些激動。8
女主不壞，甚至說，很好。
因為對顧遲筵有虧欠，所以對我也很上心。
她一直想要撮合了我和顧遲筵。
「我真的沒有見一個女人會愛一個男人愛到這個地步，愛到連自己情敵的喜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女主說著，有些生氣，大概是在為我憤憤不平。
「遲筵，綿綿到底要多愛你，才會容忍你心裏有另外一個女人，才會容忍你對另外一個女人無止盡的好，甚至，幫你對她好！」
是啊。
到底要多容忍呢？
我也不知道。
剛開始應該是為了能夠留在顧遲筵的身邊，所以會迎合他所有的喜好，時間久了就變成了一種習慣，再久一點，就好像，愛得盲目了。
盲目地為他付出，盲目地去做一切可以讓他高興的事情。
「遲筵，別執迷不悟了。」女主語重心長地說道，「別等到真的失去了才去後悔。綿綿值得你，用真心對待。」
說著，女主把顧遲筵送給她的那頂皇冠，重新放進了禮物盒裏面，還給了顧遲筵。
「這頂皇冠很美，一眼就能夠看出來，做這頂皇冠的人很用心，我真的很喜歡，也很謝謝你。但是，這頂皇冠不屬於我，應該屬於陸綿綿。」
顧遲筵看着手上的皇冠，沉默不語。
「我今天本來是想要當面對陸綿綿說一聲感謝，還給她準備了一份禮物。」說著，女主從男主手上拿過一個小小的盒子，打開，「這是上次綿綿陪我去逛街的時候，我看到她一直在看的項鏈，項鏈並不是很貴，但她卻捨不得買。」
顧遲筵看着女主手上那根蒂芙尼的微笑項鏈。
其實我並不是喜歡這條項鏈，只是因為，它叫「微笑」。
我已經不記得我有多久沒有真心笑過了。
從被選為攻略者那一刻開始，我的全部都是顧遲筵，完全沒有了自己。
「綿綿也沒有讓你給她買吧？」女主問顧遲筵。
顧遲筵身體僵了一下。
隨即，點了點頭。
「你和綿綿在一起這麼久，你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