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夫因為這件事跳樓了，今天是他的忌日，還要被別人嚼舌根，難怪我哥動手。」
夏檸聽完後，轉身往校門口跑去。
季安安大喊：「檸檸，你一會兒還有課呢！」
夏檸根本沒理，飛快的跑了出去。
她沿着大學周圍的街道一條街一條街的找，打電話問季言川的朋友他平常會去的那些地方，一處一處的找，卻始終沒有他的蹤影。
直到傍晚，夏檸站在街頭，忽然想起了今天是他父親的忌日，她趕緊拿出手機問季安安她姨夫在哪個墓園。
等夏檸馬不停蹄趕過去的時候，暮色四起，蕭瑟凄涼的墓園裡，季言川正站在一個墓碑前。
明明是那麼意氣風發的人，此刻站在那裡，卻孤獨得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
看見他安然無恙，夏檸提了一整天的氣終於鬆了下來，抬步朝他走去。
「你怎麼找到這兒的？」
季言川的聲音帶着沙啞，額頭有一處傷口泛紅，大約是跟人打架時留下的。
夏檸隻字未提她一整天的提心弔膽和沿街尋找，只溫柔的一笑。
「我有你的心靈感應啊，我感應到，你現在需要女朋友來哄哄。」
看着她的臉，季言川眼裡似有什麼在融化。
半小時後，學校旁邊的酒店房間內，
兩人心有靈犀般都沒有提出回學校，房間里，夏檸安靜的給他額頭的傷口消毒，並沒有問他今天發生的事。
「好了，還好沒有破相。」她半開玩笑的開口。
季言川配合她扯了扯嘴角，但還是掩不住神色低落。
不一會兒，他慢慢開口：「這幾年，我總是很害怕這一天，他帶着罵名跳樓，我媽也吞葯自殺，讓我覺得，無論身邊有多少人，其實好像都只有我一個人，所有人都會離開。」
夏檸抱住他，「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季言川看着她，嘲諷的勾了勾唇。
「永遠？」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我媽也說過永遠不會離開我，還不是扔下我自殺。自殺前，她還在給我做衣服，她每年冬天都會親手給我做一件毛衣，那一年，卻連衣服都沒做完，就自殺了。」
看着這樣的季言川，夏檸太想給他全部的愛來慰藉，她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果斷吻住了他的唇。
一句話被她說得像是宣誓一般：「我沒有騙你，季言川，我會代替他們，永遠愛你。」
季言川愣了幾秒，似乎被她眼中的真誠炙熱打動，他也動了情，很快，就反客為主，手掌一路向下，室內溫度陡然升高。
他從意亂情迷中抽出最後的理智，啞聲問：「不後悔嗎？我不是什麼好人。」
夏檸緊緊攀附着他，主動解開他的外套：「不後悔。」
黑夜便得以沉淪進更深處。
深夜，夏檸從他的臂彎中醒來，輕輕吻了他的唇角一下，而後從床上爬起來，撕碎了口袋裡的出國留學申請表。
「季言川，我真的會永遠陪你。」
三天後，季言川打架棄考的事以在全校被通報批評結束。
夏檸提心弔膽了幾天，見沒有別的處分，才終於放下心來。
季安安忍不住罵她：「你還擔心他呢，你自己逃課被扣分了知不知道？」
夏檸卻並不在意，大約每個陷入愛情里的少女，都是義無反顧的。
從前，她的人生只有學習和那份遙不可及的暗戀，如今，夏檸有了別的堅持。
她要一直陪在季言川身邊，愛着他，守護他，讓他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他不是孤單一個人。
她每天都給季言川送飯，有空的時候就會陪他一起上課，她滿足於這樣全心全意的付出，覺得自己正在一點一點走進季言川的心。
日子一天天過去，不知不覺兩人在一起一個月，突破了季言川女友在任的Ns最長時間，幾乎所有人都感到震驚，以為浪子真的要收心了。
而這時，季言川的生日也快到了，夏檸準備送給他一份特別的禮物。
一天下午，她走在學校路上，一個氣質文靜的女孩站在了她面前。
女孩穿着白裙，五官明麗，朝她微微一笑：「你是夏檸吧，你好，我叫蘇雲染。」
蘇雲染？小染？
之前季言川在ktv里提到的那個女生。
夏檸一怔，「你好，你找我有事嗎？」
與她的緊張不同，蘇雲染說話倒是單刀直入：「我知道你和言川在一起了，所以有些話想跟你說。」
「什麼話？」
不知為何，她竟然從蘇雲染的眼神里看出了幾分同情。
她心頭一緊，剛要開口，便聽見蘇雲染神色帶着愧疚：「夏檸，趕緊和言川分手吧，這件事，其實是我對不起你，如果不是因為我，言川不會把你牽扯進我們的恩怨里……」
這些話讓夏檸一頭霧水，但蘇雲染沒說完，身後便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誰讓你來這兒的？」
季言川大步走來，竟看也沒看夏檸一眼，直接對着蘇雲染開口：「我說過，不想再看見你。」
蘇雲染抬眸看他，語氣有些哽咽，「你真的這麼討厭我嗎？」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季言川卻忽然移開目光，「沒錯，所以快滾。」
蘇雲染被他的態度氣得發抖，本來身體就不太好，轉身走了兩步，便暈倒在了地上。
夏檸一驚，立刻想要去扶她，卻不小心崴了一腳，她下意識抬眸去看季言川，卻見他從始至終只看着蘇雲染的方向。
方才的兇狠與嫌惡全然不見了，攥緊的雙手泄露了他的關心。
可不知是什麼牽絆住他，讓季言川沒有上前，在他終於忍不住要邁步時，謝恆已經趕來，見蘇雲染倒在地上，他立刻打橫抱起她。
「小染！」
謝恆抱起她，狠狠瞪了季言川一眼。
離開前，他又看了一眼夏檸，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那眼神意味深長。
兩人走後，夏檸忍着腳踝處的痛意站起來，走到他身邊。
季言川這才發現她的腳受傷了，有些責怪的開口：「怎麼這麼不小心？」
夏檸扯出一個笑，心裏卻有些苦澀，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好像，雖然他剛才對蘇雲染態度惡劣，可目光，卻始終只看着她一個人。
夏檸干啞的回答：「沒事，不小心崴到了。」
季言川帶她去醫務室擦了葯，又送夏檸回了宿舍，兩人才分開。
而這一天蘇雲染的突然出現，讓一直活在戀愛的美好中的夏檸，逐漸產生了不安。
尤其是，她總是忍不住想起那天蘇雲染說的話，還有蘇雲染看自己時的同情。
「夏檸，你趕緊和言川分手吧，如果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把你牽扯進我們的恩怨里……」
他們究竟有什麼恩怨？
她思來想去，怎麼也想不通，聯想到季言川對蘇雲染的態度，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多。
甚至有時候，她覺得季言川離自己很遠，她怎麼也看不透。
就這樣糾結了幾天，夏檸終於忍不住了，趁去給他送飯的時機，試探着開口。
「言川，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季言川手上拿着書，淡淡的「嗯」了一聲。
夏檸繼續道：「關於蘇雲染，你和她，是什麼關係……」
幾乎是立刻，季言川的表情冷了下來。
薄涼的目光看向她，冷淡開口：「與你無關。」
夏檸的心微微一痛，「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你。」
他好像已經徹底不耐煩，「我想我說過，我不會跟你報備任何事，包括以前的事。」
季言川起身離開，而夏檸特地給他帶的飯，甚至還沒有開封。
夏檸僵在原地，心中愈發心酸，他為什麼會突然這麼生氣？
只是因為，她提起了蘇雲染嗎？
原來真的不是她的錯覺。
季言川向來對任何事物都漫不經心的人，居然也會為了一個女孩兒這樣情緒外露。
兩人開始了交往以來的第一次冷戰。
或許說，是季言川單方面的冷戰。
自從這天之後，他再也沒理過她。
她低落的回到宿舍，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只好去問季安安：「安安，你知道你表哥和蘇雲染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嗎？」
季安安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提起蘇雲染，卻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神色變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蘇雲染和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哥一直都對她挺好的，但是自從我姨夫去世之後，蘇家搬走了，蘇雲染也離開了。」
「姨夫去世的事，家裡都諱莫如深，這其中具體的事我也不清楚。」
夏檸隱約覺得，這幾件事其中一定有什麼聯繫。
但她卻找不到揭開頭緒的線索，直到幾天後，謝恆出現在她面前。
「聊聊嗎？關於季言川。」
夏檸猶豫幾許，最終點了頭。
兩人一起在校外的咖啡廳坐了下來，夏檸見他臉色似乎十分疲憊，想到那天蘇雲染虛弱地樣子，關心問道：「蘇雲染……還好嗎？」
「她從小就有心臟病，上次是病發，這幾天就準備出院了。」
夏檸沉默半晌，「你喜歡她？」
「沒錯。」謝恆眸色黯了一瞬，「不過她不喜歡我，因為她心裏始終還有一個永遠忘不了的人。」
夏檸心陡然一緊，剛要開口，抬眸卻看見神色莫測的盯着她，眼裡居然流露出那天與蘇雲染看她時一樣的同情。
「你也猜到那個人是誰了吧，其實這次是小染讓我來找你的，她是個善良的女孩，不想讓你再繼續受欺騙。」
理智告訴她，謝恆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會將她徹底拉入深淵，她應該立馬就走，可她身子卻像被生生定住了一樣，無法挪動半分。
「夏檸，你跟季言川在一起這麼久，難道就從來沒有想過，他是不是真的喜歡你，那天又是為什麼會突然答應跟你在一起？」
夏檸猛地站起身來，「如果你只是來挑撥我們的關係，那我先走了。」
可才剛起身，謝恆便輕輕一笑：「你有看過他心臟肋骨處的那個刺青嗎？R，又讀作染，蘇雲染的染……」
夏檸腦子轟的一聲。
她自然看見過。
那天晚上，她還摸着他那一塊，輕聲問這塊刺青是什麼意思，他當時攬住她，喉嚨沙啞道：「沒什麼意思，隨便紋的。」
可，誰會把一個沒有意義的字母，紋在最靠近心臟的地方。
「你想不到，像季言川這樣的爛人，其實也是個深情種吧。」
「他喜歡小染，喜歡到可以把她的名字紋在最靠近他心臟的地方，別看他現在對感情玩世不恭，女朋友三天一換，不願意給任何人承諾，可從前，他為小染打過架，放過煙花，做過飯，小染一哭，他不惜跑三條街也要買到她最喜歡吃的糖。」
「他曾經喜歡小染喜歡到可以把命都交給她，只不過，後來他們不能再在一起，之前那麼惡劣的對她，也不過是想讓她能快點走出這份感情罷了。」
「為什麼。」夏檸聽到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整個人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你應該也知道他父親跳樓的事吧？三年前那場官司，被告是蘇雲染的父親，舉報他的人，也是蘇雲染的父親，所以，驕傲的季大才子怎麼可能會跟害死自己爸爸的仇人女兒在一起？」
「那天在ktv，季言川跟了出來，讓我帶小染離開京北，但我告訴他，如果不讓小染死心，帶她去哪兒都沒用，所以，我給了他兩個選擇。」
「第一，答應小染在一起，過幾個月再甩了她，讓小染徹底死心；第二……」謝恆臉上帶着殘忍的笑意：「和別人在一起，不是像以前那樣隨便談兩天就分的戀愛，而是收心認真談，讓小染覺得他真的愛上了別人而死心，等小染走了，再甩掉那個人。」
「我知道他一定會選第二個，因為，在玩弄小染的感情和玩弄別人之間，他只會選擇後者。」
夏檸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幾乎都垮了，她無力地坐下，竭力控制住自己的顫抖。
所以，這就是那天他忽然答應跟她在一起的真相？
因為不想糟踐蘇雲染的感情，所以，把她像個傻子一樣玩弄。
在她越陷越深的時候，而他想的，什麼時候甩了她最合適？
僅此而已！
看見她絕望的表情，謝恆有一絲愧疚，可比起對季言川的厭恨，這愧疚不值一提，他繼續說：「那天，是我無意跟小染說漏了這件事，她才會來找你，現在我決定帶她離開，所以，我想你應該知道真相。」
夏檸雙眼沁滿淚水，猛地起身，朝學校跑去。
走到法學院大樓前的時候，正好看到季言川從階梯上下來。
看見夏檸，他毫不意外，以為她是過來求和。
可直到兩人視線交匯，他才突然發現夏檸的目光似乎和平時有些不一樣。
她徑直朝他走過來。
「我有事想問你。」
看見她居然整個人都在發抖，季言川蹙了蹙眉，心裏有些異樣，「什麼事？」
夏檸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你喜歡蘇雲染，是嗎？」
季言川神情一愣，整個人都像是炸開了，「你胡說什麼？」
看着他欲蓋彌彰的表情，夏檸的心再次一痛：「回答我！」
季言川狠狠一怔，一瞬間就想到她大概是知道了些什麼，他的語氣忽然平靜了下來，「是又如何？」
夏檸眼眶瞬間紅了，「你跟我在一起，只是為了讓蘇雲染死心，只要她死心了，你就會毫不猶豫的拋棄我，是嗎？」
被她帶着絕望的目光盯了許久，最後，季言川喉結微動，緩緩開口：「沒錯。」
明明是早就做好的打算，但當著她的面承認時，季言川竟覺得自己有些心亂。
夏檸閉了閉眼，悲涼一笑：「所以你不是沒有真心，只不過，全給了蘇雲染……」
她哽咽着問：「那我呢？」
問完，自己都覺得好笑，她怎麼還敢渴求季言川的真心。
半晌，季言川開口：「我提醒過，讓你考慮好再決定要不要在一起。」
用別人逼走蘇雲染，其實不一定非要用夏檸，那天早上，他給過她機會放棄，只是他沒想到夏檸那麼喜歡自己，考慮了三天居然還是答應了。
直到此刻，她終於看清了他冷漠無心的本質。
他曾經是高高在上的月亮，那麼溫暖的照亮過她，可如今，她才知道，那抹光，從來不是為了照亮她。一行淚忍不住流下，夏檸被痛意貫穿整個身體，「是不是我現在提分手，你也不會挽留。」
他仍然是面無表情的樣子，靜靜地看着她，最後輕飄飄地吐出兩個字：「是，隨你。」
說罷，他抬步離去。
夏檸心臟像是被活生生挖空了一塊，眼淚瞬間洶湧流出，周圍各種各樣的目光朝她投來。
第二天，全校就傳起了季言川甩了夏檸的八卦。
而夏檸沒管這些，她把自己關在寢室里哪兒也不去，連季安安找她說話也不理，面對室友時，她總是一副面如枯木蒼白冷淡的模樣，眼淚全部都只在深夜流下。
比失去更難受的，是你以為你曾經擁有過。
但到頭來卻發現，原來自己從始至終只是一個配角，哪怕全心全意的付出，也未曾獲得過他一點真心對待。
不僅如此，校園網裡還有人貼出江雅陪季言川一起上課的照片，兩人十分親密，儼然已經複合。
季安安小心翼翼的看着夏檸的反應，「可能是誤會……」
夏檸滿眼麻木，搖搖頭，再次翻身上床，將被子拉過頭頂。
她好像自動屏蔽了一切關於季言川的事情，哪怕走在路上，會有其他人對她投來幸災樂禍的目光，哪怕時不時遇到季言川之前交往過的女生，聽見她們冷嘲熱諷的說「還以為你有多了不起，還不是一樣被甩。」
夏檸卻好像都聽不見看不見，只是安靜地上課、學習、吃飯，只有季安安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