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復蘇已經完全沒用，是否要宣告手術失敗？」
這本就是一場成功率極低的手術，失敗才是正常的。
但他語氣中還是流露出失落。
「不行，她還沒死。」
厲聿寒立馬反駁，語氣中帶着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怒意。
「可是病人現在……」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
助理醫生的話沒有說完，可是手術室內的人都已經明白。
厲聿寒雙拳死死攥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幾秒鐘後。
「把主刀手的位置讓出來。」他再次開口，情緒已經恢復正常。
只是細微顫抖的手還是暴露了他心裏的不平靜。
重現站在主刀手的位置，厲聿寒小心翼翼的在夏詩傷口周圍尋找。
大血管出血已經止住的前提下還能出現心臟驟停，絕大多數可能是因為還有隱藏的出血管沒有找到。
持續不斷的出血引起的。
那根大血管不過是障眼法，隱藏起來的才是最致命的。
厲聿寒集中所有的注意力，視線在夏詩傷口周圍穿梭。
突然眸中一絲精光閃過。
「止血鉗。」厲聿寒開口。
接過止血鉗，厲聿寒在腫瘤後方位置精準的夾住一根正在出血的血管。
「再試心電復蘇。」
「引流」
「……」
醫護人員跟着厲聿寒的指令，有條不紊的進行操作。
幾分鐘後。
「心電圖有反應了！」一護士驚喜大喊。
厲聿寒溫聲看過去，只見原本心電監護儀上的一條直線漸漸有了起伏波動。
隨後逐漸接近正常。
「血壓，脈搏也恢復了。」
手術室中瀰漫著一股喜意，一個生死線上的人被拉了回來。
儘管手術還沒有成功，但總算還有一個機會。
厲聿寒心裏微微一松，然而接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手術立馬繼續進行。」
「是。」
厲聿寒接過手術刀，拋卻雜念，全神貫注的剝離腫瘤。
頭上無影燈的光又亮了一些，一絲希望在眾人心裏升起。
外面的人雖然聽不見裏面再說什麼。
但看到手術室內原本凝重的氣氛鬆了一些，便知道剛才是虛驚一場。
手術又繼續進行後，所有人都屏聲斂氣，視線聚焦在手術室內。
時間一小時一小時的過去。
沒有人離開，大家都在等一個奇蹟。

第十二章悔

厲聿寒必須集中所有的注意力。
心、眼、手都放在腫瘤上，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想身下躺着的人是夏詩。
否則，他怕自己會手抖，會心慌意亂。
醫者不自醫。
不醫自己，不醫親朋。
為的就是怕會參雜個人感情，失去獨立的判斷。
手術持續十二小時後。
手術室內。
厲聿寒雙腿早已毫無知覺，然而他的手還在繼續進行。
終於。
縫完最後一針，厲聿寒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後退一步。
滿是血絲的眼中露出一絲輕鬆。
「手術成功了！」
助理醫生喜悅大喊。
看着厲聿寒的目光滿是敬佩。
話音一落，整個手術室內立馬開心的大喊。
有的護士打開手術室的門，向在外面觀摩的醫生教授彙報這個好消息。
「成功了，手術成功了。」
這句話，就像是在滾燙的油鍋內滴入一滴水，整個外面的空氣瞬間被點爆。
欽佩，欣喜，擊掌之聲不絕於耳。
「恩珠，別哭了，你媽媽不會死的。」
院長蹲下來，擦去恩珠臉上的淚珠，滿臉笑意的看着她說。
「真的嗎？院長伯伯。」恩珠的抽泣聲還沒止住，睜着大眼充滿希望的問。
「真的，伯伯保證。」
聽到這，恩珠才終於露出一絲笑意。
轉頭看着裏面的媽媽，眼底滿是希望。
手術室內。
厲聿寒站直，慢慢走到夏詩身邊，低頭看着還在昏睡的夏詩，嘴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雖然這次手術，不能根治她的病情。
但總算不會讓他遺憾和後悔。
「把她推倒重症監護室，注意術後感染。」
厲聿寒淡淡對身邊的護士開口。
護士聽出他話中的疲憊，點頭答應。
「好的，封醫生，您先下去休息一會兒吧。」語氣中帶着敬意。
厲聿寒再一次證明了自己醫術，不愧為第一外科醫生。
「我知道，謝謝，去吧。」
厲聿寒說完，看着兩個護士把夏詩推出手術室。
他轉頭看向玻璃外的恩珠，嘴邊露出一絲不明顯的笑意。
……
兩天後。
重症監護室外。
恩珠小小的身體靠在玻璃門上，眼底有着不易發覺的擔憂。
轉頭看着旁邊的厲聿寒。
「封叔叔，媽媽今天真的能醒嗎？」
她已經兩天沒有抱抱媽媽了，她很想媽媽。
厲聿寒蹲下來，視線與她平視，向她保證。
「真的，叔……我向你保證，不過媽媽醒來之後，恩珠就得去幼兒園了。」
今早，他已經查過夏詩的各項指標趨於正常，醒來是遲早的事。
恩珠聽到這話，雖然不願意離開媽媽，但只要媽媽能夠好起來，她願意。
對着厲聿寒用力的點點頭：「嗯，好，我相信叔叔。」
醫院的叔叔阿姨都說這個叔叔救了媽媽，所以恩珠對他的話異常信任。
厲聿寒聞言嘴唇輕勾，摸了摸恩珠的頭，壓下心裏的一抹複雜。
如果恩珠真的是自己女兒該多好，厲聿寒暗想。
起身看着裏面還昏迷的夏詩，厲聿寒眼眸中掩藏着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不出厲聿寒的預料。
下午的時候，夏詩果然醒了。
護士一把這個消息告訴厲聿寒，他便立馬穿好防護服進入病房。
病房內。
夏詩雖然醒了，但還是比較虛弱。
她雙眸半睜，看着眼前一身白衣，帶着口罩的人。
雙唇微張，正要說些什麼。
「不用說話，你現在還很虛弱，等過幾日再說吧。」
厲聿寒在她說話之前率先開口。
聞言，夏詩雙睫微動，不在強求。

第十三章歉意

重新睜開雙眼看着眼前這人，夏詩只覺得幸運。
她從沒想過自己還有醒來的一日。
「恩珠很擔心你，她剛剛從醫院裏被接回去了。」
厲聿寒怕她擔心女兒，輕聲開口。
夏詩脖頸間纏了厚厚的紗布，不能動。
只好手指請點表示自己知道。
厲聿寒看着她臉色依舊蒼白，眸色一深，不知說些什麼。
最後只是開口：「你好好休息。」
說完，起身離開病房。
夏詩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眼瞼下垂，不知想些什麼。
沒多久，便又疲憊的閉上雙眼。
……
三日後，夏詩情況穩定，被轉移到了普通病房。
七日後，她總算能輕聲開口說幾句話。
病房裡，恩珠被厲聿寒牽着進來。
恩珠一進來就撲到夏詩床邊，且小心的避開了她身上的傷口。
「媽媽……恩珠好想你。」話中帶着濃濃的委屈，眼眶發紅。
連日來的不安，在看到夏詩的這一刻，再也忍不住的爆發出來。
夏詩心疼的看着她，手指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珠。
「恩珠，媽媽也好想你。」
女兒是她永遠放不下，不管是這個，還是她那個從未見過面的女兒。
恩珠感受到媽媽手上的溫度，才能確定她真的沒死。
那天晚上的媽媽真的嚇到了她，她害怕媽媽離她而去。
厲聿寒站在病房旁，看着這溫情的一幕，眼底露出一絲笑意。
安慰好女兒，夏詩看向厲聿寒。
唇邊微微一勾：「謝謝你為我做手術。」
厲聿寒神色複雜的看着她。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
若是能更早的時候做手術，後果會不一樣。
話音剛落，他立馬想到那日，夏詩推來他辦公室的門，想求他為她做手術。
厲聿寒雙拳緊握，口中滿是苦澀。
「原來你已經告訴我了，只是我……」
他剩下的話突然說不出口。
因為他的自以為是，差點害了她。
「對不起。」厲聿寒艱難吐出一句話。
夏詩輕笑着搖頭。
「不用說對不起，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所以無所謂什麼時候做手術。」
那時候做跟現在做差不了多少，只不過那時候自己抱着一分渺小的希望。
所以才會去找厲聿寒，但是被他拒絕後也並沒有多失落。
就像現在，雖然做了手術，但她知道，她依舊活不了多久。
不過還能再看着恩珠一段時間，她已經很滿足了。
如果幸運的話，她也許還能看到自己的親生女兒。
夏詩的洒脫和坦蕩是厲聿寒沒有想到的。
但他卻絲毫沒有覺得意外，好像她一直都是這樣。
只是自己從沒有發現過罷了。
這時，病房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下一刻，顏母提着熬好的雞湯推門而入。
恩珠看到外婆，立馬跑過去抱住她的腿。
「外婆。」
顏母嘴邊露出一絲笑意。
看見厲聿寒站在一邊，顏母唇邊微微一愣，不過很快恢復正常。
對着他禮貌點頭。
「封醫生好。」
對於這個曾經是她女婿，現在又是她女兒救命恩人的人，顏母對他從原來的滿意變為了感激。
厲聿寒見狀也禮貌回禮。
「伯母好。」
說完，他看向夏詩，輕聲道：「你們聊，我先回辦公室了，有事按鈴。」
見夏詩點頭後，厲聿寒對着顏母微微點頭後離開病房。

第十四章五年

病房內。
顏母將手裡的保溫盒放到床頭，又整理了一下夏詩身上的被子。
才在床邊的椅子上坐好。
夏詩看着她坐定，才慢慢開口。
「讓您擔心了。」
才短短几日不見，夏詩就發現母親額間的皺紋更深，頭上的白髮也比之前更多。
「這幾天，恩珠讓您受累了。」
顏母看着她的神情滿是慈愛。
「只要你沒事，媽媽做什麼都可以，恩珠很乖，還會幫我幹活。」
聞言，夏詩看着床邊的恩珠，笑及眼中，卻也有着心疼。
她發現女兒比之前董事了很多。
每次都是乖巧的坐在她身邊，一點也不嫌悶。
「再過不久我就可以出院，到時候就能照顧恩珠了。」
夏詩小心的撫着恩珠的頭，輕輕開口。
恩珠也對她甜甜一笑。
不多時，顏母牽着恩珠從病房內出來。
一出來，護士站認識恩珠的護士就逗着恩珠玩。
顏母見狀微微一笑，轉身朝厲聿寒的辦公室走去。
「叩……叩叩……」
辦公室內的厲聿寒聽到敲門聲，抬起頭。
「請進。」
顏母應聲打開門。
厲聿寒看見來人，眼底閃過一絲驚詫。
從座位上起身，朝顏母而去。
「伯母，您怎麼來了，是夏詩有什麼事嗎？」
顏母滿是滄桑的臉露出柔和。
「小汐沒事，我是專程來謝謝封醫生的。」
說著，把手上拿着的保溫盒放到厲聿寒桌上。
「小汐還不能吃東西，你上班辛苦，這是我專程給你熬得雞湯，封醫生餓的時候可以喝一碗，希望您不要嫌棄。」
厲聿寒視線看過去，又見顏母有些不安。
沒有拒絕，只淡聲道：「多謝伯母。」
聞言，顏母臉上露出笑意。
「是我們要謝謝你，謝謝你救了小汐。」
衝著厲聿寒深鞠一躬。
厲聿寒微微偏身，避開了。
帶着顏母到一旁的沙發前坐下，低聲開口：「您不必如此，治病救人是醫生本分。」
不管是誰，他都會救。
「不管怎麼樣，還是要謝謝你。」
說完，顏母神色有些異常，似乎有話想說。
「伯母是還有什麼事嗎？」
厲聿寒察覺到，開口先問。
「我是想問，小汐現在做了手術後，還能待多久。」
來之前，她托鄰居的人查了資料，知道癌症病人就算做了手術也是不可能完全康復。
厲聿寒眸色一閃，看着顏母突然黯下去的神色，閃過一絲不忍。
但還是說了。
「最多五年。」
說完，厲聿寒發現自己心裏突然發悶，隱隱作痛。
「五年……也好。」顏母淡淡回。
「謝謝封醫生，那我先回去了。」
顏母起身，又衝著厲聿寒鞠了一躬，朝門外走去。
厲聿寒目送她出去，看着顏母牽着恩珠離開。
轉身看見桌上的雞湯，眸色逐漸深沉。
走到桌邊，打開保溫蓋子。
一股濃郁的香味瞬間充斥整個辦公室。
路過的許翊聞見香味，推開虛掩的辦公室門。
滿是羨慕吼道：「好香啊，司夜，你在偷吃什麼好吃的呢？見着有份啊。」
說著走上前，就見滿滿一碗雞湯擺在那裡。
「哇，雞湯！我好久沒喝雞湯了。」
厲聿寒輕瞥了他一眼，聲音清冷：「要和自己去拿碗。」
「沒問題。」
許翊歡快的出門去拿碗，滿滿喝了一大碗雞湯。

第十五章誰的孩子？

喝完最後一口湯，許翊打了一個飽嗝，揉了揉肚子。
對着厲聿寒道：「太好喝了，是哪個病人家屬給你送來的，手藝真不錯。」
「夏詩。」
厲聿寒淡聲道。
許翊所有所思的點點頭：「她啊。」
想到夏詩，許翊看了看旁邊的厲聿寒，眼中有着好奇。
「想說什麼就說。」厲聿寒如何聽不出他話里的怪異。
「既然你封大醫生都這麼說了，那我不問豈不是顯得不識抬舉，你和夏詩到底是什麼關係？別跟我說你不認識她，你們倆看對方的眼神絕對有問題。」
許翊話中的好奇壓抑不住。
從上次認錯爸爸的事開始，他就覺得不對勁。
經過這次，他更加確定兩人一定認識。
「她是我前妻。」
厲聿寒輕飄飄說出一句話。
卻把許翊驚的目瞪口呆。
「什麼？！前妻！你什麼時候結婚的？我怎麼不知道。」
許翊震驚地無以復加。
他最多以為是個前女友什麼的，誰知道竟然是前妻。
「唉？不對，不對，這麼說，那個恩珠還真是你女兒？她那天沒有認錯人，我靠，你怎麼這麼不負責任，居然不認自己的女兒？！」
許翊回過神來，指着厲聿寒大聲吼叫。
彷彿他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一般。
厲聿寒臉色立馬沉了下去，眸色陰沉的看着許翊。
許翊臉上一僵，心裏有些害怕。
「難……難道不是嗎？」
厲聿寒雙眸輕斂，不知想些什麼。
「她不是我的女兒，我們六年前就已經離婚了。」
聞言，許翊有一瞬間愣神。
隨即反應過來，他聽護士聊天的時候知道恩珠今年正好六歲。
這麼說，恩珠是在兩人結婚期間生下來的。
想到這裡，許翊看向厲聿寒的眼神有些怪異。
指着他的手也立馬放了下來，語氣有些遲疑：「這麼說，夏詩是在婚……」
他話還沒說完，厲聿寒的臉色立馬冷下來。
「不是你想的那樣，不要隨意揣測別人，出去。」
見狀，許翊有些訕訕：「哦，好吧。」
說完，準備起身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又突然被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