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春嶼》[心春嶼] - 第1章

檸心在積雲巷安頓了下來,陸家也極其安靜。
外界看似無事,可錢家那天的熱鬧卻絲毫沒有過去,阮家諸人跟阮瑾修接連幾日過得是格外水深火熱。
阮鴻先前覺得阮檸心好糊弄,根本未曾妥善處置阮姝蘭的過去,她生母是外室的事也瞞不住有心人。
待到查出那阮家庶女居然真是外室出身,阮家以外室女充作庶女折辱嫡出,更險些害死二房遺孤,整個阮家直接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早朝才剛開始不久,阮鴻和阮瑾修就接連被御史彈劾,一個被指治家不嚴,一個被罵私德不修。
安帝雖然沒有當朝喝問,可知道阮家之事後,下了早朝便將阮家父子都留在了宮裡。
春日陽光漸盛起來,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
阮鴻跟阮瑾修立在御正殿外,那朱紅大門緊閉着,外間來來往往的朝臣、宮人都是各色目光相看,似嘲諷,似鄙夷,或是看熱鬧的眼神將父子二人盯得窘迫羞惱,別說是年紀還輕的阮瑾修,就是向來自傲定力的阮鴻也是面紅脖子粗,只恨不得挖個坑將自己埋了。
「曹公為何非得與阮鴻為難?」不遠處有人低聲問。
他身旁站着的正是早朝時彈劾阮家父子的御史大夫曹德江,聞言只冷言:
「我何曾與誰為難,是阮家不修德行,有損清流朝臣之名,行事糊塗墜了朝堂顏面,我行御史之責。」
「可是那外室女畢竟只是家事……」
「家事如何,不修己身,不治家嚴,何以治天下?況且阮家得榮太傅餘蔭,阮鴻能走到今日有多少是太傅所助,如今太傅身亡,阮家便如此欺辱太傅血脈,我怎能坐視?」
兩邊相距本就不遠,曹德江的聲音絲毫沒避開阮家父子。
「當年老國公身亡,若非太傅力保,阮氏國公之位早被取締,以阮家能力別說是中書侍郎,怕是想要留在清貴權第立足都難。」
「阮家之人在朝堂如魚得水,多少是仗着太傅遺澤,可榮大娘子身亡後,阮家便如此欺她遺孤,當真以為榮家無人?」
曹德江冷眼看向阮瑾修。
「玉台公子……」
呵!
他拂袖而走,那聲冷笑滿是嘲諷。
阮鴻臉色僵青,一旁阮瑾修更是羞惱的無地自容。
御正殿內,安帝聽聞門前小太監回稟外間時,失笑搖搖頭:「這曹公還是這般冷言直語,朕記得他與太傅不和,沒成想竟會替阮家那小女娘出頭。」
寧嶼聞言淡聲道:「曹公與榮太傅不和只是於政事之上有所分歧,二人年紀相仿又曾同為朝中砥柱,賢臣之間多少都會有惺惺相惜,而且阮家近來與世家那邊走的太近,陛下教訓一下他們也是好事。」
「就你精明。」安帝睇他一眼。
他走到一旁棋盤旁坐下之後,便朝着他道,「過來陪朕下下棋。」
寧嶼抬腳走了過去,絳紫袍底卷過桌邊,徑直便坐在了安帝對面。
桌上擺着紫檀木棋盤,安帝落下白子後才問:「朕聽聞你將積雲巷那宅子給了阮家那個小娘子?」
「沒給,鋮王妃出了一萬abc 兩銀子買的。」
「你就哄朕,那宅子先前多少人想問你買,別說一萬abc 兩,就是三萬、五萬的也沒見你鬆口,如今倒是半送給了人家女娘,怎麼,與那小女娘就這麼投緣?」
寧嶼沒去看安帝笑盈盈的目光,彷彿完全聽不出他話中探量。
他只是拿着黑子落在棋盤上,垂着眼睫說道:「是有幾分投緣,若不然微臣也不會在那麼大的䧿山上將人撿了回來。」
「陛下也知微臣近來正為著漕糧的事情操心,那幾個世家跟個烏龜殼子似的找不到破口,臣正頭疼呢,老天爺就起了憐惜,這送上門的緣分微臣稀罕得緊。」
安帝聞言頓時大笑起來:「你這人簡直是鐵石心腸,半點不懂憐香惜玉。」
「微臣就是個廢人,憐給誰看?」
「那人家小女娘多可憐?」
「我救她性命,給她安身之所,她有何處可憐,若不然早摔死在䧿山崖底,那才叫可憐。」
安帝像是被他逗笑,心裏的那絲懷疑散去之後,瞧着棋盤上越來越多的棋子說道:「也就是你說話這般毫無顧忌,不過阮家近來的確是有些招眼,那阮鴻跟皇后母子走的太近了些,是該敲打敲打。」
完後他又問,
「你可見過阮家的那個外室女,長什麼模樣?」
寧嶼眉心微蹙:「兩個眼睛,一個鼻子,臉還挺白的……」
「哈哈哈哈哈。」
安帝笑得越發厲害,拿着棋子的手都有些抖,也對,他問一個閹人女人長什麼樣,跟與和尚問梳子有何不同?
早朝上因被世家打壓而有些陰霾的心情變的明朗起來,安帝落了棋子後朝着寧嶼說道:
「你這性子也虧得不用娶妻,不然得委屈死人家女娘,不過既然阮家那小姑娘跟你投緣,你又認了人家當義妹,那就多護着些。」
「阮家那頭不必忌諱,正巧那國公爵位也懸了太久,前些日子朕本還想着讓阮鴻襲爵,也算是全了跟阮老公國之間一段君臣之誼,可他若連家事都處置不清,那爵位也不必留着了。」
他最不喜歡的,就是與世家走得近的。
棋盤上的棋子多了起來,安帝神色有晦澀,
「近來陸崇遠越發跳得厲害,朝中步步緊逼,處處想要逼朕退讓,往日他好歹還顧全朕顏面有所收斂,今日卻連朕想修個問仙台他都要跟朕做對,就差騎在朕頭上來,朕絕不能容他之勢。」
寧嶼看着突然冷怒的安帝,平靜落下一子:
「陛下不必放在心上,陸家這般張扈,正是因漕糧之事惱羞成怒,也是他們心中忌憚忍耐不住。」
「臣為陛下劍鋒所指,定會替陛下剷除世家,還朝堂清明。」
安帝聞言陰鷙消解,恢復溫和。「還是你最懂朕。」
他神情放鬆,「先前你進獻給朕的丹丸甚是有用,朕近來覺得身體極為精猛,你獻葯有功,想要什麼獎賞?」
寧嶼垂頭說道:「能為陛下效命是微臣幸事,微臣所有一切皆是陛下恩賞,微臣只願陛下萬壽無疆,別的再無所求。」
安帝頓時朗笑出聲,拍着他肩膀笑道:「你呀,總是這般貼心。」
「也只有你,才能讓朕安心。」
一局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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