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詩藍景天堯》[顏詩藍景天堯] - 第6章

顏詩藍在姜家的待遇,好了很多。
老太太大張旗鼓給她錢,不僅僅讓她手頭有了現錢,也明確給她撐腰。
她通過老太太的手,把自己的女傭半夏和程嫂接了過來。
她住的松香院,之前三個傭人,燒死了兩個;另一個也是她婆婆的人,已經被老太太的人調到漿洗房去了。
現如今院子里四個傭人,兩個十八九歲的丫鬟,兩個婆子。
另一個丫頭,老太太賜給顏詩藍的,讓她換個名字,她就給那丫頭取名叫「桑枝」。
姜家吃飯,還是大廚房送各自份例的飯菜。
顏詩藍剛嫁過來的前三天,飯菜都挺豐盛,而後就逐漸差了。
給她做的燜羊肉,肉幾乎沒有,全是骨頭。
顏詩藍沒說什麼。
自從老太太給了她錢,她沒往廚房裡貼,但她的飯菜就正常了些。
今晚的紅燒雞,裏面還有雞腿肉,待遇大大提升。
「傭人們最會逢高踩低。」顏詩藍想。
姜家生活,一直都像戰場。
顏詩藍曾經以為,自己不爭,就能得到安寧。
可實際上,戰火席捲之下,無人可以生還。
何以止硝煙?唯有以戰止戰。
時間慢慢流逝,顏詩藍嫁到姜家一個月了。
她還沒有和姜聞霆圓房。
前世,她婆婆「後知後覺」發現這件事後,逼迫姜聞霆回到松香院。
顏詩藍一次就懷孕了。
而後的三年多,她沒有再和姜聞霆睡過。
很多人說顏詩藍漂亮,姜家的男人,也有幾個垂涎顏詩藍的美色。
前世,她自己對男女之事興趣不大,沒有多想姜聞霆的冷淡。
直到前幾日她偷聽到公婆的談話。
說她「不幹凈」。
到底為什麼這樣說她?
姜聞霆肯定不單單是因為戀着表妹,也因為她的「不幹凈」,才不肯碰她的。
這件事,成了顏詩藍心頭的疑雲。
轉眼到了三月底,松香院的桃樹開了滿樹的花,桃蕊輕盈,有彩蝶流連蹁躚。
顏詩藍換了件素白挑線裙子,淡粉色斜襟衫,帶着女傭半夏出門。
她們倆去了銀行。
顏詩藍把兩根大黃魚,換成了二十根小黃魚,又在銀行開了個保險柜。
她拿出五根小黃魚,剩下的十五根存到保險柜里。
主僕兩人走出銀行,女傭半夏悄悄拉她的袖子:「六小姐,你看那個女的……」
顏詩藍順着她的視線,瞧見一身材曼妙的女郎,穿一件深綠色綉銀線牡丹的旗袍。
旗袍開衩到小腿。
小腿穿着玻璃**,筆直纖細;一雙皮鞋,窈窕曼妙。
顏詩藍:「好看。」
女傭半夏卻偷偷紅了臉:「她是歌伎嗎?」
顏詩藍微訝:「不是吧?」
再過幾年,講究點的女人們,都會穿旗袍。
老式大鑲大滾的衣衫,沒人再穿了。
「那怎麼穿成這樣?大家都在看她。」半夏悄悄說。
顏詩藍失笑。
旗袍裁剪合身,把女子的纖腰、翹臀都展露出來,很好看。
也很惹眼。
銀行的門口,一邊是新式的時髦女郎,一邊是顏詩藍和女傭這樣守舊的女子,像時代的陰陽兩面。
皇帝退位、民主初建,舊的尚未淘汰,新的就迫不及待生長出來。
顏詩藍也曾在時代的夾層中,被碾壓過。
她後來,還是輸給了新時代的女性。
留洋歸來的表妹,一句「中醫中藥應該被廢除」,就可以摧毀她多年心血。
「……姜家的小姐和少奶奶們也在穿旗袍,過幾天我們也去做兩件穿穿。」顏詩藍說。
半夏:「您也要穿成那樣?姑爺會生氣吧?」
顏詩藍冷冷一笑:「他生氣,又跟我有什麼關係?」
半夏不再說什麼。
顏詩藍又叫了黃包車,去一個地方。
半夏問她去哪裡,她沒回答。
黃包車將他們拉到了一個店鋪門口。
鋪子似乎在裝修,尚未營業,木板門只下了一半。
顏詩藍沖裏面喊了句:「有人嗎?」
片刻後,走出來一個四十來歲的胖婦人。
胖婦人笑眯眯的:「您找誰?」
「張逢春在嗎?」顏詩藍問。
胖婦人:「在在。您是哪位?」
「我想跟他買東西。」顏詩藍說,「他前天收到的東西,我想買。」
胖婦人不解。
她猶豫了下。
「您進來吧,自己和他說。」胖婦人道。
她讓顏詩藍主僕進門,又沖裏面喊,「逢春,有人找。」
男人不耐煩的聲音傳來:「誰呀?」
他從屋子裡走出來。
瞧見顏詩藍,他微微怔了怔,不太自在。
顏詩藍是個很漂亮的年輕女子;而張逢春是個穿着破舊的三十歲光棍,沒怎麼接觸過女人。
「您……」
「不請我到屋子裡說話嗎?」顏詩藍問。
張逢春不習慣和女人打交道,耳根泛紅:「您請進。」
顏詩藍看了眼女傭半夏,讓她留在前面,她自己跟張逢春去了後院。
後院小小的廂房,張逢春手腳笨拙給她倒茶。
顏詩藍看着他,眼睛澀澀的,很突兀問了句:「這些年還好吧?」
張逢春不明所以:「挺好的。」
「你母親怎麼樣?」
「還是那樣,總生病……您、您是哪位?」
顏詩藍:「我叫顏詩藍,是顏氏百草堂的六小姐。」
「六小姐?」張逢春眼睛一亮,「我聽說過,老太爺時常誇您。可後來……」
後來怎麼聽說是七小姐治好了那些病人?
老太爺口中讚不絕口的,是六小姐明珠。
「我祖父一直很器重你,他在世時會提到你。」顏詩藍沒接他的話。
張逢春神色黯然,嘆了口氣:「我辜負了老太爺的栽培。」
顏詩藍見越說越傷感,便道:「張哥,我今天來不是敘舊。您前幾日得了一樣東西,打算拿去教會醫院賣,是不是?」
「您怎麼知道?」張逢春詫異。
他沒跟別人講過。
「是磺胺嗎?」顏詩藍又問。
張逢春:「是。」
「一共五支,對嗎?」
「對。您……您怎麼聽說的?」
顏詩藍端正神色:「我想買。」
張逢春心中一喜。
他現在急缺錢,因為他母親病情轉重。
他是大夫,學了十幾年醫。他有醫術,但他缺少名貴的藥材。
他母親是積勞成疾,只能用名貴藥材滋養着,沒有旁的辦法。
「好,我賣給您。」張逢春很痛快,「您給五塊銀元。」
顏詩藍從寬大斜襟衫的左邊口袋,拿出一個巾帕,放在桌子上:「這是五根小黃魚。買你五支磺胺。」
張逢春猛然睜大了眼睛。
「這、這……」他說不出話,震驚到瞳仁都微微擴大了幾分。
唇角卻壓抑不住往上翹。
人在極度歡喜的時候,面部神色會失去控制,很難做到不動聲色。
張逢春的狂喜,無法藏匿。
「六小姐,您是老太爺的孫女。我受過老太爺的指點,雖然沒入門,也算他弟子。
我要跟您說明白:我一個堂弟,託了走遠洋船舶的生意人,從德國送回來一個箱子。
裏面是一種西藥,寫了名字叫磺胺。他說值錢,讓我拿去西醫院,十塊銀元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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