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出來，江堯又不覺嘲笑自己想葉柔想瘋了。
她走了已經一個多月了，他也不止一次聽到她叫他的聲音。
但每一次都是他的幻覺。
宋氏大廈。
程溪快步迎了上來，急匆匆道：「總裁，合作商那邊出了點問題。」
「什麼問題？」
江堯皺了皺眉。
「我們原本已經和恆宇、智華已經商談融洽了，可是今天他們忽然說還要重新考慮考慮。」
聞言，江堯腳步一頓，轉身看向程溪：「突然提出要考慮？」
「嗯。」
程溪點了點頭。
雖說是重新考慮，但稍微聰明點的人也聽得出是想反悔的意思。
江堯臉色微變，不覺將懷疑對象放在了蕭氏上。
雖然蕭羽還沒接管蕭氏，但他也是蕭氏的總經理，在商務合作上肯定也不會懈怠。
江堯眼神慢慢冷了下去。
蕭羽這是在為了葉柔，所以才和他過不去。
「讓他們不用考慮了。」
他轉過身進了電梯，「宋氏不缺他們兩個合作商。」
別墅。
小寶一個人鋪着彩色泡沫地板的房裡自己玩着。
傭人時不時地看幾眼，只是數次過後，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趁着給小寶送水的機會，他特意在房門口站了一會兒。
只見小寶靠着牆，腿前放着繪本。
但是繪本並不是正對着他，而是歪斜着放着，像是在給身邊的人看一樣。
傭人心一驚，再見小寶歪着頭井井有味的看着，表情更像聽着別人講解內容。
她手一哆嗦，手裡的杯子都落在了地上。
小寶被嚇得抖了抖，抬起頭看向已經僵住的傭人。
傭人強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連忙去拿掃把和拖把。
但再也不敢多看小寶，心裏倒只盼着江堯快些回來。
當晚。
江堯才一進門，傭人就急匆匆地打了招呼走了。
小寶坐在沙發上，目光放在正在播放動畫片的電視上。
他走過去坐下，細細地打量了下孩子，沒發現有什麼問題。
但想到剛剛傭人那害怕的眼神，江堯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小寶。」
他叫了一聲。
小寶抬起頭，眼神倒是比之前亮了些。
江堯被他一盯，倒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了。
雖然這半個月他經常去看他，但是昨天帶他回來時，他好像也沒有什麼變化。
猶豫了一會兒，江堯忽然問道：「小寶，你能看見媽媽嗎？」
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是想起了那句話。
他不在乎忌不忌諱，他只想知道，葉柔在不在他身邊。
小寶看着他，眨了下眼睛後點了點頭。
江堯心頭一窒。
小寶所看到的「媽媽」到底是他的親生母親還是葉柔？
他從未有一刻這麼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不等他再問，小寶忽然爬下沙發，一手抓着熊娃娃，一手抓着他的手，拖着他向樓上走去。
江堯就像個木偶，任憑小寶牽着一路上了樓，再進到他的房間。
小寶放開了手，忽然跑向衣櫃鑽了進去。
不一會兒他拿着一張有些泛黃的照片走到江堯面前。
看着小寶高高舉着的相片，他瞳孔驟然緊縮。
「是媽媽。」
第二十三章 太久了巴掌大的照片上是院長奶奶、陳媽媽、李媽媽的合影。
而在三人前站着的小女孩就是葉柔。
但因為照片實在太久，臉部已經有些模糊了。
江堯顫着手，將小寶舉着的照片接了過來：「雨棠……」他紅着眼呢喃了幾聲，心底霎時泛起了夾着思念的痛楚。
他眸色一怔，猛地蹲下身輕輕握住小寶的雙肩：「小寶，告訴爸爸，媽媽她在哪兒？」
小寶眨了眨眼，搖搖頭：「媽媽生氣。」
簡單的四個字讓江堯徹底的相信了小寶能看見葉柔。
他泛紅的眼中噙着淚水，又問：「你說媽媽生氣了，她是不是生爸爸氣了？」
小寶點點頭，又重複了一遍：「媽媽生氣。」
江堯心下狠狠一抽。
一滴眼淚砸落在地板上。
葉柔該生氣的。
他沒有認出她，又為了林明薇折磨了她三年。
又害死了他們唯一的孩子，更讓她死在了冰冷的湖裡，她怎麼會不生氣……一隻溫暖的小手撫上他的臉，江堯抬起頭，對上小寶清亮的眼眸。
恍然間，他以為他看見了葉柔。
「媽媽在哭。」
小寶又小聲地說了句。
江堯一愣。
葉柔哭了？
他更有一種難忍的窒息感，他更願意葉柔生他的氣，哪怕恨他也好。
聽見她哭心就已經開始疼痛了，他不知道看見她落淚時，他又會怎麼樣。
江堯喉結滾動了兩下，咽下口的苦澀：「小寶能不能告訴媽媽，讓她不要哭了，爸爸會心疼。」
這一夜，江堯陪着小寶睡在一張床上。
月色從窗戶落在了寂靜的房間中，他看着同樣睜着眼睛的小寶，又忍不住問：「小寶，媽媽現在在哪兒？」
小寶眨了下眼，沒有回答。
江堯眸色微微怔了怔：「小寶？」
「媽媽冷。」
小寶呢喃了一句。
江堯一愣，下意識地去看敞開的窗戶，他立刻翻身下床去把窗戶關上。
回到床上前又將空調打開，開至暖風后才躺了回去。
「媽媽還冷嗎？」
他有些急不可耐地問。
小寶卻抱着熊娃娃，將臉埋在娃娃和枕頭之間睡了過去。
江堯看着小寶身後的一塊空蕩，眼眶不覺一澀。
他將被子拉了過去，蓋住那處空落落的地方，側身看着小寶，沉沉睡去。
意識如同一片羽毛飄蕩間，江堯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朦朧的視線中，一個熟悉而又思念多日的臉出現在他眼前。
江堯眼眸一震，不由啞聲叫了聲：「雨棠？」
葉柔側躺在原來空無一人的地方，她做了個噓的手勢：「別吵醒小寶。」
然而江堯卻已然管不了那麼多，他倏地起身，將想到快要發瘋的人撈進懷裡。
「雨棠，真的是你！」
江堯紅着眼，緊緊將人錮在懷裡。
那力道像是要把人揉進血肉中才能阻止她再次離開。
「放開我。」
淡淡的聲音讓江堯快要蹦出胸膛的心猛地一刺。
他忍着痛，賭氣般地再次收緊了手臂：「不放。」
想起小寶說的「媽媽生氣」，江堯沙啞的聲音不覺軟了下來：「是我錯了，我是個混蛋，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你不要走……」葉柔可能永遠也想到曾經那個高傲冷漠的江堯，會有一天用這麼卑微的語氣去懇求她不要離開。
良久，江堯才聽見耳畔響起一聲低啞的話。
「我不會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