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玄霜離衍》[雲玄霜離衍] - 第4章

雲玄霜倉惶想朝後縮,卻冷不防撞上滄浪的腿。
滄浪見小姑娘凍得臉色慘白,撿起傘朝她斜了幾分:「雲小娘子沒事吧?這麼大的雨,這地方又偏僻難行,雲小娘子怎麼一個人來了此處?」
雲玄霜垂眼遮住驚慌:「我不是一個人來的,是隨兄長去靈雲寺上香。」
「上香?」滄浪驚訝,「這裡離靈雲寺可遠着呢。」
雲玄霜害怕離衍,也不知道他跟雲姝蘭此時是否已經有了牽扯。
她不敢提雲姝蘭的不是,只小心翼翼措辭:「我兄長他們有急事先回京了,讓我留在寺中晚些來接我,是我任性跟了出來才迷了方向……」
「說謊。」
馬車上的人冷淡開口,「上香有官道,下山亦有,國公府女郎出行僕役成群,就算任性離寺,也斷不會獨自馭馬到了這裡。」
「我……」玄霜瑟縮。
「是誰派你來的。」
京中人人皆知他每年今日會上䧿山祭拜,這女子說是去雲泉寺,走的卻是他上下山的小路。
他近來在查一些往事,攸關京中幾大世家的利益,也觸碰到了不少人的痛腳。
他與那些人朝中爭鋒多年,狗急跳牆想要他命的也不是沒有。
是誰家探了他的行蹤,以雲家女郎的名目過來,想要兵行險招近他的身?
離衍眸色冷戾:「老實招了,留全屍。」
雲玄霜頓時驚慌:「我真的是雲氏女,我沒有騙貴人,我只是一時迷路才到了這裡……」
離衍垂眸看着地上嚇得發抖的小姑娘。
稚嫩如花苞的臉上滿是刮傷,一雙杏眼哭起來時紅彤彤的沁血,蜷縮成一團像極了受傷的小獸,他卻毫無憐憫,「殺了。」
「小白眼兒狼,想害我家主子?」
剛才還滿臉關切的滄浪一把就掐住她脖子。
被勒死那瞬間的恐懼襲上心頭,雲玄霜伸手抓住車轅撲騰在地:「督主饒命!」
「哦?」
車輿上似是冷笑,離衍居高臨下,「不裝不識得本督了?」
明明只是輕飄飄一句,玄霜卻覺得下一瞬就會被扒了皮:「我無意欺瞞督主,只是剛開始沒認出您……」
「現在認出來了。」
「我…」
雲玄霜頭皮發麻。
離衍輕笑了聲:「怎麼,怕本督?」
他褪去戾氣像是脾氣極好的人,可玄霜卻是喉間繃緊:「沒有,我只是聽人說督主喜靜。」
「哪兒來的謬言。」
離衍像是聽到什麼有意思的話,撐在窗牖邊薄唇輕翹,
「本督最喜歡熱鬧,特別是活剝人皮時,血肉翻滾混着求饒的慘叫,悅耳動聽至極,那皮子自頭頂而下,一整張剝下來,甚美。」
「……」
見她血色全無,離衍哂了聲,眉眼驟冷,
「把她扔下去。」
雲玄霜怎麼都沒想到離衍說翻臉就翻臉,上一刻還言笑晏晏,下一刻就要她的命。
被拽着胳膊拎起來時恍覺大禍臨頭,雲玄霜竭力想要冷靜下來。
她還不能死,她還沒讓雲家罪有應得,沒問清楚他們為什麼那麼對她。
她死死抓着車轅整個身子撕扯着疼:
「離督主,我沒騙您,我真的是剛剛才認出您,我以前只在宮中見過您一面,與您並不相熟,才會一時沒認出您身份。」
「我不是壞人,我是真的迷了路,今天是我母親冥誕,靈雲寺上下都是見過我的……」
女孩兒被拖拽着離開,不住抓着地面求饒。
最初她還能冷靜辯解,大喊着讓他去求證,可後來大概見他冷性,漸漸崩潰嚎啕。
雨霧煞眼,瓢潑濺起亂泥。
離衍抬眼淡漠看着,神色疏冷疲懶。
玄色狐裘遮住冷白下顎,那眼中漫出淡淡染霜的靡色。
直到滄浪將人拖到崖邊,扯着要將她摔下去時,女孩兒身上裹滿泥漿的毳毛斗篷掛落開來,一截紅繩突然從她頸間墜了出來。
「慢着。」
雲玄霜死死拽着手邊斷枝泣不成聲。
離衍微眯着眼撐傘走到崖邊,蹲身捏着她頸間紅繩用力一扯,便將那繩連帶着下面掛着的半截斷玉握在手裡。
那玉顏色灰青,不似明玉通透,似蛇尾斬斷後形狀更是奇怪。
玉身是疏密不一的陰線,間或還摻雜着隱起的蟠虺紋。
「這玉是何處得來?」
離衍目光垂落,眼尾凌厲刺人。
玄霜淚眼朦朧:「我……我自小就戴着…」
離衍眯眼:「自小?」
玄霜哭得鼻眼通紅,見過男人狠辣後不敢說謊:
「我小時候這玉就掛在我頸上,阿娘說是對我很好的一個姨母送給我的,她說這是她最珍貴的遺物,讓我貼身戴着,還叮囑我不能交給任何人。」
手中斷枝在雨中搖晃,她哭得一塌糊塗,
「我……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沒有騙你,你相信我……我…」
啊!!
斷木支撐不住,攸地朝下掉落,雲玄霜整個人尖叫着墜了下去。
就當她以為自己死定了時,卻被一隻大手抓住胳膊拎了上來。
身子跌進染了霜寒的懷裡,有人掐着她下巴。
離衍仔細瞧着手裡那張滿是泥漿混着血的臉,腦子裡卻是很久以前,那跟在他屁股後面,圓乎乎胖嘟嘟,跟只湯糰粉子似的又嬌又軟的小孩兒模樣。
「怎的,這麼丑了?」
雲玄霜被掐得臉生疼,渾身泥水混着血腥嗆得她喘不過氣。
身前的人漆發如雲,狐裘連毛邊都沒濕,她卻狼狽得像是連毛都沒褪,被人摁在水裡翻滾了幾次的落湯雞。
險死還生的驚恐,重生後來不及慶幸的惶惶,還有上一世受盡委屈被絞死的不甘和恐懼,都在離衍滿是嫌棄的一句「丑」後再也壓抑不住。
死就死,憑什麼要說她丑?!
她眼中徹底紅了,一把推開離衍,
「我丑怎麼了,我丑吃你家米糧了,我丑想要礙你眼了?」
玄霜怒吼,「我只是誤入這裡,我只不過是走錯了路而已……」
「你權傾朝野殺人如取樂,你隨便就能定人生死,可是我從來都沒有得罪過你,你不想救我任我摔下去死了就好,為什麼要救我起來又把我推下去,為什麼要一再地戲弄我……」
「我做錯了什麼……」
「我做錯了什麼?!!」
驚懼和不安讓她幾乎忘了眼前人是誰,雲玄霜眼淚大滴大滴滾落。
她本是雲家二房嫡女,母親是故去太傅榮遷安的長女。
榮太傅共有兩女,長女嫁給了雲國公府的二公子云熙,次女嫁給了鋮王。
雲熙夫婦早亡,只留下雲玄霜這麼一個女兒,雖無生父母庇護,可身為雲家二房獨脈,又有鋮王妃這個護短至極的姨母,加之榮太傅留下的餘蔭,連皇帝都對她這個少時失怙的孩子頗為憐惜,玄霜的身份在京中可謂尊貴至極。
她自小與皇后母家的侄兒,也是陸氏的嫡長子陸執年訂親,又有府中大房長兄雲瑾修和鋮王府的表哥謝寅護着,過的是恣意快活,可是雲姝蘭的出現卻打破了這一切。
半年前,三叔雲覃外出辦差,從安州帶回來個楚楚可憐的女孩兒。
雲玄霜剛開始只以為是府里誰人的表親對她極為和善,可誰想幾日後三叔卻說,那女孩兒是她父親雲熙年輕時在外留下的風流債。
雲玄霜一時間怎能夠接受,她那跟母親恩愛至極的父親會有別人。
可是大伯認了這事,三叔也說他親眼見過父親跟那女子相好,就連祖母也在雲姝蘭的眼淚之下,勸說她好歹是父親的親骨肉,是她血脈相融的姐姐。
雲老夫人勸她,只是將人養在府里,給她口飯吃。
阿兄也跟她說,他的妹妹只有她一個,絕不會讓雲姝蘭越過她去。
年少的雲玄霜單純如紙,聽了他們的話將人留了下來,還照着雲老夫人他們的吩咐幫着雲姝蘭遮掩身份,對外只說雲姝蘭的生母是她母親身邊的良奴,早年被父親收用後留了血脈,只是因以前體弱留在京外養着。
一個外室女充作庶女,她也成了雲二小姐。
雲玄霜原以為只是府里多了個不喜歡的人,可誰想到雲姝蘭搶走了阿兄的疼愛,搶走了表哥的注目,搶走了她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婿。
而她卻毀了容貌,殘了腿,被困在那暗無天日的廢院里猶如蛆蟲苟延殘喘,最後還被人活活勒死。
「你們為什麼都要欺負我,為什麼?」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讓你們這麼對我……」
雲玄霜一直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