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手，你覺得，是誰阻止了他們？」

「……屬下明白了。」

南宮婉欠身拂了一禮，如影收來了方才死掉的五人手裡的賬本，隨行則叫來了殿外候命的暗衛處理殿內的屍體和血跡。

誰也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會被蕭煢就地處決，女人撐着下巴拿過賬本翻看了幾頁，陰翳的神色讓一旁的雲逸不寒而慄，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地攥着才能壓下翻湧而上的恐懼。

「蕭家有一套自己的制度。」

蕭煢突然開口，一掃先前躁亂的情緒，清越的聲音平和了許多。

雲逸愣了一下，他茫然地望向蕭煢，不確定她是否在跟自己說話，

「大體分為司葯，司衣，司農，司寶四局，以及囤養直屬的玄宮和賞善罰惡二司。」

她頓了頓，拿過筆在手中的賬本上圈了一小處紅批：

「這些都是祖母那一代就已經成熟的體系，接手蕭家，幾乎什麼都不用做，它就能自己運轉起來。」

蕭煢眨了眨眼，望向台下沉默跪着的眾人，似乎從白日里那種絕望地憤怒中掙脫了出來，回到了雲逸熟悉的隨性從容中來：

「我雖然坐在這裡，跟他們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都走在天命安排好的軌跡里，沒有太多自由選擇的空間。」

「所以有些想保留自我的人，我只是看一眼就能發現。」

蕭煢低頭看了眼手裡的賬本，自嘲地笑了笑，「其實這些賬目，不清不白了這麼多年，我祖母不查，也只是因為沒有必要罷了。」

「整片森林都屬於自己，又何必在意花葉和種子是否飛了出去呢。」

她長嘆了一口氣，丟開賬本側身倒在了雲逸的腿上。

雲逸一驚，殿內燈火通明，又有近百人就在一旁，他不動聲色地紅了耳根，咬緊了下唇。

「但我還是討厭被人欺瞞，等這些賬本查清楚了……應該會死不少人吧。」

她幽幽地補充，心神疲憊地閉上了眼。

雲逸沉默着沒有回話。

他也被抄過家，反抗的家人會被手起刀落地殺掉，沒有半分憐憫可言。

他被送去了官奴市場，衣不蔽體地展示出來讓貴女們把玩挑選，不管如何哭求如何哀嚎，都換不來絲毫的善待。

是太女看中了他，才讓他免於被玩弄致死的悲哀。

而隨侍了太女八年還能保有童子身，並被送來蕭府，他自然有不同於常人的沉穩。

蕭煢喜歡他的這份謹慎和緘默，她執過他的手輕輕撫摸上面的指甲印，聲音柔和：

「你怕我嗎？」

「怕。」

雲逸誠實地回答，隨後把另一隻手也放到了她眼前，給她展示自己因為害怕掐出來的血印子，「於你而言，人命賤如草芥，我一個罪奴，自然會怕。」

他的聲音倒是聽不出絲毫的害怕，簫煢聽出了他的意思，先是扯了扯嘴角，隨後忍俊不禁地咧開了嘴。

清朗的笑聲回蕩在大殿，台下的人似是被觸動了什麼開關，他們有部分驚愕地抬頭看了一眼，只見那位天之驕女巧笑嫣然地圈着隨侍的脖頸，似乎在他耳邊說著什麼。他們只看了一眼便慌忙低下頭繼續自己的工作，面上的神情卻再也回不到先前的冷漠。

「你倒是膽子大得很。」

蕭煢埋進雲逸的肩窩裡舒服地喟嘆了口氣，幾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他的身上。

片刻之後，她伸手召來隨行，聲音里染進了一絲釋然後的輕鬆：

「去跟婉兒說，誰犯的錯誰負責就夠了，其他的人收進玄宮，能用就用，不能用的，隨便打發去做些什麼。」

「是。」

隨行多看了雲逸一眼，離開的速度似乎比之前更加迅速。

「太女能選中你，確實有識人之能。」

蕭煢蹭着雲逸的手，重新倒進他懷裡時，居然會有種久違的安心感。

她放鬆地閉上了眼睛，不多時便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