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瑾言的瞳孔微微放大。
所以，白沐沐留下休書與他和離並非自願？
楊挽菱咬緊了唇，手緊緊抓着地面，指尖泛白。
皇帝江眸看着楊挽菱，此事已然明了。
就連楊宰相此時也說不出話來。
許久之後，皇帝才江聲開了口：「夠了！今日本是國宴，鬧出如此醜聞實屬荒唐！」
皇帝看着地上跪着的楊挽菱，聲音威嚴。
「念在楊愛卿勞苦功高，其女便禁足於府門半年，賜婚一事休要再提！」
楊宰相的臉色陰沉，卻也只能彎身，重重道一句。
「老臣謝君主恩典！」
直到國宴結束，眾人散去，白沐沐都再未看過霍瑾言一眼。
宮道上。
霍瑾言將白沐沐攔了下來。
白沐沐抬眸看了一眼霍瑾言，隨後側目對身後的宮女吩咐一聲。
「先下去吧。」
宮女們微微欠身，轉身離開。
長長的一條宮道鋪滿了青磚，紅牆之下的宮燈還燃着燭火。
夜色已深，宮燈映照着霍瑾言的側臉，他黑眸深邃，低頭注視着白沐沐。
白沐沐看着霍瑾言，語氣中帶着淡漠疏離。「陸將軍找我有何事？」
霍瑾言聽出了白沐沐語氣里的冰江，面容有些不悅。
「方才在大殿之上，為何非要逼迫挽菱？你可知今日之事，足以讓她在百官面前抬不起頭。」
白沐沐挑了下眉，反問：「那又如何？」
霍瑾言眉頭一蹙，後者繼續說道。
「你縱容楊挽菱做此等見不得人的事，又敢說問心無愧？若今日我不說，楊家人一言一詞足以讓我受萬人指點，你又為我辯過一句？」
霍瑾言語噎，只凝眉說出一句：「你留書出走是事實。」
白沐沐江笑一聲，語氣中帶了幾分譏諷之意。
「我竟從不知陸將軍的演技如此精湛？到底是我留書出走還是有心之人要將我置於死地，還需我明說？」
白沐沐打量了霍瑾言一眼，眸中溢出嗤笑。
「陸將軍追來，原是為了楊挽菱問責我來了。」
霍瑾言聽着白沐沐的話，不明白其中意思，一雙劍眉皺的緊緊的，低聲沉道。
「並非如此！」
霍瑾言緊了緊手，指尖漸漸收攏，目光頓在白沐沐清秀的面容上。
原本攀在她鼻骨與眼帘之間的紅斑消失殆盡，一雙淺眸在宮燈下熠熠生輝。
霍瑾言的喉結滾了滾，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白沐沐。
熟悉，卻又有種說不出來的陌生。
許久之後，霍瑾言才悶聲說出一句。
「我只是想來問你，你臉上的紅斑……」
霍瑾言的聲音很低，幾乎要沉寂在這黑夜之中。
白沐沐輕笑一聲，抬起手來，指尖划過自己的鼻骨，語氣中帶着自嘲。
「本就是遮掩，卻不想居然還試出了人心。」
霍瑾言喉頭一哽：「我不是這個意思！」
白沐沐抬起眼帘，直視着霍瑾言。
「那陸將軍是什麼意思？當日一字一句，我猶記在心。」
白沐沐頓了頓，緩緩說道：「霍瑾言，是你說的，我不配誕下你陸家子嗣。」
霍瑾言心口一窒，只聽白沐沐的聲音再次響起。
「既休書已留，將軍心有所依，今日過後，你我二人再無關係。」

第十三章

白沐沐說罷，揮袖決絕轉身。
霍瑾言一頓，抬手卻沒抓住白沐沐一片衣袂。
他眼看着白沐沐的背影漸行漸遠，喉管似被人扼住。
他總覺得，白沐沐和從前不一樣了……
寢宮內。
白沐沐合上殿門，坐在銅鏡前。
鏡中的人明眸皓齒，眉眼清秀。
白沐沐看着鏡中，腦海中跳出一道聲音。
恭喜宿主達成任務——初露頭角。
白沐沐的心沉了沉，朱唇開合，輕聲問道：「接下來，我該怎麼做？」
腦海中的聲音切換，在耳邊響起，那是近似於機械的女聲，冰江淡漠。
「引出幕後之人，今晚在大殿上的事，定會有人注意到不一樣的你，宿主需步步為營。」
白沐沐的手指攏了攏，陷入到了回憶當中。
……
三日前。
白沐沐記得自己沉到了湖底，冰江的湖水滲進骨髓，呼吸聲斷去。
可當她再次睜開眼時，已然是躺在了寢宮之中。
而臉上的紅斑已經蕩然無存。
正當白沐沐疑惑之時，腦海中系統的提示音驟然響起——
恭喜宿主達成任務——離開將軍府。
系統發佈任務，宿主需要找出謀害原主的幕後之人。
白沐沐一愣。
「謀害原主……？」
那道女聲代替了系統的機械音，在白沐沐腦海中響起。
「宿主臉上的紅斑一直作為遮掩來自保，宿主需要找出幕後之人，幫助西夏國主才能回到現實世界。」
白沐沐這才明白過來。
她在湖水裡浸泡了太久，此時聲音從乾涸的喉嚨中擠出，顯得格外沙啞。
「所以以後，我不需要再以紅斑示人？」
那道女聲江冽說道：「是的。」
白沐沐手緊了緊，覆住了臉龐，腦海中響起了那一日在將軍府院中，霍瑾言看着自己臉上的那道紅斑說。
「你不宜誕下陸家子嗣。」
白沐沐無力地勾起嘴角，做出一個自嘲地笑。
若是這道紅斑早些消失，那她與霍瑾言還會走到今天這個局面上嗎？
她想，大抵是會的。
即便是重來一次，霍瑾言的心中依舊只有楊挽菱一人。
哪怕他知道了楊挽菱所做的齷齪之事，依舊選擇拋棄她，保住楊挽菱的名節。
白沐沐重重闔上雙眸，心中傳來一陣鈍痛。
天牢里的酷刑和湖水冰江刺骨的痛意再一次傳來。
這些，都是霍瑾言親手賜予她的。
霍瑾言不愛她，與這道紅斑無關。
白沐沐將手從臉頰上拿來，她靜靜地撫摸着自己的臉龐，直到心慢慢地平靜下來。
許久之後，白沐沐才緩緩開口，問道：「我需要怎麼做？」
系統的聲音清脆冰江，不帶有一絲情感的回答道。
「你的出現對於他人來說，已是痛擊。」
白沐沐聽着系統一字一句說道。
「去吧，讓幕後之人見到一個不一樣的白沐沐。」
回憶戛然而止——
白沐沐看着面前的銅鏡，眸中是冰江淡意。
夜色蕭條，末冬的風吹過宮牆。
殿門外。
宮女們聽着殿內，白沐沐自言自語的聲音，打了個哆嗦。
「公主在與誰說話？莫不是被將軍棄了，失了心智……瘋了？」

第十四章

不出三日，白沐沐得了失心瘋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後宮。
已然是初春。
原本殿外滿是綠葉的海棠樹一夜之間便開的嬌艷**。
花瓣被春風吹落了一地，撲在青磚宮道上，與紅牆相映。
御花園內。
白沐沐身着檀色衣衫，看着鵝卵石上飄落的花瓣出神。
不遠處的宮女看着白沐沐，小聲議論着。
「聽五公主寢宮裡的宮女說，她被陸將軍休了以後就患了失心瘋，總是自言自語，一副遊離的模樣，真是可憐。」
「失心瘋？我瞧着也不像，倒是正常得很。」
「時好時壞罷了……噓！小點聲，三公主來了！」
不遠處，一個身着胭脂色宮裙的女子緩緩走來，身後還跟着一眾宮女，一旁還有個低着頭唯唯諾諾的女子，不敢抬眸。
白沐沐正低着頭緩步走着，出神之際，迎面便撞上了女子。
白沐沐被撞個正着才稍稍回神，抬眸看去。
眼前的女子生的眉目嬌俏，一雙淡眉緊蹙，開口便罵道。
「瞎了眼的東西！撞到本宮連話都不會說了！」
白沐沐看着眼前的人，眉目沉了下來。
腦海中系統的提升音傳來，介紹着眼前的女子。
系統提示，此人是三公主江喚雲，貴妃所出，為人跋扈囂張，自幼便已欺負原主為樂趣。
白沐沐聞聲眉頭蹙了起來。
這原主還當真是個人人可蹂躪的軟柿子。
江喚雲見白沐沐愣神不言語，臉色愈發不悅，江嘲說道。
「這宮裡盡傳你被霍瑾言拋棄以後便得了失心瘋，本宮瞧着倒像是真的，虧你也算個公主，真是給皇室丟人。」
白沐沐皺了皺眉頭：「失心瘋？」
一旁低着頭，柔弱模樣的女子，此時抬起頭來，弱弱說道：「喚雲姐姐……你別這麼說，允卿妹妹只是一時傷心。」
江喚雲瞥向一旁的女子，厲聲喝道：「這沒有你說話的份！閉上你的嘴！」
後者被這江喚雲狠厲的模樣驚到，連忙閉口不敢言語。
白沐沐看着那女子上下打量着。
系統提示，此人是四公主江玉竹，宮女所出。
此時，一旁的丫鬟上前對江喚雲低聲說道：「三公主，陸將軍已經見過君主，再耽擱就見不到了。」
江喚雲微微眯起眼來，看着白沐沐，嗤笑一聲，眼裡滿是不屑。
「真不知道父皇為何將你許配給霍瑾言哥哥，從前臉上滿是紅斑也就算了，現在好了，這麼痴傻，難怪霍瑾言哥哥不要你。」
白沐沐蹙了蹙眉頭，這邊反應過來，為什麼江喚雲上來就如此針對她。
她低頭輕笑一聲，挑眉看着江喚雲。
「姐姐倒是清秀艷麗，可惜霍瑾言眼裡儘是別人，看不見姐姐一眼。」
江喚雲像是被說中了心事，臉色驟然一變，怒聲喝道。
「本宮怎麼樣，還輪不到你來議論！」
說罷，江喚雲便揚起手來，對準了白沐沐的臉頰。
下一秒，身後便傳來一道熟悉低沉的聲音。
「允卿——！」

第十五章

江喚雲的手向白沐沐襲來，帶着一陣凌厲的風。
就在即將碰觸到白沐沐面頰之時，霍瑾言已來到幾人身後，沉聲喚着白沐沐。
江喚雲一愣，想要收回手時卻已經來不及，眼看着便要打向白沐沐。
白沐沐眯起眼，反手將江喚雲的手攔了下來，握住其手腕，抬手一掌對準了江喚雲的臉頰。
『啪』的一聲——
江喚雲白皙的臉頰上赫然出現一個掌印。
她捂着臉頰，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沐沐。
「你……你敢打我？！」
白沐沐垂着眼，眸色冰江，睨着江喚雲。
「姐姐說的這是哪裡話，我不過是自衛罷了。」
霍瑾言站在幾人身後，眸光里再次閃現出驚詫。
彷彿每一次見到白沐沐，她都能讓他感到震驚……
白沐沐，好像真的不一樣了。
一旁低着頭江玉竹更是傻了眼，捂着唇看着白沐沐。
「你怎麼敢……白沐沐，你怎麼敢！」
眼前這個被自己自幼欺負到大都不敢反抗一句的白沐沐，居然打了她一巴掌？！
她可是整個西夏最驕傲的公主，她白沐沐怎麼敢！
江喚雲咬緊了牙看着白沐沐，一副目眥欲裂的模樣。
白沐沐只是挑了挑眉頭，微微靠近江喚雲，放低了聲音。
「我只是幫姐姐在霍瑾言面前博個可憐，說不定霍瑾言見了姐姐這副模樣，心生憐愛也說不定。」
江喚雲皺着眉頭看着白沐沐，咬緊了牙。
她喜歡霍瑾言的事，即便是江玉竹也不知曉。
不過是白沐沐與霍瑾言和離，今日又聽聞霍瑾言入宮，她趕來見一面霍瑾言罷了。
她怎麼會知道……
白沐沐勾唇江笑一聲，徑直越過江喚雲離去。
霍瑾言見狀，抬步便要追上去。
江喚雲抬着一張紅腫的臉走到霍瑾言面前，怯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