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之珠玉在側》[八零之珠玉在側] - 第1章(2)

爺爺那乾枯的手,道:「太爺爺,是,我回來了。」
太爺爺便笑道:「這是怎麼了,眼睛都紅了,是誰欺負我們挽挽了?」
初挽本來沒覺得什麼,她的人生是那麼順暢,她從來沒受過什麼委屈,但是現在,聽到太爺爺這一句話,她竟然委屈起來。
像是在外面遊盪了很久的孩子,回到家,大人隨口那麼一句話,頓時覺得委屈極了,委屈大發了,恨不得痛快哭一場。
她眼睛發潮,卻扁着唇不說話。
太爺爺便安慰地摸了摸她的頭髮:「怎麼,是岩京給你氣受了,還是和陳蕾鬧彆扭了?」
初挽抿了抿唇,壓下來自己的情緒。
她其實有許多事想和太爺爺聊,但是此時此刻,她也知道,急不得。
如果太爺爺想說,他就不會一直閉口不言,只在臨終前的最後一刻,才呢喃着那個名字。
也是在後來十幾年的歲月里,初挽終於明白,太爺爺在臨終前叫的是姑奶奶的小名——薈薈。
那是太爺爺最疼愛的小女兒。
於是初挽到底笑着道:「太爺爺,我給你說一個要緊的事,你一定要答應我。」
太爺爺:「什麼要緊的事?」
初挽:「蘇岩京對我不好,我不想和他處對象了。」
太爺爺一下子笑了,搖頭嘆道:「這麼大了,怎麼還小孩子脾氣,今天和誰好,明天就不好了,那後天是不是又好了?」
初挽認真地道:「太爺爺,我是說真的。」
太爺爺:「那你得說出個道道來,要不這算什麼,你當過家家嗎?」
初挽想了想,好像也對,她突然和蘇岩京分手,蘇岩京估計也莫名,說不定還分不利索。
於是她道:「那就再看看吧。」
她既然存了分的心,肯定不讓他日子痛快就是了。
陪着太爺爺說了一會兒話後,太爺爺進屋休息去了,初挽站在自家這屋裡打量了一番,裏面的舊家什都是有些年代的,床邊的小炕桌因為浸了油脂和茶垢而油光鋥亮,靠窗放着的一把老圈椅把手那裡磨得現出了亮滑的木色。
家裡這些家什,在太爺爺沒了後,都被母親家族的那些舅舅一哄而上搶走了。
當時他們拿走了田地,也分了宅院,最後一擁而上,把這些老家什都給分了。
他們以為這是老東西,肯定值錢,他們搶了一個頭破血流。
他們偷偷摸摸去找人打聽,最後才知道,也就是民國時候造出來的,根本不值錢。
他們還是不死心,那時候他們已經知道太爺爺以前是琉璃廠的大古董商,驢倒不散架,總覺得太爺爺是有些東西的。
他們想去找初挽麻煩,不過初挽嫁到了陸家,他們不敢攪擾,便回來這老房子,推倒了幾間石頭房子,幾乎挖地三尺,覺得可以找到一點什麼。
然而事實是,太爺爺確實沒留下什麼,解放前他已經幾乎散盡家財,解放後幾經波折,各路盜賊出沒,之後又是那十年,他確實沒給自己留什麼。
甚至初挽,也沒得到太爺爺任何東西。
如果非說初挽繼承了什麼,也只是太爺爺那一身世傳的技藝了,那才是無價之寶。
此時的初挽,站在這後來被人挖地三尺的房子里,拿了水桶,提了一桶水,又拿了石盆和抹布,想着把家裡都給徹底清理打掃一遍。
她太爺爺也沒多久活頭了,她想盡量讓太爺爺活得舒坦些。
這麼幹活的時候,外面聽到腳步聲,她一起身,看到是她表姐陳蕾來了。
她太爺爺在自己一雙兒女都沒了性命後,散盡家財,帶着當時年僅七歲的孫子,也就是初挽父親,流落到了這永陵村,之後定居下來。
太爺爺在永陵過得寒酸,靠着給人打短工養活孫子,這村裡沒人知道這位艱難度日的可憐老人曾經在北京古玩重地的琉璃廠笑傲江湖。
好在過了兩年就趕上解放,解放後太爺爺被分了田地,日子好過了,靠着勤快,養大了初挽父親,之後初挽父親就娶了村裡陳家的姑娘,也就是初挽母親。
初挽母親家在永陵村是大戶,家裡兄弟好幾個,就這麼一個女兒。
陳蕾和初挽同歲,只比初挽大幾個月,是初挽三舅家的女兒,她高中畢業後,一直在家務農,還沒說婆家,不過她心存大志,是要高考的。
陳蕾學習確實很好,當年比初挽好,不過她不幸運,去年高考時因為感冒發燒,錯過了,發揮失常,沒考上,今年又要複習。
按照上輩子來說,她終於考上了京大的考古系。
提起這點,初挽不得不佩服這位表姐陳蕾。
陳家就是土生土長的村裡人,祖上並沒什麼見識,不過陳蕾卻很精明,從小和初挽一起玩,知道初挽爺爺教初挽的一些東西,她好奇,問起來,初挽爺爺也不藏私,就多少教了陳蕾一些。
陳蕾一個沒出過村的小姑娘,卻隱隱感覺到了初挽爺爺教的東西不一般,學得特別用心。之後,人家更是矢志要考大學,而且目標明確,要學歷史系。
初挽當時沒太在意,也是後來,當她和陳蕾在古董市場上幾次遭遇時,她才明白陳蕾的用心。
陳蕾這個人,確實很有想法,她上歷史系,走正統考古學者路子,從體制內考古學者走出去,成為市場上頗有名望的「鑒寶專家」,和那些文物販子勾結,從中不知道撈了多少好處。
回過頭來重新看這一切,雖然初挽對於陳蕾的一些作為非常不屑,並且也知道陳蕾在鑒寶的眼力上其實很不怎麼樣,多少有點招搖撞騙的意思,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陳蕾還是有些想法的人。
自己走遍大江南北鏟地皮練眼力的時候,陳蕾就已經謀划著怎麼往上走,怎麼給自己謀取正統出身按一個光鮮亮麗的名頭。
那九龍玉杯,陳蕾何嘗不曾覬覦過。
甚至初挽開始有一個隱隱的懷疑。
陸建時包養的那個女人,是陳蕾舅舅家的表妹,叫孟香悅,比初挽陳蕾小三歲。
陸建時在那個時候,為什麼能打開她的保險箱,精準地找到九龍玉杯,按說陸建時應該對九龍玉杯一無所知才對,他就這麼巧,在那麼多古董中,恰恰好抓住了這一件?
他顯然知道九龍玉杯的重要性。
所以初挽難免懷疑「陳蕾——孟香悅——陸建時」這條線,甚至覺得孟香悅就是陳蕾在陸建時或者說在自己身邊下的撅兒。
不過當然,那都是上輩子。
此時的初挽看着眼前的陳蕾,看着她穿了碎花棉襖的樣子,想像着後來那位趾高氣揚優雅從容的考古學副教授,不免感慨,鬥了十幾年,她回到了最初的原點,陳蕾也回來了。
恍恍惚惚又是一輪人生。
二十歲的陳蕾臉上黑紅,那是在山裡幹活被曬的,她走到門前,隨口說:「你家碗借我幾個,今兒個我舅來了。」
初挽也就道:「自己去灶房拿吧,在碗櫥里。」
陳蕾點頭,又說:「你這裡還有白面嗎?」
初挽:「白面?我這裡怎麼會有白面?」
陳蕾猶豫了下,還是說:「我家陳榮看到你坐着胡爺爺牛車從外面來,不是去趕集了嗎?」
初挽一聽,笑了:「想太多了,姐,趕集怎麼了,哪來的錢買白面,你看我這窮得家徒四壁,還吃白面?」
陳蕾看了初挽一眼:「那就算了吧,本來想着,借了你的白面,回頭還你幾個雞蛋。」
初挽沒理會,臉上淡淡的。
陳蕾這個人從小就特別會擺道子,變着法兒從自己這裡挖東西,初挽小時候可沒少上她的當。
這借白面什麼的,面上說是「借」其實從來都有去無回,初挽自己臉皮薄,不會找人借,也找不到理由去「借」,一來二去吃了不知道多少虧。
現在自然是不搭理了。
陳蕾聽了這話,卻不走,反而笑着說:「對了,你對象蘇老師,是不是也打算考大學?我聽那意思好像是的。」
蘇岩京現在在他們村旁邊的小學當老師。
初挽一聽這話,就知道她的意圖了。
陳蕾的心思她懂,陳蕾總覺得初老太爺有好東西留給初挽,下意識覺得初挽用得是好的,她什麼都盯着初挽。
哪怕初挽隨手拿一雙筷子吃飯,陳蕾都得打量一番,看看這筷子是不是有些年頭的。
更別說男人了,初挽談的男人,那一定是好男人,所以陳蕾其實在盯着蘇岩京,覺得這是一個香餑餑。
當然了,後來陳蕾自己考上了大學,她見識了更多,馬上不稀罕蘇岩京了,心思就使往別處了。
此時的初挽,聽這話,掀起眼皮,淡掃了一眼自己這表姐,道:「誰知道呢,愛考不考的吧。」
陳蕾疑惑:「那是你對象,你不知道?你們沒聊過?」
初挽:「我聊這個幹嗎,姐你要是感興趣,你問問去。」
這話說得陳蕾臉一紅:「我問這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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