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菀季庭川》[岑菀季庭川] - 第1章(2)

>三人猶猶豫豫伸出了自己的手。
高陽比了二,季庭川出的五,蔣二虎左右看看伸出三根手指。
「好。」岑菀伸手握住季庭川的五,爽朗道:「就五十兩。」
三人:……五十兩?
蔣二虎:不愧是大哥,真敢呀。
高陽:牛。
季庭川:這涇汾城已經不是我認識的涇汾城了?三個月五十兩?那皇上為何要剋扣的我每個月二十文的軍餉呢?
「孟岑菀,你個不知廉恥的東西。」
四人各懷心思低頭沉思之時,圍觀的人群中炸出一粗暴的辱罵,一中年男子從中飛奔而出,直衝岸邊的幾人而來。
不等岑菀回身,腕間被人狠狠一拉撞進一個濕漉漉硬邦邦的懷裡。
同時,一聲清脆的手掌拍在皮肉上發出的啪聲響徹岸邊。

岑菀被季庭川扣着手腕,回過身時,兩人仍緊緊挨在一起。
從旁的角度看過去,她幾乎是緊貼在季庭川的懷裡。額前的髮絲沾了他胸前的水,濕乎乎的凝結成縷貼在額頭。
她還沒從突然的驚嚇中回過神來,眼神怔怔盯着被季庭川一個巴掌甩在地上的人。
張嘴時,聲音都帶着明顯的顫意,「爹?」
對自己這個親爹,岑菀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剛才那解氣的巴掌是自己親手扇的。她也怕,娘親死後的那三年里,這樣的巴掌幾乎每天都扇在自己臉上,動手的正是眼前這個男人,她的親生父親。
這樣的折磨一直到他如願攀附權貴,把她塞進了蕭家的花轎里,才停止。
岑菀新婚不過半月便守了寡,蕭家將軍和夫人是頂好的人,只說她還年輕有更好的人生,便交由她自己選擇。要麼留在府上守寡,要麼離開自謀活路。
她選擇了後者,蕭家將軍和夫人目送她出府。離開後,她才發現包裹里被偷偷塞進去的十兩碎銀。蕭家廉潔,銀錢幾乎捐給了軍需。
這十兩,很多很多。
之後她頂着旁人的指指點點,頂着大渝女子不得經商的律法。以寡婦的名義獲得寬待才得以做點小生意,她知道,這也是有人給了蕭家面子。
蕭家的恩情她記着,孟家的恨她也記着。
那時她初識白曉蘭,知道白曉蘭有寫話本的天賦。一人寫書一人抄錄,賺來的第一筆錢。
就是眼前這個自己喊了十幾年爹的男人,衝到她們的書攤前,用盡了世間最難聽的字眼辱罵她們。
曾經的一切岑菀都在刻意地迴避不去想,如今大庭廣眾,當著眾人的面成了一個笑話。
她緊握着雙拳,指甲幾乎要戳破掌心的皮膚,很痛很痛。
這才讓她稍微冷靜了下來,聲音如同淬了冰,「爹爹不是最顧讀書人的體面嗎,這怎麼躺在地上?多不雅觀啊。」
「你個不孝女,敢指使人打自己的親爹。」孟心遠支撐着從地上爬起來,右手顫抖着抬起來,長久的習慣讓他下意識地想要抬手打自己女兒一巴掌。
但在看到岑菀身後凶神惡煞的季庭川時,張開的手掌變化為指人狀,「丟人現眼的東西,公然和姦夫摟摟抱抱。」
這樣的話,岑菀聽過太多次了,從她決意拋頭露面出來經商開始,就已經做好了面對這些污衊的準備。但當著全城百姓的面,被自己的親生父親如此辱罵,還是讓她雙手劇烈地顫抖。若不是手腕有一隻強有力的手緊緊握着她,岑菀決定自己隨時可能會倒下去。
就像可憐的母親一樣,被這個惡毒的男人用言語殺死。
可能是想到了自己母親,也可能是腕間的力道實在過重,身體和內心的疼痛雙重襲來讓她有了些力量。決然對着孟心遠嘲諷:「從你用我娘的遺骨做要挾逼我踏進蕭家的花轎開始,我已經與你恩斷義絕了。我不姓孟,我娘姓安,我叫岑菀。全涇汾城的人都知道我是安老闆。」
她的每一個字都帶着血肉從齒縫中滲出來,帶着她多年來的恨意,字字句句無情又悲切,「不過你放心,有我娘的遺言在,我還會喊你一聲爹,你死了還會給你風光大葬。」
孟心遠氣得錘着胸腔劇烈咳嗽,眼球往上翻起很多白,半晌才喘上氣來,惡聲怒號:「下賤的商戶女,跟你娘一樣冥頑不靈的東西。打小教你讀書識字,按大家閨秀的方式教養你,可你骨子裡帶着商賈的邪性。早知你要走上和你外祖家一樣的行商路,生下來就該把你掐死。」
「哈哈哈,掐死?」眼前之人的冷血總在一次次地試探岑菀對於人性底線的猜測,她冷笑:「這便是爹爹你從聖賢書里讀來的仁義道德?女兒學不會。但爹爹放心,女兒賺的錢足夠讓女兒衣食無憂地活着看爹爹如何踐行你的仁義道德。」
圍觀百姓的議論已逐漸不加掩飾。
儘管這兩年來,岑菀一直是涇汾城最熱絡的談資,她早已習以為常。但今日事務繁雜,她一點也不想再給自己平添煩惱。
甩甩手,沒甩開腕間的桎梏,暗罵一句:官家的人這麼沒眼力見。
「如果爹爹想繼續留在這裡供人賞玩請自便。女兒新選的姦夫,急着回去呢,就不奉陪了。」
說著,頭也不回地朝着自己的馬走去,身後的季庭川一直沒鬆手,也跟着向前。
看起來不像他跟着她,倒像是她強拉着他在走。
「噗。」
身後的孟心遠氣結於心,一口血噴出,手扶着膝蓋躬身咳嗽起來。
岑菀沒有回身,「麻煩兩位將我爹送回他府上,請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葯。我答應過我娘親,要讓他長命百歲。為人子女,得說到做到。銀錢去找四海酒樓的楊掌柜,他會付你們相應的酬勞。」
罷了。
連翻身上馬都沒有再回頭看。
「你呢?我的小姦夫,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說話間已全然沒有方才的潰敗,她又變成了不可一世的安老闆,騎在馬背上調笑着五十兩紋銀雇來的小侍衛。
一個也許會在某個時刻要她命的眼線侍衛。
季庭川沒有回答,站在馬下牽着韁繩,抬頭盯着岑菀的眼睛,試圖從這雙眼睛裏找到不屬於她話語的東西。
他找不到。
這雙眼睛比大漠的流沙還要厲害,他只是試探性地在邊緣徘徊一下,就要被吸進去。他會在裏面窒息,溺亡。這不是猜想,是他多少年刀尖舔血得來的經驗。
眼前這個看似風流不着調的女人,會比他曾遇到的每一個對手都更難纏。
「要。」
季庭川的回答在岑菀的意料之外。
她以為他會拒絕。
從兩人一開始見面起,每每她表現得放浪,都可以感受到他的排斥與嫌惡。
她只得繼續調笑,「可是~這裡只有一匹馬誒。嗯?」
說話間,背後一涼,身後多了個牆一樣堅實的人。
看來,上面對此次和南燕通商還是挺重視的,派來的人這麼難纏。
岑菀很快便找到了問題的關鍵。
本想着快馬跑幾圈放鬆一下的心又緊繃了起來,面上還得繼續保持笑意,「哈哈,看來,我的小姦夫比我還要着急啊。那得趕緊回去,你持韁。」
她的身體緊繃,身後的人也石塊一樣硌得慌。
季庭川御馬走得不快不慢,磨得岑菀煩躁。
「抓緊了。」搶過韁繩,兩腿夾着馬腹,一使力,耳邊的風猖狂呼嘯起來。
夕陽西斜,在山脊線猶猶豫豫試探着向下,半邊天似被人揉了硃砂,紅得駭人。涇汾河自西而東迎合著紅透的半邊天。東施效顰的把戲,活活整出了血流成河的慘狀。
岑菀煩躁不安,胯/下的馬飛快,連路過城門都沒有停下,一路沿岸向下游馳去。
暮時的秋風帶着涼意,一路下來才讓她舒緩了許多,抬眼已經看不清楚對岸的山。
她哭了。
幾乎沒有什麼聲音。
加重的鼻息和微微聳動的肩膀讓季庭川猜出了她在哭。
季庭川覺得不管出於什麼身份,他都應該安慰幾句,可他自小嘴笨不會說。
對孟家的事知之甚少,方才隻言片語的聽了個大概,也知道此時不應該再提及。
現在風停馬停,日色漸暗,最好是等她自己冷靜冷靜。
「方才,我打了令尊。」
他也不知道這句話是怎麼從自己嘴裏跑出來的,攔都沒攔住就這麼尷尬地出現了。
許是剛才他聽到岑菀回身喊爹時腦中跑出的那句「我打的是自己的老丈人」,也許是什麼別的原因。
他也不知道,說出的話又無法收回。
岑菀將臉埋在自己手中片刻,才重新抬起頭來。
微微側臉笑道:「幹嘛?想加錢啊?」
「。」
「商人最講信用,談好的價格不能變的。」
她的聲音輕鬆,季庭川還是聽出了濃重的鼻音。
「不是。」
「是也不給你加。看着這麼堅實,扇巴掌不知道使力的嗎?」岑菀回過頭,不抬眸剛好看到的是季庭川力挺的鎖骨。
她這才意識到方才走得急,他連衣服都沒穿好,褲子還是濕的,現在,好像自己的也**。
「你冷?」
「不是。」
岑菀的手指划過季庭川的鎖骨,兩處冰涼相撞,他的喉結動了動。
看得她眼底一沉,抬腿越過馬鞍,整個人側坐在馬背上。
馬兒踢踏腳步,季庭川只得攔腰扶住她。
細腰不過盈盈一握,隔着衣物他都能感覺到那綿軟溫熱的觸感。
腦中下意識閃過:我手掌粗糲,她定不喜歡。
那喉結上下滾動,岑菀伸出手指去描摹,觸及又暗了眼色。
豎著指甲緩緩滑至鎖骨,暮色不及她眼底的陰沉,出言卻是軟軟柔柔透着**誘人的勁兒,「肖路?」
「嗯。」
「你可知一個女子在你懷裡哭時需要做什麼?」
「。」
沒有等到答覆。
岑菀見過沉默少言的人,同她一起時都想着賣弄幾句。唯獨眼前這人,話少的嚇人。
確實嚇人。不說話,她便需要耗費更多的時間去探知他內心的想法。
這不是個好的事情。
她還是繼續柔着聲音道:「你要警惕,小心不要愛上她。」
「嗯。」
嗯?岑菀沒有明白他這個嗯是在表達什麼,贊同?還是拒絕交流?
「帶我回四海樓。」
「嗯。」
「……」
岑菀依舊側着坐,碰壁後她便順勢將頭埋進了季庭川懷裡。
他赤着上身,她的臉是直接貼在他心口的。
初秋的晚風似乎沒了力道,透着涼意的軀體很快便熱了起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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