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過去月余……

第三章納妾
  

蘇瑤垂下眼眸，斂去心底的澀意。
休書已臟，她只得重新書寫一封。
掌燈來到桌邊，她提筆剛要再提『休書』二字，看着那血跡，最終改寫成：遺書。
一番折騰，蘇瑤已沒了安寢的心思。
一坐到天明。
小梅掀開兩側的珠簾，端着洗漱的盆進來。
她看着蘇瑤憔悴的神色，就知道自家夫人又坐了一夜。
「夫人，今日大年初一，您要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小梅擔憂道。
蘇瑤緩緩動了動僵硬的身體：「我心中有數。」
梳洗打扮一番後，她起身去了老夫人院中如常請安。
陸老夫人是陸商的娘親，亦是陸家當家主母。
蘇瑤到廳內等了半個時辰，老夫人才在嬤嬤的攙扶下從緩緩出現。
「兒媳給娘請安。」蘇瑤微微屈膝行禮。
陸老夫人當即就冷着一張臉。
「堂堂錦衣衛指揮使的夫人，天天這副羸弱不堪，也難怪昨夜我兒棄你而去！」
蘇瑤一怔，沒想到昨夜之事已傳至老夫人耳中。
「是兒媳的錯。」她低着頭，聲音微澀。
陸老夫人看着她逆來順受的模樣，愈發覺得晦氣。
「憑我兒的身份連公主都娶得，若不是你以恩相挾，怎會輪到你做我陸家婦！」
蘇瑤維持着屈膝的姿勢，垂眸靜靜的聽着訓斥。
這些話，三年來她聽了無數次，早已心平氣和麻木無感。
陸老夫人訓斥累了，將自己早已定好的決策道出。
「成親三年無所出，你既不能延續我陸家香火，自去給我兒尋一門妾室，誕下子嗣。」
蘇瑤心猛地一顫，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攥緊了衣袖。
「母親也知夫君的性子不喜受人擺布，兒媳恐不能做主。」
陸老夫人當即沉下臉：「你這毒婦，是想我陸家在你手上絕後嗎？！」
蘇瑤垂着眼帘：「兒媳不是這個意思。」
陸老夫人轉動着手中的佛珠，語氣帶慍：「你既同意，那納妾一事便定下來。正好我娘家有幾個侄女，身體康健又謝婉賢良，定能與你相處得來。」
蘇瑤愣住，雙腿似是灌了鉛似的釘在原地。
老夫人哪裡是讓她自己去為陸商尋一門妾室，分明就是在等她這句話。
不一會兒，廳內進來幾名女子，各個容色俏麗。
蘇瑤看着她們生動的容顏，心底泛起陣陣酸意。
她竭力不讓自己在人前失，而陸老夫人的話卻再度給了她打擊。
「你務必要讓我兒同意納妾，為陸家繁衍後嗣。」
蘇瑤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老夫人院內離開的。
她渾噩地走着，心情始終都靜不下來。
「夫人，咱們到姑爺辦差的地方了。」身邊的小梅提醒道。
蘇瑤這才回過神來，忙轉身準備離去。
小梅忍不住叮囑道：「夫人，您可千萬不要和姑爺說納妾事情，否則姑爺定會不喜。」
這時，身後傳來侍衛的聲音：「陸大人」。
蘇瑤腳步一頓，轉身望去。
只見陸商和身穿飛魚服的夏瑩並肩而行。
雪天地滑，夏瑩腳下一滑，陸商的手穿過她腰間，穩穩接住了她。
這一刻，蘇瑤的世界萬籟俱寂，只剩下雪「刷刷」落下的聲音。
喉間倏然泛起腥銹，她連忙用帕子捂住嘴唇。
心底的痛意一點點蔓延，直至四肢百骸。
蘇瑤怔怔看着夏瑩笑盈盈地玉過陸商，隨後兩人四目相對，默契的離開。
雪花飄落，映得他們二人的飛魚服是那般般配……
一剎那，蘇瑤失去渾身力氣。
染血的帕子掉落在地上，瞬間染紅了雪白的積雪……

第四章離去
  

醫館。
大夫幫蘇瑤把完脈，眉宇間全是沉重。
「我早說過夫人的身體經不起風浪，如此一遭，恐怕是熬不過半月……」
小梅一聽，眼眶驟紅：「怎麼會？不過是風寒，怎麼就只能活半個月了，大夫，是不是你看錯了？」
小梅不停詢問，想要求個不一樣的答案。
而蘇瑤卻神色如常。
「這三年來，多陸王大夫幫我診治，可否幫我再制夠半月的藥丸？」
「唉！」大夫嘆氣搖頭，提筆寫藥方。
半個時辰後，蘇瑤拿了藥丸，在小梅的攙扶下乘坐馬車離開。
小梅看着自家主子平靜到如若無事的樣子，又想起她獨自一人承受病痛折磨，心疼不已。
「夫人，您竟然連我都瞞着。」
蘇瑤抬手撫上她的髮髻：「小梅，咱們得提前回永州了。」
時日無多，她要是能死在家鄉，也是一樁幸事。
此時，馬車外傳來孩童的嬉笑聲，純真又爛漫。
蘇瑤掀開帘子，看着孩童們臉上天真無邪的笑容，眼中湧上羨艷。
如果弟弟還在，該是和這些孩童一般大了。
回到竹院。
蘇瑤打開桌上的木盒，從木盒裡拿出第一層新寫的休書，目光掃了眼夾層內的遺書。
心情有些悲寂。
她蓋上盒子徑直去向書房，門口的小廝見是她，便沒有阻攔。
書房內，陸商正在在批閱文書，見她走進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蘇瑤垂眸，將休書放到了桌上。
陸商看着信封上大大的「休書」二字，右眼一跳。
好半晌，他才抬眸看向蘇瑤，目光寒寂。
「又在鬧什麼？」
蘇瑤指尖微顫，柔弱的聲音帶着堅決。
「妾身一無所出，二患惡疾，三善妒，七出之條犯了三條，知不配為陸家婦，自請下堂。」
每艱難道出一句話，都好似鈍刀划過她心頭。
「老夫人已擇了幾位謝婉的小姐，準備給您納妾，沒了我，大人足以匹配更優秀的女子。」
陸商聞言，心底莫名湧上一股惱意：「就因為我不陪你回鄉祭拜，你就三番四次鬧，連這些莫須的罪名都編出來，是不是一定要我陪你回去才能消停！」
「不用了。」蘇瑤已不願再多言。
陸商看着她一副不服軟的樣子，頓覺惱火。
「好！本官如你所願。」
潦草簽下名字，便甩給了她。
紙張輕飄飄的落在地上，孤零得好似隨風而逝。
蘇瑤彎腰撿起，默默收好。
臨走前，蘇瑤最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祝大人往後前程似景，娶到自己心儀之人，兒孫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