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西繁阮舒筠》[陳西繁阮舒筠] - 第3章(2)

他,他穿着黑色風衣,筆直挺拔地站在外面,不論是面容還是身高,都挺出眾的。
阮舒筠也看見陳西繁了,他立刻朝她露出笑,並抬手揮了一下。
陳西繁通過安檢,阮舒筠迎了上來,她正欲開口,他張開雙臂,下一秒,她落入一個寬闊的胸膛。
他的風衣質地精良,觸感柔軟,身上有股冷冽的木質清香,猝不及防的陌生感官令陳西繁手足無措,一時之間肢體僵硬,不知道作何反應。
阮舒筠用力地抱了她一下,這是他看到陳西繁才冒出來的想法。
他聽說她爸爸出安全事故去世,知道對她而言一定是這一生中最沉重的打擊,安慰作用不大,他本不打算提,因為這還是一道嶄新傷口,他不願冒昧觸碰,鮮血淋淋的,太疼了。
可是,剛才他在洶湧人群里發現陳西繁,他們視線相對的那一刻,她眼裡一點光也沒有,整個人意志低沉,讓他也跟着難過起來,於是當她走近,他給了她一個無聲的擁抱。
等到他放開她,極自然地接過她的行李箱,並說:「走吧。」
陳西繁終於意識到這個擁抱的純粹意圖,她眼底一熱,看着他筆直的背影,怔了兩秒,才提腳跟上。
她說:「對了,上次謝謝你送我外婆去醫院。」
「客氣,就別說小時候你外婆經常給我們做好吃的,大家鄰里鄰居的,互相幫助本來就是應盡情誼,還值得你特意道謝?」阮舒筠說。
陳西繁思索片刻,實在找不到語言,就附和了一句:「你說得也是。」
「林林出差去了,周五回來,到時我們聚一下。」阮舒筠轉頭,「十一年了吧?我們又可以組團行動了。」
讀書的時候,家長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只不過代表着她與他之間懸殊的學習成績,等到步入世俗社會,同齡人之間的差距一下子拉開了,不過短短几年,就划出財富地位的鴻溝,他們已然眼界不同,思想層次更是不在一個維度,恐怕難以保持共同話題,再像小時候那樣從早到晚在一起玩耍,大約是不可能的。
即便只是他的一句客套話,陳西繁也承了這份善意,她點了下頭:「到時候看。」
到了停車場,阮舒筠按了一下車匙,不遠處那輛黑色的奔馳短促地響了一聲,前後車燈亮起。雖然陳西繁並不了解車系,僅憑外部漂亮到和旁邊幾輛車差別明顯的漆面,就能斷定這輛車價格不菲。
阮舒筠打開後備箱,將她的行李塞進去,他見陳西繁沒有上車的意圖,幫她拉開副駕駛車門:「想什麼呢?」
陳西繁坐進去,車裡內飾的品質更加印證他這輛車的昂貴,她剛才只是在想,又一次知道有同齡人混得很好。出了學校,大家的差距都有了實體化的衡量標準,最直觀體現在房子和車子。當然,這次這個同齡人就來自於身邊,讓這種認知更深刻一些。
其實上學那會兒,陳西繁的成績也說得過去,她不是天賦型選手,但足夠勤奮,沒有達到名列前茅的程度,但是也在中等偏上的名次。她是認可知識能夠改變命運的,所以用盡自己的努力考上一所還算不賴的大學。不過當她畢業後,她發現同齡人之間的有些差距是與生俱來的,僅憑勤奮和努力根本追趕不上,有時候感到崩潰不想伺候這份破工作,她會進一家福彩店買刮刮樂,心想要是有天能中一百萬就好了……
想到一百萬,陳西繁的心刺痛了一下,如果時光能倒流,她再也不做中一百萬獎的異想天開的夢了。
阮舒筠也上了車,見她獃獃的,似乎陷入了某種悲傷的情緒,稍作猶豫,便傾身過去,想替她繫上安全帶。
陳西繁明顯被嚇一跳,她連忙說:「我自己來。」
阮舒筠便放開手。
車子啟動後,自動連上藍牙音樂,歌播着,不說話也不會尷尬。他們的情況,有很多話題能聊,但是陳西繁實在沒有交流的心力。
阮舒筠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她以後就待在海城了,什麼時候不能敘舊?來日方長。因此他沒有主動找話題,讓她打起精神來應付他,他給她避免開口的空間:「累了可以睡會覺。」
陳西繁鬆口氣:「好。」
她最近這段時間的睡眠質量奇差,下午在動車上也沒有睡得着,坐在阮舒筠的車裡,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居然成功入睡。
中途有很多個等紅綠燈的時刻,有的紅燈時長達到120秒,藉著這個空隙,阮舒筠轉頭瞧陳西繁。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們上一次見面是在大四上期那個春節,自從她初中畢業離開海城以後,因為不再每日相處,逐漸變得疏遠,也可能是進入青春期的女孩有了男女之別,和他們這些臭小子再難玩到一塊,畢竟小學和初中時她並不怎麼愛美,剪短頭髮,穿長褲子,後來她再回海城看望外婆,卻變成長發飄飄長裙翩翩的模樣,皮膚白了許多,說話也文靜多了,與他們拉開距離,喻柏林還悄悄和他感嘆,女大十八變,粵粵越長越漂亮了。
印象中最後見面那個春節他們短暫地聚了一下,喻柏林非要叫上他們去他家鬥地主,盛情難卻,陳西繁半推半就參與。那時候的她是亮麗的,對即將參加工作展現出滿分期待,像一隻即將出籠自由翱翔的小鳥,眼裡神采奕奕,臉上笑容也多,和現在的模樣天差地別。
想想也知道,她這段時間過得很煎熬,大概沒睡什麼好覺,眼下一圈青黑,面容疲倦。她完全沒有化妝,眉尾較疏,嘴唇沒什麼血色,看起來更是沒精神。
阮舒筠在心中嘆了口氣,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幫助她走出喪父之痛。
作為子女,不是不知道父母會先離開這個世界,在他們的認知里,那至少是幾十年後才會發生的事情,那樣才是正常的。但她爸爸的死,不屬於人類衰老之後自然死亡的流程,提前了這麼多的時間發生,對於任何一個子女來說,那都是巨大的痛苦,是難以承擔的。
其實他對鄒父沒什麼特別深的印象,只不過是小時候春節見過,甚至對他的面容都絲毫想不起來。他唯一記得是比起她媽媽,陳西繁似乎和她爸爸的感情更好一些,因為有次他看見陳西繁挽着她爸的胳膊有說有笑地走在街上,而她和她媽媽沒有這種親密的時刻。
是有着深厚感情的父親,這種痛苦更會成倍放大,他陷入對陳西繁的憐惜情緒,就連綠燈跳出來都忘了收回目光,直到後車不耐煩鳴笛催促,他才反應過來,鬆了剎車往前開,同時用餘光看副駕駛,還好她未被吵醒。
陳西繁確實連續一個月沒有睡過好覺了,爸爸去世後,她每晚都難以入眠,就算睡著了,半夜也會被噩夢驚醒。她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如果能一次性睡足二十四小時,也不見得能把她這段時間缺的覺補回來。
大約四十分鐘,車子駛入一個居民小區,直到阮舒筠停好車,陳西繁還未醒。他熄火後,解開安全帶,想了想,還是決定叫醒她。
陳西繁睜開眼睛,發現已經在停車場,她清醒過來,頓時有些過意不去,還真把他當司機了,跟坐網約車似的,自顧自睡了一路。
阮舒筠十分善解人意:「最近都沒休息好吧?」
陳西繁「嗯」了一聲。
「現在辭職了,給自己一段放空的時間,好好調整一下心情。」阮舒筠說。
「其實有工作打發時間還好過一些。」陳西繁解開安全帶,她說,「我不確定能不能閑下來,無所事事的,腦子空下來,或許會覺得難熬。」
「這還不簡單?」阮舒筠笑了一下,「要是你不想無聊,我有什麼活動叫上你,別一個人悶着,多跟朋友一起玩,小時候我們在一塊多開心,還記得有次我們去林林奶奶家玩,上山下河,真是無憂無慮。」
他刻意引導,陳西繁也想起來童年那段快樂的時光。
那次還有件事情她記得很深,大概是五年級,那時候的五一勞動節整整七天假,他倆跟着喻柏林去鄉下玩,陳西繁爬樹不行,挽起褲子跟着他們下河倒不亦樂乎,河水最深的地方超過成年男子身高,有天陳西繁不慎跌落進去,她不會游泳,還是阮舒筠和喻柏林合力把她拉了出來,相比她,反而是他倆嚇壞了,接下來連着一段時間都對她異於平常的好。想到此事,陳西繁不禁也笑了,這刻真心實意得多,她說:「如果你不怕玩伴無趣掃興。」
「哪兒的話。」阮舒筠說。
就在這時,陳西繁的手機鈴聲響起來,這次是媽媽打來的,她接起來說:「到了,在樓下。」
兩人下車,阮舒筠取出她的行李箱,他聽她外婆的意思,陳西繁今後就長居海城了,於是問:「你就這點東西?」
「其他的我寄過來。」陳西繁告訴他。
阮舒筠點了下頭。
外婆家就住一樓,鄭暇君已經搖着輪椅到了門邊,她開了門,等待外孫女出現,等到陳西繁走進樓道,見到她喊了一聲「外婆」,她眯着眼睛笑,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出心疼,拉過她的手,說:「怎麼瘦了這麼多?」
因為多年不見,阮舒筠對她的體型倒沒什麼評判,她小時候就不長肉,竹竿一樣。現在聽了外婆的感嘆,不由打量她,她看起來確實太單薄了,紙片人似的,至少一六五的個子,也不知道有沒有一百斤?
「外婆,你也瘦了。」陳西繁看她的腿,「現在還疼不疼啊?」
「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輕輕一摔就成這樣,疼倒不怎麼疼,我能走了,但你媽不許我下地。」鄭暇君倒樂觀,笑呵呵的,她望向阮舒筠,「岑岑,今天謝謝你接粵粵回來,快進來吃飯。」
「鄭奶奶,那我就不客氣了,今晚就在你家蹭飯。」阮舒筠笑。
鄭暇君就喜歡阮舒筠大方直爽的性格,她笑意更濃:「千萬別客氣,就怕你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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