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野木頭》[池野木頭] - 第6章(2)

沒兩清,你不能走。」

許棠這個名字,第一次從江晨口中說出來的時候,他們的臉色變化得明顯。

我不可能忽略。

縱然當年我甩了池野,在他們那個圈子名聲大噪,也不至於是這樣的反應。

所以遲疑過後,我選擇了留下。

然後看着憤怒的吳婷婷,一字一句地指控着我,罵我惡毒,罵我無情。

我全然接受,因為我從她口中,聽到了一些我並不知道的過往。

當年與池野分手,我怕他糾纏不放,斷得很乾凈。

換了手機號,所有的社交軟件卸載乾淨,然後買了火車票,去東北待了近兩年。

我表哥和表嫂的工作單位在那邊,買房定居了。

那兩年,我找了家不大不小的公司上班,閑暇之餘幫他們帶帶孩子。

冰雕節的時候和表哥表嫂一起帶孩子出門,孩子摟着我的脖子叫姑姑。

天很冷,但生活很平靜,冰雪世界五彩繽紛的時候,我相信自己是可以忘掉池野好好生活的。

可是他忘不掉。

分手的時候鬧得很僵,他知道我是認真的,很恐慌。

但他仍抱有希望,想着雙方冷靜一段時間,他再放下臉面把我哄回來。

直到發現我消失了。

真正的告別從來都是悄無聲息的。

這世界那麼大,人潮擁擠,人與人的相遇不知耗費了多少運氣。

融入人海之後,沒有天定的緣分,也沒有非要在一起的人。

我們都很渺小,所以痛過之後,要學會忘掉,學會放下。

可是池野學不會。

他瘋了一般到處找我,把我身邊的人都問了個遍,最後開車時情緒崩潰,在和平大橋出了車禍。

他傷得很嚴重,搶救過後,住進了TCU。

後來他醒了,人也頹廢了,振作不起來。

他讓他媽幫忙找我,讓我回去看他一眼。

我在東北的時候,有天表哥確實接到了家裡打來的電話,是姑姑。

姑姑說池野的母親找了她,說她兒子住院了。

表哥問我要不要回去。

我想了想,說不了。

很多人會說我鐵石心腸。

但我當時,確實不知他車禍那麼嚴重,險些喪命。

我以為,他又在耍什麼把戲,想騙我。

他從前用過類似的花招騙我來着。

捨棄一個人的過程很痛苦,但已經開了那個頭,我不想半途而廢。

我想,再撐一下吧,撐過去他就會學會放下。

後來,他就真的沒了動靜。

兩年後,美珍說秦師兄手裡有好的項目,讓我回來發展。

我想了想,東北再混下去確實沒什麼機遇,便收拾東西回來了。

這座城市很大,人的圈子都是固定的,如我和美珍、秦師兄,我們才是一類人。

最普通的人。

若無意外,我和池野能再遇見的機會微乎其微。

過往已成過往,走好前面的路才是最重要的。

回來之後,我問過一次美珍,池野當時是真的住院了嗎?

但是美珍知道得有限,因為池野後來去了國外,他家裡不願透露太多,圈子裡也基本沒人敢多嘴。

所以我才會在六年後的今天,站在這裡,知道了他曾經命懸一線。

也知道了他後來患了某種情緒病,有輕生動向,去國外治療了好長一段時間。

吳婷婷說我是殺人兇手,沒有資格出現在她哥面前。

她哥曾經那麼喜歡我,我連回來看一眼也不肯,我要是還要臉,現在就滾,以後永遠不要再出現。

那一刻我的臉是白的,神情是愣怔的。

我錯愕地看向池野,對上的是他漆黑而平靜的眼神。

平靜的,雲淡風輕。

我眼眶很熱,應是猝不及防地就落淚了。

吳婷婷說得對,我不該出現,也不該求他給佳創機會。

他不欠我的。

在場那麼多人,目光落在我身上,或嘲諷或唾棄。

我仰頭控制了下泛濫的淚意,極力收斂情緒,聲音仍是微微地哽着。

我對池野道:「對不起池總,今後我不會再出現你面前,真的很抱歉,請保重。」

說罷,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離開之時,經過他身邊,池野站了起來。

他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抬頭看他,他嘴角噙着笑,縈繞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把我按坐在了他的那把椅子上,站在我旁邊,頎長高挺,然後慢條斯理地摸了下襯衫袖口。

他如此地斯文和冷靜,骨節分明的手搭在我肩上,俯身對我道了句:「許棠,我說了恩怨還沒兩清。」

屬於他獨有的低沉嗓音,含了幾分森森的寒意。

我的手不由得攥緊了裙子,盤算着要不要想辦法報警。

直到他站直了身子,目光望向吳婷婷,不緊不慢道:「你還知道我喜歡她?」

吳婷婷不明所以:「哥……」

「知道我喜歡她,當初為什麼還要欺負她?」

5

池野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我亦愣怔地望着他,眼中滿是訝然。

他的手不輕不重地放在我肩上,竟抬起來摸了摸我的臉,然後低頭看我,眼神柔軟:「受過那麼多委屈,當初為什麼不說?把我當成了什麼?」

「池野……」

「哥!」

我和吳婷婷的聲音幾乎是同時發出。

前者惴惴不安,後者含着哭腔,憤怒至極:「哥,你在聽誰胡說八道?誰欺負她了!她是什麼樣的人你還沒看清嗎?她連溫晴姐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你別再被她騙了……」

「不勞費心。」

池野打斷了她的話,聲色很淡,卻莫名地令人膽寒:「吳婷婷,岑女士只是在你小時候以開玩笑的方式說過認你做乾女兒,實際並未當真,是你們家硬攀而已。」

「今天索性這麼多人在場,那就把話說明白了,池家就我一個兒子,我沒有什麼妹妹,乾的濕的都沒有,從前你在外面耀武揚威的事就算了,從今往後,不要提池家半個字,也不要出現在我和我媽面前,聽清楚了嗎?」

「哥……」

「還有,以後見了許棠,有多遠滾多遠,記住了嗎?」

「哥……」

吳婷婷面上慘白,瞪着不敢置信的眼睛,哭得妝都花了。

她的身子在發抖。

因為她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池野告訴了這個圈子的所有人,從此池家和她們家決裂了。

她吳婷婷,不僅顏面掃地,還很難在那個圈子混下去。

「池野!你太過分了!」

一直站在吳婷婷身邊的溫晴,終於忍不住了,眼圈泛紅,聲音既失望又惱怒:「你為了這個差點害死你的女人,連婷婷也不認了,這麼多年她是怎麼對你的,我們又是怎麼對你的?你怎麼能這樣。」

「我怎樣,輪不到你來指點吧。」

「你……」

「你跟我什麼關係?你爸到了我們家,也沒資格多說話,溫晴,我沒找你麻煩你就自求多福吧,撕破了臉,對你沒好處。」

池野眉眼生得凌厲又鋒銳,自我認識他起,便是這麼一副稜角分明的臉。

上學那會兒他經常打人來着。

我見過他很多種樣子。

唯獨沒見過此時此刻,成長為成熟男人的他,斯文禮貌,用最平靜無瀾的語氣,說著溫和的話。

那溫和的話,卻令溫晴瞬間變了臉,整個人愣在原地,再說不出一個字。

他握住了我的手,然後將我拽了起來。

眾目睽睽之下,再未多說一句話,也不曾看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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