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去眼淚，卻不知為何越擦越多。
最終，她又蹲了下去。
空蕩的停車庫響起一陣壓抑的嗚咽。
地下室的樓道，昏黃老舊的燈在頭頂搖晃。
到了門口，楚羽彤看見站在門口的鄭玉婷。
她腳步一怔，心中越發疲累。
鄭玉婷也不裝模作樣了，直接開口問：「你弟弟那裡等不了多久了，要怎樣你才肯捐？」
這一次，喬微抿唇沉默了一會兒。
良久，她在心中苦笑一聲，艱澀地開口：「我可以配合，只要你們給錢。」
聞言，鄭玉婷臉色立時一變，猛地推了一把喬微，破口大罵：「喬微，你這個不仁不義冷血無情的東西！
給你弟弟捐骨髓是你該做的，居然還敢要錢！」
本只是試探的話，卻一下讓鄭玉婷原形畢露。
喬微猝不及防的被推得撞在牆邊，腿磕在消防栓角，一陣吃痛。
心裏那一團火燒得太過熱烈，灼痛了自己。
她強擠出一個冷笑：「我只要錢！」
喬微勉強站穩，她推開鄭玉婷，打開房門躲了進去。
二月的地下室那刺骨的陰冷，幾乎要將她所有的偽裝刺穿。
外面鄭玉婷罵聲不斷，喬微捂住耳朵。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第二天，喬微強打起精神，出門再去找工作。
可才走到樓梯口，一群記者忽然圍了上來，相機話筒都紛紛對着她。
「請問是喬微小姐嗎？
您為什麼不願捐骨髓救您的親弟弟？」
「喬小姐，鄭女士說您沒有良心，您認為這話對嗎？」
……喬微擋住臉連連後退，想要逃開這些幾乎戳到她臉上的話筒。
可這些記者就像聞見血腥味的鯊魚一般，追着她不放。
狹窄樓道里，她被擠得無路可走，一下子一腳踩空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頭撞在牆上，她痛得悶哼出聲，眼睛都有些發花。
可那些人依舊沒有放過她的意思，對着她狼狽的模樣一個勁猛拍。
「喬小姐，請回答我們的問題……」喬微渾身發疼，終於忍不住一把推開了面前的記者。
無論如何她也不願意在人前撕開傷疤，賣慘供別人炒話題。
她死死咬着牙，一字一句開口：「我只要錢！」
說完，她撥開人群，重新逃回自己的房間。
終於，一滴眼淚在關上門的剎那還是忍不住掉下來，落在地上無聲無息。
一連幾天，喬微出門都會被人指指點點，不要說找工作，這一片的店，她連門都進不去了。
真是好笑，她只想活下去，活得像個人，就那麼難嗎？
蕭瑟寒冷的大街上，喬微坐在木椅上，仰頭看着頭頂的桃樹。
那枝頭隱隱長出綠芽，過不了多久就會開出花來。
她凝視着那抹綠芽，安慰自己一定會好的。
正這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個陌生號碼。
剛接通，電話那頭傳來周瑤跋扈的聲音：「喬微，你現在給我媽乖乖道歉，然後捐骨髓，不然，我要讓你比現在還慘！」
喬微怔在了原地，下意識地攥緊了手機。
原來，她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是周瑤在搞鬼！
原來，鄭玉婷口裡的女兒瑤瑤就是周瑤！
喬微深吸了一口氣：「你為什麼要這樣趕盡殺絕？」
周瑤冷笑了一聲：「我看見你噁心，不行嗎？」
喬微一頓，開口卻聽不出什麼情緒：「只有心臟的人才會看別人噁心。」
「我沒時間跟你廢話，你明天不來醫院，我就讓你連你現在這個狗窩都沒得住！」
喬微的臉色跟着一白，心裏像是堵了一團火：「明明你的骨髓才是最匹配的，就算要捐，那也應該是你，憑什麼找我？！」
可她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已經是一陣忙音。
枝頭一滴清露掉下來，正好打在喬微脖頸，冰涼入骨。
她沒有工作，沒有錢，甚至連最後的地下室都要失去。
原來，世上真能有人逼得另一個人活不下去。
喬微捏着手機，眼眶通紅，幾乎絕望。
「呲——」一輛豪車在她跟前緩緩停下。
車門打開，邁出一雙修長的腿。
喬微心中驟然忐忑，她一抬頭，果然是盧卿安。
第八章 我沒錢喬微愣愣的看着他，一時不知怎麼開口，盧卿安走到她跟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他開口，說的卻是：「周瑤的弟弟也是你弟弟，現在他需要配型，你應該救他。」
一句話，瞬間將喬微的心潑個透涼。
她哀默的眼神看向他，聲音沙啞：「我只是個孤兒，從來沒有親人。」
盧卿安皺了眉：「我可以給你錢，一千萬，足夠你一輩子的生活。」
喬微忽然笑了笑，下一秒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在他身邊這麼多年，盧卿安從來沒對她這樣大方過。
他明明那樣討厭自己，現在卻肯為了周瑤的弟弟，給她一千萬。
見她這副表情，盧卿安心中煩亂，他冷聲道：「矯情什麼，喬微，你傍上我不就是為了錢嗎？」
喬微唇都在抖，她一字一句說：「我從來不是為了你的錢。」
她以為，誤會會解釋清楚，只要她對他好，一切都會好起來。
她以為，他也曾有一刻是對自己動過心的……盧卿安心中卻升起怒火，他一把捏住喬微的下巴，漆黑的眸子射出寒光：「你別說是因為愛我才這麼犯賤！」
喬微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如刀般的話幾乎將她的心臟攪得一陣血肉模糊。
她只能啞口。
犯賤。
這就是他給她的愛下的定義。
對於盧卿安的要求，她從來無法拒絕，況且，連活下去都難的人，還能拒絕什麼。
車子一路疾馳，眼前的風景不停的變幻。
到了醫院，鄭玉婷已經在那裡等着了。
看到盧卿安，她熱情地招呼，就像對自己的女婿一樣。
盧卿安只把喬微帶過來，就禮貌地告辭。
而全程，他的眼神都沒有在喬微身上停留過。
喬微的目光卻愣愣的注視着盧卿安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走廊盡頭。
「啪——」下一秒，她臉上又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耳光。
鄭玉婷恨恨看着她：「看瞎了人也不是你能肖想的！
你也不照照鏡子，還敢跟我們家瑤瑤爭！」
喬微挨了這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疼，可心裏卻已經感受不到了。
而走到車邊的盧卿安從口袋裡摸出車鑰匙，看見車裡放着探病的補品，才發現剛才忘記拿上去了。
他蹙眉，把東西拿出來又折返。
走到走廊轉角，鄭玉婷叫罵的聲音傳過來。
「喬微，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垃圾堆里長大的，也永遠只能呆在垃圾里！」
盧卿安一眼就看見了喬微臉上那鮮明的巴掌印。
可他只是停在了那裡，沒有說話，也沒有上前。
他薄唇微抿，眼神不自覺泛出一陣刺骨的寒意。
可等到鄭玉婷罵完，他才走上前，將手裡的補品交給鄭玉婷：「剛才忘記帶過來了。」
鄭玉婷立時換上了一臉笑意，接過東西。
喬微轉過頭定定的看着他，這一刻，她已經明白，剛才的打罵他都看見了。
看見了，卻視若無睹。
原來一個人不愛你，是真的連一絲憐憫都不會給你。
他是絕情，還是從未有過情？
她沒有答案，只是原本以為已經千瘡百孔的心，在這一刻還是泛出疼痛，深刻的，一陣一陣，像是一把鈍刀子在劃她的心頭。
「喬微，抽血檢查了。」
檢查室里的護士小姐叫她的名字。
喬微低下頭，沉默着跟着護士進去了。
盧卿安卻站在原地，沒有再離開。
不知為何，喬微剛剛的眼神像根針似的扎在他心頭。
時間緩緩流逝。
忽然，裏面的護士驚呼出聲：「哎呀，喬微，你的血怎麼止不住啊！」
檢查室一片慌亂嘈雜，盧卿安眉頭不由深皺。
醫生匆匆趕來急救，過了許久，血終於止住。
醫生宋於簫看着喬微毫無血色的臉，皺起了眉頭：「喬小姐，你這是凝血功能有障礙，得仔細檢查一下。」
喬微聽見檢查兩字低下了頭，悶悶開口：「我不去。」
宋於簫推了推眼鏡，神情嚴肅：「你的情況比較嚴重，不去是會出事的！」
喬微一下抬起頭，清凌凌的眼神看向他：「我沒錢。」
宋於簫愣住了，他這才發現，眼前這個女人穿的衣服都是出了線頭的舊衣服。
這樣冷的天，她只穿了一雙已經洗得發白的帆布鞋。
她的皮膚是病態的白，身體也隱隱瘦得有些脫形。
宋於簫看着心裏很不是滋味，聲音也跟着放柔了些：「去吧，檢查不要錢。」
說完，他沖護士使了個眼色。
喬微這才跟着護士去做檢查。
檢查結束，她走出房間，就看見周瑤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了，她挽着盧卿安的手，身邊的鄭玉婷討好地笑着跟盧卿安說話。
喬微只看了兩秒，便黯然移開了視線。
等了一會兒，宋於簫拿着檢查結果出來，語氣嚴肅：「喬小姐不能做骨髓移植，她有血管性血友病，不能動手術。」
第九章 是她命不好盧卿安聽到這話，不由往前一步拿過宋於簫手裡的報告單，心裏湧起一陣複雜。
他怎麼也沒想到，喬微居然有這個病。
「她的病在變嚴重，必須要接受治療，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