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音沈予知》[顧明音沈予知] - 顧明音沈予知第11章

「我只是把那兩樣東西從清廈挪到了掬月閣。」
況苑笑道,「府上本就雞飛狗跳的。」
「況大哥要是攔我。」
顧明音眨眼,「自家後院也少不得着一把火,更加雞飛狗跳吧。」
況苑聳聳肩膀:「祝二小姐一路順風,一雙兩好,百年好合。」
況苑領着人同施府的馬車走了一路,在岔道口停住,目送車馬遠去,不由得嘆,這一對兄妹,也真是利索,且有病。
江都距金陵兩百餘里,車馬三四日可抵,行舟要晚個一兩日,但馬車要在長江渡口攬船過江,不若直接乘船來得方便,只是沿路城郭鄉鎮無不富庶,官道上來往行人絡繹不絕,隔三差五見沿途的驛站茶棚坐滿客人,行路比船上有趣些。
馬車的車窗半掀開,顧明音捧腮,專註看沿途景色。
寶月不知自家小姐看些什麼,嘟囔:「有什麼好看的呀?
二小姐都盯了一路了,都是挑擔的、趕路的、赤腳的騎驢的。」
「成日坐在府里井底觀天,外頭當然好看啦。」
顧明音指着不遠處,「你看那個茶館裏,包着頭巾的婦人,手裡拎的籃子裝着火紙筒子,一個火紙筒子賣一文錢,她也不是到每個人面前去兜售,只找那些抽旱煙的,背着鋪蓋要野外過夜的腳力,這小半刻,就賣了七八個火紙筒出去。」
又指指遠處馬車:「那裡有個穿青衣裳的伴婆,一路專陪車裡女眷說話打趣解悶,還有茶水吃食供着,這也是不錯,最後還能拿到一筆酬金,有這樣馬車的闊綽人家,給的銀子想來也不會少。」
她頗覺得神奇,「一個女子,憑着一張嘴也能賺銀子,不比那些清客門人差。」
寶月順着顧明音的目光望去,皺皺鼻子:「這些都是很常見的呀,到處都是這樣的人,只是二小姐深居府里,不常見罷了。」
顧明音回頭瞟寶月,沉默半晌,她小時候住尼姑庵,住私窠子,再後來住施善存為王妙娘安置的私密小院,再進施府,算得上遠離市井生活。
馬車一路南行,夜裡也在客棧住店,男方家的管家先趕回金陵去報喜,只留了四個嬤嬤在,這四個嬤嬤看着頗有規矩,嘴裏也緊,說話很守分寸,閑時坐在一起說話,有個嬤嬤說起:「主家的宅子在金陵仙鶴門的竹筒巷,極好一座宅子,舊時也是當官人家的府邸,主人新買下來,近來才修繕一新,留做成親用的。」
田嬸娘笑道:「不用見,想必也是相當的氣派。」
那冰人也在一旁陪笑:「千里姻緣一線牽,真是難得有這樣的緣分。」
顧明音靜靜聽見她們說話,不便插嘴,見自己三個婢子都凝神聽着,那邊接着道:「待明日過江,主人還雇了條船來接,過江就到了金陵,府里什麼都備着,也不必往外頭去買,挑個吉日成婚即可。」
寶月嘴快,問那幾個嬤嬤:「新翰林會跟着船來接我家小姐么?
總得先見上一回。」
嬤嬤和冰人、田氏互視一眼,訕笑道:「這個老奴就不知了,主人諸事忙碌,應是會來吧。」
寶月又道:「我家小姐第一次來金陵,先去市集上逛逛走走,買兩身衣裳,也買些土儀特產,捎給老夫人。」
「這是自然要的。」
晚間住在客棧,寶月打水給顧明音洗漱:「婢子心裏有些毛毛的。」
「怎麼了?」
「那幾個老嬤嬤,只提他家宅子多好,僕人多少,吃穿用度是幾等,怎麼不提他家都有什麼人,新郎官是什麼樣的呢。」
寶月道,「咱只知道一個名字年齡,其他什麼也不曉得。」
寶月問顧明音:「小姐就這樣放心?」
「滿家人都放心,哪個沒有去祖母面前美言幾句,這麼多人替我把關,我有什麼不放心。」
顧明音收拾自己行囊,不由得莞爾一笑:「有才有貌有銀子,沒爹沒娘沒娶親,不在遍地開花的金陵找,眼巴巴跑來江都娶親,要麼世上就沒這人,拐我去賣,要麼那新郎官在金陵惡名昭彰,或者病死沖喜,冰人有利可圖,左右串通,跑來遠地害人。」
寶月瞪眼「呃」了一聲。
顧明音睃了她一眼,淡聲道:「田嬸娘敢跟着一起來送我出嫁,應不是拐賣去做妾做婢,而是是那人身上有什麼蹊蹺,臭名昭著,馬上要死,兩者選一,沒得跑。」
「小姐這種人怎麼能嫁」寶月臉色蒼白。
「為什麼要嫁,你不是知道么?」
顧明音笑,「這麼不靠譜的婚事,祖母病急亂投醫,都把我打發出來了,你看不出來么?」
「你是我帶出來當陪嫁丫頭的,清露明霜只來送嫁,日後還要跟着孫先生回江都的。」
顧明音此行壓根沒帶多少行囊,兩身衣裳,幾件銀首飾,「那人指不定前頭死過三四個妻妾,或是個要死之人,我若嫁過去,你日子也不能好過。」
「所以」顧明音微笑,「我們一起逃出去吧。」
「到了金陵,定然會有個臨時的寓所讓我們住兩日,男方再過來迎娶新人。
你是陪嫁丫頭,不會陪着我一道出門上花轎,而是花轎走後有人來接你進府,所以迎親那日矇著喜帕出嫁的人是你。」
顧明音看着寶月,「你要替我拜個堂,進了洞房,清露明霜守在門外,你喜服底下穿的是婢女的衣裳,脫了喜服,帶着清露明霜一道出去找田嬸娘,悄悄跟嬸娘說我丟了。」
「新娘丟了,田嬸娘定然第一個慌張,肯定早早要抽身走,若是能順利抽身最好不過,早些和孫先生回江都去,祖母那也有個交代。
若是男方察覺的早,心裏有鬼,未必敢聲張,定然先四下去找,再找田嬸娘理論,田嬸娘也要抓着男方反咬一口。
但這些事都不會鬧出來,最後面上還會遮掩過去,事由利起,最後總有人能拿銀子擺平,田嬸娘不會讓此事敗露,不然她在施家難以立足,也自然會瞞着孫先生。」
這樣一來,她逃脫了,施老夫人那處安心以為她嫁了,至於沈予知回來後怎麼樣,就讓他們去鬧,施老夫人定然會蒙在鼓裡,其他的天翻地覆也和她無關。
「你若是想回江都,就抓緊田嬸娘,她會想法子幫你遮掩。
若是不回留在我身邊,我在外頭等你,我們一起走,找個地方安定下來。」
寶月聽得目瞪口呆,顧明音看她:「明白了嗎?」
「我不要回江都。」
寶月一激靈,若回施府,大哥兒回來還不知道怎麼鬧得天翻地覆。
「這幾日你跟着我,將有可能的破綻一點點想好。」
顧明音握着寶月的手,柔聲道,「別怕,我身上帶着銀子呢,夠我們以後過的很好。」
「小姐既然要逃我們現在就能逃啊。」
寶月哆嗦問,「何必等到迎親,眾目睽睽之下」「祖母身子越發不好了」顧明音輕嘆,「她在我身上花了這麼多心血,我也想她過得安心些。」
剩餘路上,寶月都是抖着手,張大耳朵聽旁人說話。
馬車行至長江口,渡口泊船數里,雲煙淡渺,銀河玉帶蜿蜒從天上來,眾人等了小半日,有個褐衣的中年人過來,引着馬車駛入一條平板船。
船上有小艙室,寶月扶着顧明音去艙內坐,船雖舊,內艙卻布置的整潔乾淨。
江面風平浪靜,一眼遼闊,靜水東流,碧天如洗,白雲如煙,白鳥展翅高唳,回頭望,還能見江岸碧綠的蘆葦。
上一次過長江是在鎮江渡口,夜半時分,風浪顛簸,狂風呼嘯,她在夢中,夢境混亂又靡艷。
顧明音輕輕嘆氣,她偶爾也會想起沈予知,舊年的清脆笑語和肌膚上的黏膩汗水,清風和膩香交織在一起,像什麼?
像用清甜的花蜜水泡醇厚濃茶,一開始就格格不入。
寶月端來茶壺,顧明音拾起杯子,呷了一口,茶味熟悉,老君眉,味輕且甘甜:「你從家裡帶來的茶?
前幾日怎麼不是這個?」
「沒有啊是船家送來的茶。」
顧明音心頭猛然跳了一下,低頭看着手中的茶盞,細白透明的白盞,質地甚佳。
船隻靠岸,船沿擱好船板,車夫驅着馬車緩緩駛下平緩,沿着人流,向前駛去。
寶月看着顧明音臉色發白,緊緊抿着唇,一聲不吭僵坐在馬車內:「小姐,你怎麼了?」
天色不早,這夜宿在客棧里,這裡是官道岔口,因商旅興旺聚集而成的一座小鎮,明早啟程再行一日,明日就進了金陵城。
這夜,顧明音是盯着寶月入睡的,夜半時分,顧明音搖醒寶月:「寶月,快起來。」
寶月揉着眼睛起身:「怎麼了?」
顧明音換着一身極樸素的衣裳,將頭髮纏成光髻,問她:「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不成婚了么?」
寶月詫異問。
「不了。」
顧明音臉色蒼白,「金陵未必是可去之地,你不走,我自己走了。」
寶月一骨碌從床上起來,穿衣裳:「我跟小姐一塊。」
客棧門掩着,門口櫃檯趴着打瞌睡的店小二,一盞油燈輕輕晃,等着來投宿的過客。
半夜仍有趕路的車馬行人在官道上走過,藉著月色能看到官道上不時經過的黑影。
顧明音拉着寶月的手,躡手躡腳出了客棧大門,藏在官道兩邊的雜草往前走。
「小姐我們到底要去哪兒?」
寶月有些害怕,手掌冰涼,「黑黢黢的寶月害怕。」
「我們找車搭我們一路」顧明音咬牙,環顧四野,「去金陵吧。」
身後突然響起咄咄的馬蹄聲,緊促,聲聲落地,顧明音頭皮一麻,拉着寶月往前奔去。
月光下,有人縱馬橫攔住她們,面前有一人,凝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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