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音沈予知》[顧明音沈予知] - 顧明音沈予知第11章(2)

眼前呆若木雞的兩個女子。
沈予知臉色很冷,笑容卻仍然溫柔,仰頭看着漆黑天幕,輕輕嘆一聲,而後柔聲道:「妹妹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
次日一早,田氏收拾妥當,從房裡出來,見着眼前整理衣袖的男子,臉刷一下白透,沈予知抬頭瞟她一眼,甩甩袖子,臉色淡淡的:「甚巧,在這兒遇上嬸娘,一道上車吧,回江都。」
第58章第58章寶月緊張如小鵪鶉,  挨坐在顧明音身旁:「小姐,馬車朝着渡口去了,我們要回江都了」顧明音端坐車內,  雙手安分擱在自己膝頭,不起波瀾的目光放在自己手指上。
十指剝青蔥,  先前用鳳仙花汁染的指甲依舊嫣紅,  指甲根部新生出的半月牙兒淡白微粉,  這是一雙柔軟鮮嫩、賞心悅目的手。
「回就回吧。」
事已至此,  還有什麼好說的。
昨日夜裡,  在這陌生的地界,昏暗的夜色下,沈予知翻身下馬,  篤定又沉穩的腳步聲和衣袂在夜風中拂動之音朝她撲面而來,他站在她身前,半垂的丹鳳眼睇她,  心平氣和問:「怎麼跑這兒來了?」
夜那麼灰暗,四野投射而來的暗淡光影將男人臉龐線條加深,面容清晰如刀刻,冷硬如石,她輕輕喘了一口氣,語氣也淡定:「祖母替我配了一門婚事,  要嫁到金陵去。」
沈予知瞧她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無所畏懼的模樣,  長長的「哦」了一聲,  又看看一旁瑟瑟發抖的寶月,  點頭:「甚好。」
玩着手中的馬鞭,淡聲道:「嫁人就嫁人,大半夜的帶着寶月出來做什麼?
遇上歹人怎麼辦?」
「我不想嫁,  所以趁機拉着寶月逃跑」顧明音垂着眼,牽牽自己粘着枯草的裙,抬頭問他,「大哥哥緣何在此?」
昏暗星光下見一張雋秀俊逸的臉,那雙眼深深沉沉又星光點點,像夜色下的湖水,一點波光是星月和風撩起的漣漪,語氣也同湖面一般平靜:「辦些雜事,路過此地。」
顧明音微微將頭點了點,看着夜空不說話。
「既然不願嫁,又遇上了我。」
他垂着眉眼,語氣還是淡,「那妹妹跟着我走吧。」
寶月縮着肩膀上前去牽馬,沈予知背手揚着馬鞭,往前邁了兩步,扭頭看僵住不動的顧明音:「怎麼」語氣輕輕往上一挑:「妹妹不願意?」
她偏身,極快的瞟了沈予知一眼,又直直的看着眼前,今夜多雲,月色被雲霧遮擋,腳下的官道蜿蜒沒入黑夜,草木蟄伏如獸,三三兩兩的蟲鳴。
有鞭聲從風中過來,長長的馬鞭纏上她的腰肢,那頭輕輕一拉,顧明音身形隨着鞭上力道微微晃了晃。
她被那馬鞭碰了下,心頭一梗,擰着脖子抬頭直勾勾的看他,玻璃珠似的眼久久凝住,而後輕輕抖抖濃密的睫,垂眼回他:「願意。」
沈予知目光比月色還冷清,收回馬鞭,淡聲道:「去客棧。」
客棧門前掛着光亮暗淡的燈籠,門大開着,守夜的小二哥擎着油燈,打着哈欠照明,順兒在門旁翹首以待,遙見沈予知身邊是家裡二小姐,後頭跟着牽馬的寶月,嘴裏「嚯」了一聲,重重拍了拍大腿。
進了客棧,沈予知吩咐寶月:「陪着二小姐回房,好生歇一會,明日起早就要走。」
寶月恭順領着顧明音回去,沈予知目送這主僕兩人回屋,和順兒去屋外說話:「你回金陵去,把宅子里該收拾的都收拾了,再回江都。」
順兒矮着身應了一聲,撓撓頭:「都怪小的,辦事出了岔子。」
沈予知神情淡淡的:「她今日不跑,明日進了金陵也要逃。」
順兒暗自咂咂舌,又聽沈予知道:「把孫先生喊來,要打點一下,我明日帶着人,先水路回江都。
顧明音哪裡能再歇,領着寶月回了屋,兩人默默在屋內枯坐,見外頭亮起一絲曙光,主僕兩人將東西俱收拾了,下樓來,見沈予知和孫先生袖手在門旁說話,看着下人搬運草料,準備行囊。
孫翁老半夜被順兒敲門喚醒,驚訝不已,見了沈予知,更是大吃一驚。
沈予知離去前,只吩咐了孫翁老,若是家中有事,只裝聾作啞,不管不問,一切等他回來再處置。
近來家裡鬧出的這些動靜,再瞧着沈予知眉宇間的冷霜,眼下這場面,只覺敲鑼打鼓,必有熱鬧戲碼要登台。
這家裡家外能說的不能說的,太多了。
寶月和顧明音早早就在車上坐着,清露和明霜進來伺候,嘰嘰喳喳還挺開心:「大哥兒如何在這兒,是送二小姐出嫁的么?」
田氏見了沈予知,只覺天旋地轉,目眩神暈,聽沈予知說要回江都,半個字都不敢說,腿軟手抖爬上馬車,見馬車內坐的冰人滿臉慌張,問田氏:「這年輕官人是誰?
差人把我架上馬車,還不許我走動問話。」
冰人看田氏雪白一張臉,又瞧着馬車駛去的方向,也是緊張兮兮:「不去金陵成婚么?」
田氏心亂如麻,抖着唇:「回回江都」顧明音和寶月一夜未眠,這會主僕兩人已經熬不住蜷在馬車內睡了,沈予知輕輕掀簾看了眼,又走開去同孫翁老說話。
馬車又回了渡口,車夫驅着車直接上了船,那男方家幾個接親的嬤嬤聽說又要回江都,都叫囔起來,冰人也不肯,鬧着要走,幾個婦人就在舟頭大囔大叫,把碼頭巡查的兵卒都引了過來。
沈予知親自去打發兵卒,那幾個卒子收了好處,掂掂手中的錢袋:「串通騙婚,這倒要不得,就放你們回江都,扭送到州府去治罪,小官人不可動用私刑。」
最後一行人都上了舟,沈予知不耐煩聽婦人聒噪,皺了皺眉,伸手在面前一點,指使府丁:「把她們幾個,都綁好了,押到船艙內關起來。」
手指一划,把田嬸娘也算上:「一個也不許逃。」
「大哥兒,好侄兒這是要做什麼?」
田氏白着臉,「有什麼話好好說就是老夫人」沈予知壓根懶得說話,利落的眉頭往下一壓:「把嘴堵上。」
府丁和車夫都是施家的,見大哥兒神色和眼前這陣仗,將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一個個都麻利捆了,扔在甲板上。
顧明音在車內早就醒了,被婢子們攙扶着上船,見地上麻繩綁着好幾個人,田氏髮髻散亂,狼狽歪倒在甲板,嘴裏還塞着塊帕子,漲着通紅一張臉,嗚嗚衝著她說話使眼色。
顧明音腳下不停,目不斜視,扶着木梯,直接上了二樓艙室。
從金陵沿長江順流而下至鎮江,再剪江北渡,經瓜州至江都,也不過四五日的水程,田嬸娘和那些冰人嬤嬤都被五花大綁鎖進艙室里,又不許說話叫囔,每日不過送一頓薄粥進去,所以舟上也清凈,清露明霜和寶月都是第一次坐大船,難免有些好奇,日日伴着顧明音推窗看江面水闊,左右行舟。
沈予知也不太出面,多和孫翁老喝茶閑聊,他這回出門月余,先是和藍可俊去了瓜州運糧,從瓜州北上濟寧,路過江都時又下了漕船,在江都停留過一日,帶着順兒雇舟南下金陵,日日忙碌,也不得閑。
「大哥兒回過江都?」
孫翁老問他,「如何不回家中?
突然改了主意要南下金陵?」
「不去金陵,如何能遇上先生。」
沈予知微笑。
孫翁老看着他倚窗喝茶,沉吟片刻:「大哥兒把田嬸娘鎖起來,若到家老夫人見着後頭藍表叔回來,又如何交代畢竟是親戚」沈予知絲毫不懼:「她們敢趁我不在使壞,就當想一想後果,別說祖母,就算老天爺護着也不頂用。」
他輕哼一聲,眯起眼,「吸我身上的血,在我身上打主意,真以為自己翻身做主,活膩了。」
孫翁老知道他是個心狠手辣的,低頭呷了口茶,不再勸。
船一路都不靠泊,揚帆直奔江都,船上就那丁點地方,吃飯散心看景,兄妹兩人總有見面的時候。
兄妹兩人並不多話,但態度也不算冷清,偶爾臉上也微帶着些笑意,外人看着倒是挺謙和的一對兄妹,只有寶月心驚膽戰,生怕兩人鬧出個什麼來,最後她又被關柴房受懲。
到瓜洲那日,又見瓜洲白塔,這日是個陰天,灰濛濛的,視景並不佳,那白塔看着細細小小,佇立在山水之外,江水混濁,被風和途徑的船隻一攪泛出一片片白沫,丁點倒影都不見。
沈予知喊顧明音喝茶,兩人就坐在舟頭的艙室內,將四面窗都推開,短簾掛高,任憑江風左右橫竄,將人的衫袍吹得東飄西揚。
他倚在窗邊,半隻手臂還搭在窗外,迎面吹着微腥的江風,喚她:「妹妹來煮茶。」
顧明音端端正正跪坐在軟墊上,將銅色小茶壺擱在泥爐上,靜等水沸。
沈予知目光從茶爐挪着她身上,上下打量一眼,又扭頭去看外頭江景,微微斂眉,支手揉揉額角。
「大哥哥頭疼嗎?」
沈予知慢吞吞「嗯」了一聲。
「我幫哥哥揉揉。」
他說了好。
顧明音趨步過去,跪坐在他身後,伸手,慢慢替他揉着額頭。
她的長袖隨着手姿,盪垂在他肩頭,沈予知聞到她身上那股安定的甜香,這香氣難以描述,是她身邊的花花草草,熏過的衣裳枕褥,身上的胭脂水粉和香膏,入口的茶水和甜食,各種零零碎碎的氣味,一朝一夕糅合出來的一股子甜味。
沈予知閉眼問她:「這一個多月,在家做什麼?」
「針黹、寫字、陪祖母和喜哥兒,和婢子們玩鬧。」
「哥哥呢?」
「去瓜州運糧,再往金陵去辦事,做買賣。」
「哥哥在金陵有什麼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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