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可是，直到又過了三天，小樂還沒有顧醒跡象的時候，顧知薇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病房。
「凌風，你跟我說實話，小樂到底怎麼了？」顧知薇半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凌風的臉。
凌風眼神一僵，甚至不敢去直視顧知薇的眼睛。
瞞了近半個月，凌風知道顧知薇遲早會發現真相，但也知道當她發現真相的時候，也對她只會是個毀滅性的打擊。
顧知薇看着凌風的反應，心裏已經隱約有了猜測。
她提高聲音，崩潰的開口：「你難道打算一輩子都瞞着我嗎？凌風，求求你，告訴我吧，小樂究竟怎麼了？」
凌風嘆了口氣，閉眼道：「小樂……全身多處受損，醫生說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但是，他能醒過來的幾率，很低。」
顧知薇眼神一震，杏眸瞬間氤氳出水霧，顫聲道：「所以……小樂是變成了……植物人嗎？」

第二十章

一陣窒息版的沉默過後，顧知薇親眼看見凌風點了點頭。
一行淚珠瞬間從她眼角滑下，顧知薇忽然覺得心跳加快，呼吸不暢起來，她張開嘴大口大口的用嘴呼吸了，肺里彷彿一點空氣也沒有了。
凌風急忙走到她身邊，焦急的握住顧知薇的手。
「顧知薇，你先冷靜一點，小樂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醒過來。」
顧知薇臉上滿是淚痕，她控制不住一般的流着淚，面色蒼白的仰頭，眉宇之間滿是痛苦。
「他還那麼小，凌風，他還那麼小……」
她低聲的呢喃着，凌風聽到後心裏也是一揪。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沒有保護好他。」顧知薇忽然又激動起來，掙開凌風的手起身突然就下床往門口跑去。
凌風一驚：「你去哪兒！」
顧知薇沒有回答，也沒有回頭，而且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她的身體雖然好了一些，但跟從前比還是很虛弱的，顧知薇從病房跑出來後，直接朝小樂的病房衝去。
走廊里，其他人都看見一個穿着很白色病號服，臉色蒼白如紙卻又渾身淚痕的瘋狂的向前跑着。
「小樂，媽媽帶你離開，媽媽帶你離開。」
顧知薇嘴裏喃喃着跑到了小樂的病房前，可手還沒推開門，她的腰卻忽然被一隻手攔住。
她本就瘦，生病後更加，一把腰盈盈一握，一隻手便足以攔住。
接着，身後傳來熟悉的低沉嗓音：「顧知薇！」
是他！一聽到裴夜寒的聲音，顧知薇像是應激性的一抖。
連眼神里都帶了些恨意，她拚命想掙開他的手：「放開我！放開！我要帶小樂離開！」
害得小樂變成植物人的罪魁禍首就在身邊，她怎麼可能冷靜地下來。
奈何兩人力氣差距過大，不管顧知薇怎麼掙扎都無法掙脫她的手，最後因為情緒過分激動，眼前一白猝然暈倒在了裴夜寒懷裡。
凌風追過來時，正好看見裴夜寒伸手上顧知薇打橫抱起。
一轉身，兩個男人面對面相遇，裴夜寒滿目冰寒的望着他：「你把小樂的情況告訴她了？」
看着顧知薇如今的樣子，凌風也有些後悔，但他明白這件事是不可能一直瞞着她的。
「她每天都在等小樂醒過來，不可能瞞她一輩子。」
裴夜寒蹙眉：「但她現在的情況根本不適合知道這些，就算她一直追問小樂的事，你身為醫生，難道就找不到別的理由先穩住她嗎？」
凌風道：「別的理由又能穩住多久？裴夜寒，我們已經騙了她很久了！」
「夠了！」裴夜寒冷冷道，不想在跟他多話：「等她醒來後，你最好別在胡說八道。」
說著，他抱着顧知薇回到了病房。
她這次的昏迷並不久，醫生檢查後也只說是氣血上涌導致，半小時後，顧知薇便迷迷糊糊醒了。
看到了卻是守在一旁的裴夜寒。
她瞳孔一縮，猛地坐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大腦便又是一暈。

第二十一章

整整人搖搖晃晃剛又要倒下去，裴夜寒即使伸手扶住了她。
「慢點兒。」
顧知薇條件反射把躲開他的手，雙眼通紅的看着裴夜寒。
「小樂成了植物人，你滿意了？」
「裴夜寒，你怎麼能這麼心狠？從小樂出生的時候你就不喜歡，你從來沒有好好的抱過他，也沒有好好愛過他，但是以前，每次我都告訴自己，就算你不愛他也沒關係，只要我多愛他一點，我把你的愛也一起補上，他就不會難過了，你可以不愛他，但你怎麼能，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去死？」
顧知薇說的極慢，這是她醒來後第一次跟裴夜寒說這麼多話，卻每個字都像一把刀一般刺進裴夜寒的心裏。
刺得他的心鮮血直流，卻又明白自己連呼痛的資格都沒有。
裴夜寒沉默的收回手，輕輕道：「我知道，你怪我，從前的事都是我的錯，是我被顧媛騙了，以為給我捐腎的人是她，以為當初是你故意設計未婚先孕，在天台上，顧媛又用那份假恩情欺騙我，說皓皓是她這一生唯一的孩子，所以我當時情急之下放棄了小樂，這是我的錯，你想怎麼罰我都可以。」
罰？
顧知薇覺得可笑，她的孩子如今都已經變成這樣，她再怎麼罰裴夜寒，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現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所以才會想給自己，想給小樂賠罪。
如果他仍然不知呢？是不是就會理所當然的覺得，小樂犧牲是理所應當的，他怎麼能這麼心狠，小樂才是他的親生孩子啊！
顧知薇偏頭，不去看他：「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裴夜寒，我早就已經跟你提離婚了，你知不知道以前的那些事，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我不需要你的賠罪，也不需要你補償什麼，你只需要離我的世界遠一點，再也別出現就好了。」
裴夜寒心中一痛，道：「顧知薇，以前是我誤會你了，我保證以後不會了……」
「都不重要了，」顧知薇打斷他：「我們之間，沒有以後。」
明明她的聲音很輕，卻又好像無比決絕。
一時間，整個病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顧知薇始終沒有睜開眼，彷彿不想多看他一眼，直到的裴夜寒的聲音再次傳到耳邊。
沉沉的聲音甚至帶着些啞：「那，關於小樂身體的事，你願意聽我說嗎？」
果然，顧知薇的眼睫動了動，隨後睜開了眼：「你什麼意思？」
「小樂現在的確變成了植物人，但其實還有醒過來的幾率。」
顧知薇渾身一顫，死死地盯着裴夜寒的臉：「你沒騙我？」
語氣里滿是對他的不信任。
裴夜寒點頭。
「我從美國請來了在這方面最權威的醫生，明天他就會來，到時候，你可以親自去問他。」

第二十二章

翌日。
裴夜寒口中的美國權威醫生果然來了江城第一醫院。
再給小樂做完全身的檢查過後，他也對顧知薇說出了自己的結論——
如果讓他帶小樂回紐約治療，他也許會有40%醒過來的幾率。
約翰醫生說的時候，顧知薇、裴夜寒和凌風都在。
聽到他說需要帶小樂回紐約治療，顧知薇果然猶豫了，但想起他說的40%醒過來的幾率，又不得不心動。
這個幾率不算高，但已經是能給到她的最大希望，如果不去，可能就連40%的機會都沒有了。
而就在顧知薇在做糾結的時候，凌風聽完約翰醫生的話後，意味深長的看了裴夜寒一眼。
幾分鐘，顧知薇下定決心般點頭：「我答應你，送小樂去紐約。」
……
辦公室外，裴夜寒和凌風站在外面，凌風看了一眼緊閉的門，裏面顧知薇正在跟約翰了解小樂的身體情況。
「這個約翰說的話，是你教的吧？」凌風一下就戳破了裴夜寒的計劃。
面前的男人沒有反駁，只是冷冷地看向他。
凌風冷笑：「40%醒過來的幾率，怎麼可能這麼高？也就是顧知薇救子心切沒有發現這些破綻，裴夜寒，你想把小樂弄去美國，究竟打的什麼主意？這個約翰醫生又究竟是誰？如果小樂再出事，不光顧知薇不會原諒你，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剛才凌風一聽那個約翰說的話就覺得不對勁，但到底顧知薇還在，而且他看到顧知薇聽到40%醒過來的幾率後眼底的光，他就什麼質疑的話都說不出了。
可是現在給了她這樣的希望，對顧知薇來說未必不是另一種殘忍。
裴夜寒也看了門口一眼，開口道：「約翰的確是紐約最厲害的醫學教授，我不會害小樂，40%是誇大了，因為我要給顧知薇一個足夠的理由送走小樂，這樣她才能從小樂出事的痛苦中走出來，而不是一輩子都沉浸在痛苦裏。」
「而且，我把小樂送去紐約，他能接受到全球最好最先進的治療，這本來就有利於讓他顧醒。」
這些話聽着言之鑿鑿，但凌風又豈會輕易相信裴夜寒。
「讓顧知薇從痛苦裏走出來是一回事，另一方面，送走小樂，你以為就能讓她忘記你拋棄了小樂的事實嗎？裴夜寒，你別自己說的多麼光明正大。」
只要顧知薇守在小樂身邊一天，她就一天無法忘記當時裴夜寒在天台上做出的選擇。
所以，對裴夜寒來說，送走小樂，既是為了顧知薇着想，更多的，只怕還是為了他自己！
「隨便你怎麼想，總之，我欠顧知薇和小樂，我會還給他們，不管用什麼方式。」裴夜寒淡淡道。
約翰教授能在國內待得時間不長，兩天後便要帶着小樂離開了。
顧知薇本來也想跟着一起去，但她如今身體並不虛弱，還需要休養一段時間，並不適合隨行，何況如果她每天跟着，也只會影響美國那邊對小樂的治療，於是她只能留在國內，以後隔一段時間再去看小樂一次。

第二十三章

小樂被帶走後，顧知薇也終於出院了。
醫生說她的身體沒有什麼別的大礙，只是還需要靜養很長一段時間，把身體養好就行了。
出院那天，顧知薇沒跟着裴夜寒走，她早就遞了離婚協議給他，兩個人現在只差正式領離婚證了，她自然不可能再回裴家別墅。
而顧家，顧知薇也不想回去。
父母如今對她態度改善，但和善中總歸也透着些不自然，好像永遠都小心翼翼的，他們自己累，顧知薇也累。
她已經不想再花費心神去維繫這些關係了，好在她身上還有一些存款，她出院後乾脆自己在外面租了個房子住。
是叫凌風送她過去的。
是一個不算太大的房子，在一個沒有電梯的老居民樓里，雖然只是在3樓，並不用怎麼爬樓梯，但凌風還是蹙了眉。
「知薇，你卻你能在這裡好好休養嗎？我名下還有一套房子，你可以去哪兒住。」
顧知薇淡笑着打斷他：「不用了，凌風，這兒挺好的，我不是沒錢租更好的房子，我只是覺得這裡環境安靜，真的很適合我住，不用擔心。」
她這麼說，凌風也不好多說什麼，幫她打掃了房間，有陪着買了些生活用品之後，凌風便回了醫院。
他走之後，顧知薇一個人坐在客廳，好像忽然不知道該幹什麼。
她發了許久的呆，看着這個空蕩蕩又有些許陌生的「家」，忽然反應過來這兒缺了些什麼。
小樂。
他人雖然不在，可小樂其實還有很多東西，只是，那些東西都在裴家……
顧知薇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出了門。
但她沒有先去裴家，而是去了小樂曾經的幼兒園，把他的書包和日記本都拿了回來。
最後，她才終於去了裴家別墅。
到別墅門口時，顧知薇還有些猶豫不決，她不想再見到裴夜寒，可拿走小樂曾經的東西對她來說太重要了，如果連一點念想都不給她，顧知薇不知道該怎麼熬過未來的那些年。
她站在別墅門口踟躕，猶豫不決間，卻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顧知薇！」
顧知薇轉頭一看，竟然看見了顧媛！
這段時間在醫院，不知道是裴夜寒故意不讓顧媛出現在她面前，還是顧媛知道自己沒臉出現，顧知薇一直沒見過她。
一看見這張臉，顧知薇就又忍不住想起那天，在天台上顧媛故意騙裴夜寒說她以後再也生不了孩子，讓裴夜寒放棄了小樂。
這個女人，也是害的小樂變成植物人的兇手！
顧知薇冰冷的看向她，一言不發，可那目光冷的能淬冰。
顧媛繼續朝她走來，還一邊恨恨的開口：「你現在很得意吧？」
她眼中的恨彷彿比顧知薇還要多，不知道的還以為顧知薇才是那個對不起她的人，顧媛惡狠狠地盯着一言不發的顧知薇。
「現在爸媽覺得對不起你，裴夜寒也知道了五年前捐腎的人是你，他還想在行業里封殺了我，讓我設計作品全部被退回來，我已經一無所有了，顧知薇，你很得意把？你把一切都搶回去了，但這些本來都該是我的！」顧媛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朝她大聲吼着。
她好像已經完全忘了，有些東西，從一開始就不是屬於她的。

第二十四章

「你現在終於得償所願了，你喜歡了裴夜寒那麼多年，現在他喜歡你了，而我了，我什麼都沒有了！」
她渾身上下寫滿了嫉妒兩個字，這幾天顧媛每天都來找裴夜寒希望他對自己手下留情，卻連他的面都見不到，今天又遇見了顧知薇。
她知道，這段時間裴夜寒一直守在醫院，顧知薇的身邊，這更加令她心生妒火。
可顧知薇還是那副對什麼都滿不在意的樣子。
「顧媛，你現在這樣的下場，是你自己罪有應得，跟我沒關係，跟任何人都沒關係，你作惡太多，註定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可顧媛哪裡肯聽她說這些，仍然自欺欺人的大喊：「都怪你！都是你的錯，是你搶走了我的一切，裴夜寒本來就是屬於我的。」
顧知薇搖了搖頭：「他是屬於誰的，我早就不在乎了，我只是過來拿走小樂的東西。」
說著，她不打算在跟顧媛糾纏什麼，正要走進別墅。
可是忽然，顧媛猛地跑過來狠狠推了顧知薇一把，眼中閃過一絲狠毒：「你不是不要裴夜寒嗎，那你快滾！再也別來找他！」
顧知薇一時沒反應過來，被她推的狠狠往後一栽，整個人即將摔倒在地上之際，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進耳朵，接着便是一雙大手將她穩穩的抱進懷裡。
裴夜寒扶住顧知薇，立刻緊張的問：「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顧知薇在一開始的驚嚇之後，已經恢復了冷靜，聽到裴夜寒的詢問，也並沒有回答，只是冷淡的搖頭，然後便退出了他懷裡。
裴夜寒並沒有在乎她的冷淡，而是抬眸危險的看向顧媛，顧媛當然想不到裴夜寒會突然出現在這兒，而且還目睹了自己推顧知薇，叫她想辯解都沒話說。
「夜寒，我剛才，我只是太着急了，皓皓他生病了，發著燒還在喊裴叔叔，我只是想讓你去見見他，求你了。」
大概是她的厚顏無恥真的震驚了顧知薇，顧知薇也抬起頭看向顧媛那張剛才還滿是惡意現在卻淚光盈盈的臉。
怎麼會有人無恥到撒的所有謊都被揭穿後，還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出現？
只是可惜，如今的裴夜寒連多看她一眼都懶得看，對她的兒子，又怎麼可能還有從前的偏愛。
就算是從前的裴夜寒，在他心裏對顧媛的兒子皓皓也並沒有真的多喜歡，那個小孩性格強勢自私，別人的什麼玩具都喜歡搶，又喜歡大吵大鬧，跟可愛基本不沾邊，何況還是聽話又懂事的小樂跟他作對比，裴夜寒即便再少回家，也能看得出顧知薇其實把小樂教的很好，甚至有不符於他那個年齡的聰明，只是，裴夜寒將自己囿於五年前那個所謂「陰謀」里，始終一意孤行的不接受顧知薇，也不接受小樂。

第二十五章

「顧媛，我再說最後一次，你的兒子跟我沒有任何關係，別再來找我了。」
他話說的絕情，讓顧媛的身子狠狠一僵。
顧媛還不死心，也不接受自己如今真的完全輸給了顧知薇。
她看着顧知薇平靜的臉，心裏湧起一陣憤恨，故意道：「可是你和顧知薇的兒子已經沒救了！他再也醒不過來了！」
看到顧知薇聽到這句話後終於有起伏的表情後，顧媛心裏升起一陣快意。
可裴夜寒也變了臉色，漆黑如墨的眼神里醞釀著怒意，可終究顧忌着顧知薇在，不想刺激她，只喊來保安將顧媛先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