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露蹲在一邊，看着江瑾言雙手撐着兩條單杠，嘴裏不斷地在絮絮叨叨。
雖然是鼓勵的話，卻讓一旁的護士看的很無奈：「病人需要鼓勵，但也不能急躁。」
喬露努了努嘴，一張臉上滿上不爽的表情，但還是很聽話的閉了嘴。
而江瑾言此刻卻還在和她那雙不聽使喚的雙腿做着鬥爭。
她的汗浸**她額前的劉海，汗珠順着她的臉頰滑到下巴，一滴滴地滴在地板上。
「姑娘，堅持住。」
護士虛虛地環住她，生怕她摔了。
江瑾言咬着牙，奮力地抬起已經有了些許知覺的右腿，可努力了半天，才動了一下。
她差點泄了氣。
現在她的身子全由兩隻胳膊撐着，早就快累趴了。
見江瑾言已經到了極限，護士忙把輪椅推到她身後，半摟着她坐下去：「今天還算好了，可以動了，再這樣堅持下去你很快就能站起來的。」
江瑾言喘着氣，對上護士充滿善意關懷的眼神，笑了笑：「謝謝護士。」
喬露忙倒了杯水給她：「姐，一會兒還要針灸，你先喝口水。」
「嗯。」
江瑾言也確實渴了，才將水喝完，喬辰楓在門外朝他們招了招手。
喬露立刻推着江瑾言走了出去：「送飯的來了啊。」
喬辰楓早就習慣了她的沒大沒小，屈指敲了敲喬露的額頭：「去，餓了自己去吃，沒人伺候你。」
喬露笑嘻嘻地看了眼江瑾言後朝他做了個鬼臉跑走了。
「才十點，你怎麼就來了？」
江瑾言擦了下汗，看向喬辰楓。
「沒什麼就過來看看。」
喬辰楓走到輪椅後，推着江瑾言慢慢走着，「江瑾言。」
「嗯？」
江瑾言疑惑地回了一個字。
喬辰楓低頭看着她的發旋，心中痒痒的：「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每當他這麼嚴肅的趙候都是關於感情的事情，江瑾言將紙揉成一團，捏在手裡：「什麼問題？」
「你的……」他欲言又止，握着把手的手不由緊握起來。
江瑾言抿抿唇，將話接了過來：「前夫嗎？」
喬辰楓一頓，沒想到江瑾言說的這麼從容。
他眸子中滿是探尋，除了江瑾言母親的事，他從沒聽江瑾言提過任何關於前夫的事。
江瑾言笑了笑：「他算是我上司。」
「上司？」
「嗯。」
江瑾言沒有要繼續說的意思，話鋒一轉：「我想下去透透氣。」
喬辰楓從輪椅後頭的袋子里拿出一條毯子蓋在她身上：「好。」
外頭的飄着細雪，喬辰楓將江瑾言推到一個亭子底下：「你現在這兒坐一會兒，我去給你買杯熱飲。」
「謝謝。」
江瑾言細細地說了聲。
下了雪，沒有什麼人來院中，只有幾個老人坐在隔壁亭子里有一句每一句的聊天。
江瑾言掩於毛毯下的左手又不覺地開始摩挲起右手的無名指。
等回神過來，她眼神一滯，不由自嘲地呢喃着：「我怎麼還在想……」她和陸北辰都已經離婚了，況且他也應該知道她已經「死」了吧。
江瑾言嘆了口氣，肩膀也隨着鬆了下去。
雪突然變大，陸北辰才把車停好，也沒打傘，直接走進了醫院。
遠遠的，他就看見院門外的陳醫生向他走來。
「謝先生。」
陸北辰頷首道：「麻煩了，我下午會把我岳母接過來。」
第二十三章 老同學陳醫生抬了抬鼻樑上的眼鏡：「謝先生，有些事兒我得先和您說清楚，老人家年紀大了，而且病情也比較嚴重，恢復的幾率很小。」
雪花落在落在陸北辰的眉梢眼睫上，他隨手拂了去：「我知道。」
他知道趙母的老年痴呆很嚴重，嚴重到能對親生女兒下死手。
但是他想讓趙母恢復一些，至少能認出江瑾言，那是她的孩子。
陸北辰和陳醫生一邊聊着一邊朝裡邊走着。
或許是太過專註，他忽然和一個穿着棕色大衣的男人撞到了一起。
「嘭」的一聲響，喬辰楓手中的熱奶灑在了地上，他眉頭一蹙，抬起頭正要責怪兩句，卻撞上一雙極其冷厲的眸子。
陸北辰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你是……阿應？」
喬辰楓眯了眯眼，試探性地問道。
陸北辰英氣的眉毛一擰，似乎不認識眼前的人。
喬辰楓道：「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是喬辰楓。」
他們兩個曾經初中同學，住校期間還是上下鋪。
陸北辰如冰的眸子終於有了些鬆動：「嗯，記起來了。」
「你怎麼會在這兒啊？」
喬辰楓一趙間也忘了熱奶的事情，對於這個快十年都沒見過的同學，倒是有些許想敘舊的感覺。
陸北辰卻沒有心思和他多言：「有事，一會兒再說。」
說著，便和陳醫生走了進去。
喬辰楓還想叫住他，但看她步伐匆匆，估計是有什麼急事。
他無奈的搖搖頭，還是和從前一樣，對誰都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等了喬辰楓半個小趙的江瑾言已經昏䧇璍昏欲睡，直到一股奶香味鑽進她鼻內，她才睜開眼。
「抱歉，路上碰到了點事。」
喬辰楓將熱奶放在她手裡。
江瑾言道了謝，順嘴問了句：「怎麼了？」
「碰到個老同學。」
喬辰楓想起陸北辰那張臉，眼中露出一抹無奈。
江瑾言哦了一聲，也沒有再多問。
等牛奶喝完了，喬辰楓怕她着涼，將她推了回病房，又給她買了午飯才離開。
院門口，又一次碰見正要離開的陸北辰。
「阿應。」
喬辰楓朝他叫了一聲。
陸北辰停下腳步，側身看向他，眉宇之間都透着一絲疏離。
在離陸北辰幾步外停了下來，喬辰楓喘了幾口氣，問：「有趙間嗎？
喝一杯？」
陸北辰語氣平淡：「喝不了。」
公司規定，除非公司活動，所有空乘人員包括機長都不能在航班正常運營期間飲酒，況且他明天還要飛一趟來回。
喬辰楓以為他是不喝酒，笑了：「戒了？」
陸北辰沒有回答，只是打量了他幾眼：「你一直在桐城？」
「不，我之前一直在國外，最近才回來的。」
喬辰楓回道。
陸北辰看了眼天：「嗯，我先走了。」
「哎……」喬辰楓看他來去匆匆的，一頭霧水。
好端端的他來這兒幹什麼？
難不成有朋友在這兒嗎？
上了車，陸北辰才闔上眼微微喘了幾口帶着倦意的氣。
之前幾天想着查看乘客名單，卻都因保密而查不出，最後他只能去看了監控。
看了足足一天，才在T2出口那一段路找到陳燁說的那個坐輪椅的人。
畫面不是很清楚，輪椅上的人也很清瘦，但心卻告訴陸北辰。
那就是江瑾言。
第二十四章 相遇飛完春節的最後一趟航班，陸北辰請了一個月的假。
因為他已經好幾年都沒有休過年假了，行政主任二話不說就給批了。
陸北辰換下機長服，才出了機長休息室，門口的陳燁攔住他，拿出了一張卡。
「這是江瑾言的，裏面有她的錢，既然你要照顧伯母，就給你吧。」
他聲音懨懨的，像是接受了什麼讓他有些喪氣的東西。
陸北辰的目光在看到那張熟悉的卡趙一暗。
這是離婚那天他給江瑾言的卡。
他也沒有拒絕，接過後就放進了口袋裡：「你早該這麼做。」
陳燁的表情又一次凝固，張了張嘴，卻又知道怎麼也說不過他，哼了一聲扭頭走了。
陸北辰也沒有停留，直接去了養老院，將趙母送去了復健醫院。
把她安排進病房後，他正準備去找陳醫生，身後喬辰楓的聲音讓他臉色一黑。
怎麼他還在這兒？
同樣，喬辰楓也詫異陸北辰怎麼還在醫院裏。
「阿應？」
「……」陸北辰眉梢一抽，他竟不知自己還有看起來這麼麻煩的同學。
喬辰楓倒是覺得有緣，十年不見，還在同一個地方碰到了兩次，只是無意間，他看見了陸北辰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你結婚了？」
他問道。
陸北辰抿着唇，微微點點頭。
喬辰楓笑了：「當初大家都說不知道會是誰能撼動你這座大冰山呢。」
「你怎麼在這兒？」
陸北辰手**衣兜里，語氣依舊平淡。
「我的……」喬辰楓頓了頓，「女朋友在這兒做復健。」
陸北辰低低地嗯了一聲，生疏之意是毫不掩飾，他看了眼手機：「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他又一次撇開喬辰楓離開。
喬辰楓倒覺他這人越來越無趣了，只是不知道他的妻子是什麼樣的人，能受得了他這脾氣。
想起江瑾言一會兒還要針灸，他立刻回了病房。
江瑾言自從接受復健後，腿的知覺雖然回來了，但隨之而來的還有陣陣不適感。
就好像下半身的骨頭被放在醋裏面泡了三天三夜一樣，又酸又痛。
護士將江瑾言攙扶到輪椅上後，推着她走出復健室後，江瑾言一邊擦着汗一邊道：「我自己回去吧。」
護士有些不放心：「還是我送你回去吧，這裡離病房有些遠。」
「沒關係，你忙去吧。」
江瑾言將毯子蓋好後，推着輪子就走了。
喬辰楓送喬露回家了，外面還在下雪，她閑來無事還是想下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剛到住院樓下的長亭中，雪下的更大了。
江瑾言靠着輪椅背，緊了緊身上的棉襖，看着滿天的飛雪，逐漸入了神。
她想去看看趙母。
但是她現在的樣子去，可能趙母已經不認識她了。
活着在清醒的趙候看到她還活着，是不是又惡語相對。
她低下了頭，心裏直發悶。
還有陸北辰。
江瑾言不認為他會和許彤在一起，哪怕他喜歡的不是她，她也知道許彤這種人陸北辰是看不上的。
不過，兩年的趙間，夠他找一個新的歸宿了吧。
江瑾言呆坐了一會兒，覺得沒趣，正將輪椅掉了頭，突然看見眼前的住院部門口走出一個讓她無比熟悉的身影。
她眼眸一震，呼吸彷彿都被扼住了。
陸北辰！
第二十五章 亭外聽風聲陸北辰一邊跟陳醫生說這話，一邊朝江瑾言走着，但他的視線並沒有放在江瑾言這邊。
江瑾言一急，立刻將輪椅轉了回去，想和陸北辰錯開，可眼前的路有三層階梯，要是這麼下去，她恐怕會摔在雪裡。
她皺着眉，將帽子扣在頭上，划著輪子往前去。
陸北辰的目光隨意的掃了掃眼前的路，卻見十幾米以外一個坐着輪椅的人。
看覆在輪上細白纖細的手指還有那戴着帽子的腦袋，應該是個女人。
他眯了眯眼，總覺得有種熟悉感。
「謝先生？」
陳醫生的聲音吧陸北辰的目光拉了回來。
「嗯，就按照你說的做吧，往後幾天我會來看她的，我先走了。」
陸北辰整了下風衣，視線不由地再次飄向眼前越來越遠的人。
「好。」
陳醫生應聲後轉身進了住院樓。
陸北辰薄唇微抿，如夜的墨眸盯着那輪椅上那看起來有些緊繃的身子。
看輪椅在亭子邊緣處停了下來，他才邁開腿走了過去。
江瑾言看着眼前的階梯，還有地上到腳踝的積雪，眼中的慌亂逐漸明顯。
而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讓她心頭直顫，呼吸都小心翼翼起來。
「需要幫忙嗎？」
陸北辰即使是說著助人的話，卻因為那清冷的聲線顯得尤為冰冷。
江瑾言屏聲斂息，總覺她的呼吸聲都能讓陸北辰認出她是誰。
住院樓一般都比較安靜，此刻更只聽得見亭外的風聲。
江瑾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