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男人的臉上。

  這張臉，很熟悉，但是看着他，心很痛。

  姜冪痛苦地皺了皺眉頭，別開了自己的視線，他以前肯定傷害過自己，姜冪想。

  當陳賀生伸出的手就要觸碰到那瘦削的肩膀時，對方不可抑制地抖了兩下，是害怕，她在害怕。

  他蜷起手指，定定看了她兩眼，轉身對助理道：「扶着她走。」

  一路無言，回到別墅已是晚飯時間。

  時隔一月左右，吳媽見到陳賀生領着姜冪進門，震驚得愣在原地。

  她看着完好的姜冪，除了又瘦了點，精神頭看起來是不錯的，她的目光落到對方小腹，徘徊幾眼，最後卻是陳賀生出聲打斷了吳媽的審視。

  「吳媽，準備吃飯吧。」

  「誒，誒，好，我這就準備，這就去。」一時高興，吳媽走路都帶着風，她恨不得現在就唱兩句好日子。

  不過她並沒有高興多久，因為她很快便發現了姜冪的不對勁。

  「少爺，小林這是怎麼了？」

  終於挨到了兩人吃完飯，吳媽實在是一個憋不住話的人。

  陳賀生看了看乖巧地擦着嘴巴的姜冪，又看了看吳媽，連家裡的傭人都如此關心她么？

  這個姜冪看來很能蠱惑人心。

  「沒什麼，她生了一場病。你收拾一下這裡，我們上去休息了。」陳賀生將手中用過的餐巾紙折好又放到桌上，然後起身帶着姜冪上了樓。

  這回，她卻並不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一進到這裡，她便感受到了一股壓迫感，這裡讓她有些不舒服。

  她左右看着這個自己的「家」，一些畫面便硬生生闖進她的腦海。

  「你不是就要這樣么？」

  「讓你如願以償啊，懷上我的孩子，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快走，少爺要打掉孩子，醫生就快到了！」

  「抓住她！」

  「你已經被送給我了，嘿嘿……」

  ……

  「唔……」姜冪抱着頭，無力地**，「好痛。」

  「姜冪，你怎麼了？」陳賀生的臉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和記憶里那個要打掉自己孩子、送她下地獄的人重合了起來。

  「啊！你走開！」她坐在地上，抱着手臂往後縮，眼裡全是驚恐。

第十六章我沒有要打掉你的孩子

這是惡魔，這是送自己下地獄的魔鬼！

  他害死了自己的孩子，現在他又要幹什麼？

  「姜冪，你看清楚我是誰！」陳賀生兩步逼近姜冪，蹲在她身前，迫使她看着自己。

  「你是魔鬼，魔鬼……」她小聲重複，「對，魔鬼，你不要殺我孩子，我的孩子是無辜的。」說著，她低低地哭了起來，整個人都在顫抖着。

  陳賀生心臟的一個角落猛地一抽，鑽心地疼痛讓他皺起了眉。

  他將人抱進自己懷裡，「我沒有要打掉你的孩子。」

  「不要，我要保孩子，孩子。」聲音漸漸虛弱，沒一會兒，姜冪在陳賀生懷裡哭着睡了過去。

  陳賀生小心的將她臉上的眼淚擦掉，又將人送回了房間。

  看來是熟悉的場景喚醒了她的一些記憶，今天太晚了，姜冪又剛剛睡下，他想着明天再帶人去醫院檢查一下。

  哪成想，一夜過去，他卻差點永遠失去她。

  漸漸蘇醒的記憶就像一把鈍刀狠狠地切割着姜冪的心臟和腦袋，她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也想了發生在這裡的一切……

  她不明白，老天既然已經讓她忘記，為什麼又讓她想起來？

  她看着自己小腹上的那道傷口，是孩子離開留下的痕迹。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記憶就像一座牢籠，將她永遠困在這方寸之地。她不想再受誰控制，想要自由，想要新鮮的空氣，但靈魂只要還在這具身體里，陳賀生就不會放過她，沈欣沄亦如是。

  之前那一刀沒有結束自己的生命，希望今天這一刀可以讓自己解脫。

  動脈的血液奔涌而出，姜冪在痛苦中竟然嘗到了一絲輕鬆，但是對陳賀生美好的嚮往與現實交織在一起，讓她頭痛欲裂。

  「咚！咚！咚！」

  姜冪撐起身子，用盡全身力氣用頭去撞擊牆壁，彷彿這樣能緩解大腦裏面的劇痛。

  陳賀生在門外叫人沒有人應，心臟突然漏掉一拍，突然而來的恐慌讓他亂了陣腳。

  「管家！把備用鑰匙給我拿過來！快！」踹了幾腳，房門卻紋絲不動，陳賀生有些慌了。

  拿到備用鑰匙，陳賀生才發現自己手抖得厲害。

  打開門，床上並沒有人。

  緊接着是吳媽一聲尖叫。

  「小林！浴室！」

  看見大片的紅色，陳賀生眼前一陣黑暗，心裏大痛。

  ……

  「先生，前面是手術室了，您不能進去。」

  陳賀生鬆開扶着病床的手，目送醫生和護士急急忙忙地將人推進手術室。

  又是漫長的等待，一個月之內，這女人已經兩次踏進鬼門關了。

  他擼了一把自己頭髮，心裏莫名其妙很煩躁。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好像開始在意裏面那人的死活了。

  又是李憶淮做的手術，看着一個月之內兩次上手術台的人，連他這個看慣生生死死的人都生出了惻隱之心。

  哎，這是何必呢？

  手術進行了整整一個上午。

  「怎麼樣？」陳賀生的態度和那天差不多，只是那淺棕色的瞳孔里閃出一絲擔憂和恐懼。

第十七章別搶我的寶寶

「呼……命是保住了，但是身體的虧損恐怕這輩子都不補回來了。這次又傷到了頭部，醒來也不知道會怎麼……」

  大腦這個東西確實很複雜，出現什麼樣的情況都是無法預料的。

  「恩。」只要命還在，陳賀生已經滿足了。

  這次他沒有再離開醫院，他守在了姜冪的身邊，等着她醒過來……

  似乎這樣做才能讓自己安心。

  三天後，姜冪終於醒了過來。

  但是精神狀況卻更加令人堪憂，如今已經不能用封閉自我來形容她的情況，而應該用痴傻來表明她目前的狀態。

  「寶寶啊，媽媽在，不怕。」

  姜冪不顧手上的針頭，雙手抱起枕頭，一口一個寶寶地叫着。

  醫護人員看得都心疼，紛紛轉過頭去，只有陳賀生緩緩走向她，將她手中的枕頭扯住，企圖拿走。

  「這不是什麼寶寶，姜冪。」

  姜冪動作頓住，淚眼婆娑地抬起臉，看着陳賀生，「你不要搶我的寶寶好不好？我什麼都可以給你，你把寶寶還給我吧，求求你了。」

  李憶淮和之前看護過姜冪的護士都知道她的情況，這時候聽見這話，幾位女護士都紅了眼眶。

  「好不好？別搶我的寶寶……」可憐巴巴的聲音讓陳賀生心酸到了極點，他終於鬆開了手，捂了捂眼睛。

  姜冪一把將枕頭抱進懷裡，小聲說著：「寶寶別怕，媽媽在，媽媽會保護你，不會讓你有任何危險的。別怕哦。」

  陳賀生再也看不下去，轉身離開了病房。

  「莫先生，這個情況國內現在還沒有有效的治療辦法。」李憶淮道。

  「恩，我知道了。」

  「但是您可以試着帶您夫人去國外試試。」

  國外去治療，陳賀生似乎想起了什麼，對李憶淮點點頭道：「恩，她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過兩天就能出院了，現在還需要觀察一下。」

  國外的精神科專家，陳賀生自己便認識一個。

  傅深是自己的高中同學，大學選擇了學醫，最後畢業出國深造，還得到了世界級的醫學獎項。

  幾天後，陳賀生依舊將姜冪接回了家。

  這次他是不敢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了，就連睡覺都把她抱在懷裡。所幸，姜冪這次除了智商倒回了5歲時候，再沒有那些過激的動作。

  她懷裡的枕頭也被陳賀生替換成了一個洋娃娃。

  「我要吃那個！」

  最近一道吃飯的時間，這句話便會出現在餐桌上。

  姜冪雙手抱着洋娃娃，連吃飯也捨不得放開，說自己想吃什麼的時候就用一隻手指一指，然後又落會洋娃娃身上。

  陳賀生夾起一個油燜大蝦，姜冪的眼睛便隨着大蝦一起落入陳賀生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