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需要試，司制房又不是第一次製作她的婚服，尺寸早便有記載。
只是她到底沒有說出口。
蘭嵐剛要說話，身後便傳來一個刺耳的聲音。
「五妹妹又不是第一次穿婚服出嫁，司制房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蘭嵐回過神看去，正是江喚雲，身後依舊跟着個唯唯諾諾的江玉竹。
江玉竹懦懦地抬起頭來，正巧和蘭嵐一個對視。
隨即她便慌忙低下頭去，看上去十分膽小。
蘭嵐眯了眯雙眼，打量着江玉竹。
這江喚雲當真是不管到了哪裡都要拉着江玉竹。
蘭嵐勾了勾唇，看着江喚雲說道：「是啊，妹妹都嫁了兩次了，這就算輪也該輪到姐姐了，怎的到如今都嫁不出去？」
蘭嵐說完，抬眸看着江喚雲的眼睛，故作驚訝地說道。
「莫不是這西夏的王公貴族都知曉姐姐的跋扈凌厲，不敢迎回府門？」
江喚雲眸色一凌，怒聲斥道：「放肆！
別以為你現在有樓蘭人給你撐腰，就敢騎到我頭上來！」
蘭嵐也不理會江喚雲，模樣淡然。
此時門外突然走進來一男子，語氣輕揚：「喲，這麼熱鬧？」
眾人回頭看去，只見桑洛就站在司制房的門口，抱着手臂看着三人。
江玉竹看見桑洛的一瞬間，臉色便泛起紅色。
桑洛走到那婚服面前，看着那婚服點了點頭：「都說這西夏的工藝一絕，如今看來確是如此，倒是這面料差了些，待你隨我回了樓蘭，多的是綾羅真絲。」
桑洛說著，還挑了挑眉眼，看向蘭嵐。
後者面色無異，似乎並未把桑洛的話放進心裏。
倒是一旁的江玉竹剎那間變了臉色，一張臉變得蒼白，緊咬着唇。
江喚雲看着桑洛和蘭嵐，鼻尖發出一聲江哼，十分不屑。
「不過是個沒人要的棄婦，怎的如今倒是成了搶手的物件，看來樓蘭人的眼光也不怎麼樣。」
江喚雲說著，挑着眉眼看着蘭嵐。
「你說，若是這樓蘭王子見了你從前滿臉紅斑的駭人模樣，還會娶你嗎？
本宮可聽說，戚燁哥哥就是因為你面上的紅斑，才休妻另娶的。」
第二十五章蘭嵐看向江喚雲，眸中含上一層冰霜。
後者則是勾唇笑看着蘭嵐，語氣中滿是諷刺。
氣氛陷入一片死寂當中。
忽的，一旁桑洛發出一聲輕笑，打破了這份沉寂。
江玉竹看向桑洛，眼眸中帶着些許疑惑。
只見後者輕笑一聲，薄唇輕啟，語氣有些不着調，眸色卻又十分認真。
「這怎麼辦是好，從我一眼見到小允卿的時候，我就喜歡上她這個人了，哪怕小允卿真如三公主所說的那般，我也認了。」
江玉竹的臉色倏地蒼白，雙手緊緊扣着，指甲深深陷入到掌心當中。
蘭嵐皺緊眉頭看向桑洛，總覺得這話，並不是說給江喚雲聽得。
而後者果然變了臉色，揮袖離去司制房，只留江玉竹在原地，走也不是。
沒人看到，在司制房外的角落裡，戚燁身着玄色衣衫，躲在柱子後面，不敢現身。
方才他聽到江喚雲說，自己是因蘭嵐臉上的紅斑才休妻時，面色一白，身形僵住。
而桑洛正在此時抬眼，視線與他相對。
那一刻，戚燁的雙眼再次被刺痛。
他這次來，便是想見見蘭嵐穿婚服的樣子。
哪怕不是嫁給他。
他垂下眼帘，既不敢再看蘭嵐一眼，又生怕錯過了這一眼便再也看不見。
桑洛看着躲在角落的戚燁，眼角微微輕揚。
隨後抬手，撫了撫蘭嵐的鬢角。
蘭嵐後退半步，皺着眉頭躲開了桑洛的手。
「別動，沾了飛蟲。」
桑洛的聲音又輕又低，只得蘭嵐一人聽見。
桑洛靠近蘭嵐，手輕輕撫摸着她的髮絲，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十分親密。
戚燁的身子猛地一顫，面色變得蒼白，手猛地縮緊，心頭的刺痛似是要將他整個人割裂。
江玉竹看着面前的兩人，瞳孔猛地收縮，隨即轉身跑出了司制房。
待桑洛直起身時，再向角落看去，戚燁的身影早已不在。
他勾起嘴角，輕笑一聲，對蘭嵐說道。
「不過十日，你我便要做夫妻，如此生疏可不是件好事。」
蘭嵐看着桑洛，有些失神。
方才桑洛的模樣十分溫柔。
溫柔的……像是另外一個人。
腦海中那人的模樣，漸漸與眼前人重疊，卻如何也對不上。
只因那人的溫柔，從不是對她。
……寢宮內。
江玉竹猛地將青瓷花瓶摔落在地。
『啪』的一聲，發出清脆的響聲。
身後的宮女猛然後退，紛紛低着頭屏息不敢出聲。
地上已然是狼藉一片。
就連妝奩上的銅鏡也破碎的不成樣子。
「賤人！
賤人！」
江玉竹嘶吼着，將妝奩砸的破裂。
直到江玉竹精疲力盡，才踉蹌着摔在地上，臉色漲紅，惱怒得很。
宮女們卻無一人敢上前攙扶。
「她憑什麼嫁給桑洛！
她有什麼資格！」
江玉竹面容陰江，眸光透出陰惻惻的光，手緊緊攥着碎瓷片，鮮血滲出，染紅了青瓷。
「蘭嵐，只要我還在，你就別想活着嫁去樓蘭。」
「桑洛，只能是我的。」
第二十六章末春，多雨之際。
京中陰雨連綿，一連幾日不見高陽。
蘭嵐身着大紅色的婚服，頭戴金鳳朝陽冠，流蘇垂於臉側，坐上轎攆，自宮門內走出。
身後內侍官緊隨身後，手裡還拿着一紙聖詔，緩緩打開，聲音高昂。
「酌五公主蘭嵐溫柔謙和,風姿綽約,才貌無雙,名德皓貞,實乃和親之上上人選。
特封為平陽公主,與樓蘭王子桑洛結成秦晉之好,永固安泰。」
蘭嵐端手垂頭，微微頷首。
內侍官的一字一句，聽得蘭嵐格外沉重。
這還是蘭嵐第一切真的感覺到，生存於這個封建時代，命運不由己身的無奈。
這亦是她第一次，感受着原主的感受。
待那內侍官宣完聖詔，便彎下了腰，對蘭嵐說道：「接聖詔吧，公主，別誤了出城的時辰。」
蘭嵐雙手接過聖詔，最後看了一眼宮門。
此一去，怕是再難回西夏。
宮門外，熙熙攘攘。
蘭嵐定定地站在宮門前，掃視着人群。
許久後才輕輕道了一句。
「走吧。」
桑洛坐在馬上，帶着一眾侍從出了城門。
蘭嵐坐在馬車內，聽着朱雀大街上的繁華聲漸漸淡去，心也漸漸沉下。
她到底……在想什麼呢？
蘭嵐撫上胸口，垂眸問着自己的心。
大抵是臨別前，沒有見到的那個人吧。
城外。
桑洛坐在馬背之上，聲音拔高了些，對馬車裡的蘭嵐說道。
「出了關口，走上abc 里便是樓蘭，小允卿，我知道你有遺憾，出了這個關，往昔一切就算了吧。」
蘭嵐知道桑洛所說的『遺憾』是戚燁。
她緩緩抬起嬌簾，江眸瞥了一眼桑洛，語氣淡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