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殊秦述白》[蘭殊秦述白] - 第1章(2)

堅定地認為,眼前的一切一定是某種幻覺。
如果不是他在抓捕的時候出了某些岔子,碰了不該碰的東西,那就一定是那個心理醫生說的最壞情況。
他的弦斷了。
左右出不去也無法和外界聯繫,秦述白嘗試拉開房間里的所有抽屜,掀開被子,彎腰去看床底,但是,這個陳舊的房間卻沒有給他任何線索。
看上去像是二十年前建成的鄉鎮酒店,並沒有禁煙措施,地上還鋪着骯髒的絨毛地毯,角落裡甚至能看見被煙頭燙出的斑駁。
為什麼會是這麼個地方?
又為什麼所有東西破壞掉再開門又會出現?
秦述白忙活完一通卻毫無收穫,煩躁之餘他瞥了一眼電視,上頭正「照出」兩條白凈的腿,而眼尖的秦述白一眼就看到,女人的左腳腳踝似是受過嚴重的傷,有一條蜈蚣一般的長疤歪扭地爬在乾淨的皮膚上。
「……腳筋斷過?」
秦述白過去看這樣赤條條的人體都是在法醫辦公室,他下意識脫口而出,立刻換來一聲被冒犯的尖叫。
「都讓你不要看啦!」
電視機里的視角猛地上移,落在了一張鏡子里怒氣沖沖的臉上,而直到看到她**的肩膀,秦述白才意識到,就在剛剛,這個自稱陶昕的「幻覺」已經自顧自地脫掉了他的襯衫還有警褲,換上了一身自己的家居服。
陶昕擰着秀氣的眉頭,好似想要透過鏡子怒視他:「我倆共用身體哎!現在要跟連體嬰兒一樣活着,能不能尊重我一點?」
共用身體?
連體嬰兒?
這些詞語讓秦述白忍不住翻了個巨大的白眼,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生出這麼離譜的幻覺的,畢竟,如果要他來選,與其要面對這樣胡攪蠻纏的「室友」,他寧可解剖床上的屍體直接站起來和他打麻將。
秦述白冷笑一聲,看着電視機里出現的彩色電動牙刷還有護膚品,心想這幻覺還挺真實,不但編出這麼一個女的,還把她的家給完善了,連護膚品的牌子都有……也難怪有些殺人犯發起瘋來毫無理智可言。
只是,他再也沒有想到,有一天這樣的情況會出現在自己的身上。
思考片刻,秦述白決定趁他還沒因為陷在幻覺里惹出大麻煩,先弄清楚這個女人作為幻想出現的原因。
「你說你叫陶昕?」
秦述白努力把電視機想像成是審訊室外的監控屏幕。
陶昕這時已經轉去了客廳,她的家是典型的單身公寓,一室一廳一衛一廚,陶昕輕車熟路地往沙發上一癱,視線也跟着移到了天花板。
那裡沒有任何霉斑,頂燈里沒有灰塵,像是嶄新的。
秦述白眯起眼睛緊盯電視,又問了一遍:「你叫陶昕?」
「記住別人的名字有這麼難嗎,羅警官?」
女人語氣不善。
秦述白倒是沒想到這個純粹幻想的產物還能有脾氣,好笑道:「畢竟我可不像你,這麼快就能接受什麼共用身體的理論,你能想像警察相信玄學嗎?」
「相信相信不好嗎?玄學破案,這也很有看頭啊。」
出乎意料,陶昕倒是沒給他這個調調嚇退,反倒興緻勃勃地說:「比如說什麼受害者託夢之類的,我記得在紀錄片上看到過。」
這到底是什麼路子的幻覺?
秦述白皺起眉,又問:「不管怎麼說,我現在想多了解一些你的情況,除了叫陶昕之外,你還能告訴我什麼?」
「這是你們平時審訊時的語氣嗎?」
陶昕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電視機里的視野跟着急劇晃動,而秦述白眼睜睜看着她去拿了一本筆記本,又興沖沖地抓起了筆。
「你說!」
陶昕的筆尖抵在白紙上:「我學習一下!」
「……」
已經有很長時間他沒有碰到過思維這麼跳躍的審訊對象了,秦述白冷冷道:「你學習什麼?是我在問你問題。」
「嗯……也對,那我先說!」
女人的視野又亂轉了一會,像是在思考,秦述白本以為她要說的有很多,然而等了一會兒,他卻等來了一陣長長的遲疑。
一改之前連珠炮一樣的急切,陶昕猶豫道:「我……還能說什麼?」
「工作,家人,有沒有戀愛,有沒有結婚,有沒有孩子,有沒有……」
秦述白沒含糊,立刻拋出一大堆問題,但很快就被陶昕打斷:「停!太多了……我,我現在想不起來這麼多。」
「想不起來?」
「對……其實從今天發現自己被困住開始,我就一直暈乎乎的,我現在就記得,我叫陶昕,是個寫懸疑小說的,我還有個哥哥,叫陶森,他是……他是人民醫院的神經外科醫生。」
「等下,你是說,你是個寫懸疑小說的?」
秦述白這下終於找到了一絲女人和自己的共同點,想想他的腦袋裡也不可能出現一個寫言情小說的女人,秦述白問道:「寫過幾本書?叫什麼名字?」
「我的書都還沒出版,只在網上寫寫。」
「只在網上寫……」
秦述白思考着,幻覺出現的契機是不是自己最近太沉迷於逛局裡的數字檔案室,卻聽女人的聲音忽然小了下去:「不過我最近一直想寫新書來着……認識羅警官或許剛好可以給我找靈感!」
這個說法還挺新鮮。
秦述白抱着雙臂,或許……是因為他太缺案子了?這才想像出一個沒案子好寫的女作家?
所以說大腦這玩意兒,還真是善解人意,你想要什麼它都能給你編出來。
秦述白正覺得好笑,陶昕又道:「我的筆名是六顆石榴籽,現在也能搜到。」
她拿出手邊的電腦搜索一番,跳出來四五本書,而秦述白借陶昕的「眼睛」仔細看了最新一本的發佈時間,是在一年前。
陶昕頗為驕傲地說:「我也還是有一些讀者基礎的,雖然這段時間都沒發新書,但還是有人在等我回來。」
「……」
老實說,單看白兔神探這個名字秦述白就沒有點進去的**,也很難理解為什麼自己的大腦會編出這種信息,他無奈道:「說說你哥吧?他今年多大?」
這一回,陶昕回答的毫不猶豫:「我哥35了,現在在人民醫院做神經外科專家。」
「35歲的專家?正高?副高?」
「正高!我哥可厲害了,想要約他做手術都要排到兩個月後,還有人專門倒賣他的專家號。」
35歲的正高專家?
秦述白被這沒常識的說法逗地笑出了聲,卻是順着問下去:「那你哥擅長做什麼手術?」
陶昕想了想:「我哥很少和我說醫院的事情,說了我也不懂,畢竟他不想讓我學醫,不過……我知道他現在手上有兩項特別厲害的技術,剛剛在國外開完研討會,目前整個業內就只有他能做,因為,那是我爸爸以前做的項目。」
「你爸爸……」
注意到陶昕的語氣有了微妙的變化,秦述白本來還想再細問,但陶昕這時卻已經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我今天好累了羅警官,腦袋裡一直昏昏沉沉的,你能讓我先洗個澡清醒一下嗎?」
「洗澡?」
秦述白揚起眉,他有點好奇他現在到底在哪裡,單看這一切的真實程度,似乎也並不是被他完全想像出來的。
難道說,他其實是在分局旁邊開了個房間補覺?
在過去這對他來說也是家常便飯。
秦述白還沒想出個結果,陶昕的聲音又從電視那邊傳來:「羅警官!我沒辦法一直仰着頭洗澡,你能答應我先別看那個電視嗎?」
「你是擔心我占你便宜?」
「那當然啦,畢竟那個電視機難道不就是全程直播嗎?」
陶昕一語點出了電視機視角的本質,卻在瞬間讓秦述白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確實,此時他正處在一具女性的身體里……這又是因為什麼?
他的大腦為什麼會構築這些?
沒有人可以回答的問題在秦述白心中盤旋,而久久等不來答覆的陶昕此時卻像是沒了耐心,她自顧自說道:「那我就當你答應了,反正警察應該不能做違法亂紀的事情吧?」
丟下一句,陶昕走進浴室,卻不知從剛剛開始,秦述白的兩隻眼睛就已經粘在了電視機上。
他要拚命尋找畫面中的信息,以讓自己儘快找到突發幻覺的原因。
好在,雖然陶昕從頭到尾「努力控制」沒有低頭去看,但在一兩個習慣性的瞬間,秦述白還是看到了她的身體一角。
身高並不算高,可能只有一米六齣頭,身材纖細,左腳有疤,看舊傷位置,大概率存在行走不便的問題。
對秦述白來說,這樣的女性畫像在過去基本上都是以受害人的身份出現的。
還是說,她就是自己在某本案卷里看到的受害人?
在他精疲力盡的時候變成幻象出現在他面前?
秦述白聽着水聲停下,再一次,他在模糊的鏡面里隱約看到了女性的身體,並無妊娠紋和剖腹產的疤痕,說明陶昕的年齡大概率在二十到三十之間,同時,她用的護膚品並不便宜,這說明她的經濟條件應該不差,或許,在現實當中也真的是一個什麼醫生的妹妹?
一連串的思考讓秦述白無暇去注意陶昕一聲比一聲更響的呵欠,而等他再反應過來的時候,電視機的視野已經驟然顛倒,變成卧室的天花板。
「不行……我太困了,羅警官,麻煩你也休息一會兒吧,別在我睡着的時候在我腦袋裡說話。」
洗完澡的陶昕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按熄檯燈,秦述白甚至還沒來及阻止,電視機屏幕便隨着陶昕的「沉睡」而熄滅。
怎麼還不醒過來?
昏暗房間里的最大光源熄滅,秦述白心裏不由一陣焦躁,他還惦記着那個行李箱的案子。
如今他沒有手機,房間也出不去,如果無法從這個幻覺里蘇醒,他甚至都沒辦法回局裡上班。
想到這兒,秦述白只能無奈地倒回床上,藉著房間里最後一絲光亮,他看着自己的手掌,漸漸的,睡意上涌,視野也跟着變得模糊。
睡醒了之後,或許會找到轉機。
秦述白腦袋裡最後的念頭一閃而過,他此刻樂觀地認為,這像是荒誕鬧劇一樣的幻境會隨着他的腦袋得到足夠的休息而消停,但秦述白卻不知道,這一次,他大大地錯估了問題的嚴重性。
早上七點,秦述白髮現自己是被一條女士內褲勒醒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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