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天乾十四年，立秋。
公主府。
落葉紛紛，院子里早早便落了霜。
寅時，天還未亮，公主的房間便亮起了昏黃的燭光。
沈顏儘力跟在健步的陸堇身後。
走到府門口，陸堇嘴角扯出一個不帶情緒的笑：「天涼露重，公主明日便不用送了。」
一樣的話，他每日都說。
沈顏面色蒼白，拿着披風的手不自覺緊了緊。
隨即又抬起頭，將披風給他披上。
「天冷了，別著涼。」
陸堇任由她將披風穿到自己身上。
嘴角那抹隱隱的微笑讓兩人看起來親密無間。
但是他眼底的薄涼，卻又讓沈顏覺得那樣遙遠。
「多謝公主。」
沈顏手一頓，成親一年，他對自己的稱呼始終只有兩個字：公主。
陸堇轉身上了馬車，沒有回頭看一眼。
沈顏靜靜看着馬車，直到看不見蹤跡，才轉身走進府內。「咳咳……」
因為站的時間太長，她心口有些疼。
侍女欣兒連忙將她扶住，滿是擔憂：「公主，我現在就去請太醫。」
沈顏忙搖頭：「無礙，房裡還有葯，扶我回房。」
欣兒摸到她已經冰涼的雙手，還想說什麼，但是看着她的模樣，又吞了下去。
沈顏吃了葯，伴着燃起的火盆，身體才逐漸回暖。
歇了一會兒，她開始收拾書房。
桌上放着昨天夜裡陸堇寫的詩。
——「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看着這詩，沈顏眼底黯然。
一年前，陸堇高中狀元。
他本可以大展宏圖，卻因為一紙賜婚，讓一切都成了奢望。
在陳國，駙馬無法參政。
十幾載苦讀，都化作泡影，陸堇如何能甘心？
沈顏輕拂過上面的詩句，心口又痛起來。
她雖然從小喜歡陸堇，但是從來沒有想過嫁給他，拖累於他。
只是父皇憐愛，賜婚於她。
想起親人小心翼翼的樣子，沈顏無法拒絕。
還好，她自幼心疾，被斷言活不過二十五。
望着那詩，沈顏輕嘆一口氣：「你放心，用不了幾年，你便可以得償所願。」
收拾完書房，已經辰時。
馬上陸堇就要下朝，她照例去宮門口接他。
宮門外。
官員陸陸續續都走了，陸堇卻不見人影。
沈顏只好先回去。
回到公主府，沈顏卻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陸堇。
「陸堇……」她脫口而出。
這時她才看到陸堇的身旁還站着一個女子……
那女子一身素衣，楚楚可憐。
沈顏神情一怔。
陸堇對她微微施禮：「恩師去世，師妹孤苦無依，我想讓她暫時住在公主府，不知公主可否同意？」
沈顏還沒說話，那女子輕扯了一下陸堇的衣袖：「師兄，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沈顏不知道為什麼，心裏不舒服極了。
但她無法拒絕陸堇，點頭「嗯」了一聲：「欣兒，你去安排。」
說完，她立即轉身走進府內。
心裏莫名沉甸甸的。
等到午膳時間。
沈顏等在餐桌前，陸堇卻一直沒有來。
欣兒打聽後走回來：「駙馬爺在莫小姐的院子里。」
沈顏不覺蹙眉起身：「帶我去。」
「公主還是先用膳吧，你……」早膳都沒吃。
她話還沒說完，沈顏便已經走了出去。
側院。
沈顏剛進門，便看到了滿臉怒意的陸堇。
見到她，陸堇眼中閃過一絲厭煩，將手中的紅綢扔在她腳下：「公主若是不願，大可直接說，沒必要如此糟踐我師妹！」

第二章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