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衿幼沈遇》[陸衿幼沈遇] - 陸衿幼沈遇第7章

陸衿幼跪在刑台上,默然無語。
沈遇就站在她身後,他本以為她會像從前一樣,再向他解釋,哀求。
可直到鞭刑落下,她仍然半句話都沒和他說,這種無視,比起她以前囂張跋扈都更讓他生氣。
鞭聲實實落下。
每一鞭,陸衿幼都能感覺到那鐵鞭劃破她的肌膚,打斷她的骨頭,帶走她身上的血肉。
但她始終一聲不吭,縱然痛不欲生,她也不願求饒,不願認錯。
一鞭,又一鞭。
她死死撐着,意識已經模糊,好似又回到了凡間那怎麼也逃不出的痛苦輪迴。
每一世,都是不得善終,縱然她如何掙扎,想與宿命一爭,還是活不過三十。
被鞭笞致死,大概已經是第五次了吧,只是這次,尤其凄慘。
耳邊又似乎聽到元真磕頭的聲音:「太子殿下,陸衿幼已是凡人,怎受得住仙界鞭刑,這三十鞭讓我替她受下吧!」
也聽到沈遇冰冷的怒斥:「你算什麼東西,來人,拉下去!」
又一鞭落下,陸衿幼終於倒地,她還是沒撐下去。
可她不想死啊,師傅,元真……誰都好,救救她吧……一滴濁淚冰涼,陸衿幼已然氣若遊絲。
耳畔傳來一聲迴響,彷彿是沈遇的聲音:「住手!」
沈遇冷冷盯着元真被仙侍拖走,臉若寒霜。
不過一朵紅蓮成精,竟敢在大殿上質疑於他!
又想起他和陸衿幼先前親密姿態,便愈發看他刺眼!
沈遇又返回司刑宮,可他沒想到,不過離開半刻,陸衿幼就已經如此凄慘。
她從未在他面前如此虛弱,好像下一刻就會死去!
他一時止不住的心慌,看着刑台上那被鮮血染就的人,想也不想便抬手阻止。
司葯宮。
沈遇抱着陸衿幼衝進司葯星君殿內,司葯星君人卻不在,侍葯弟子立時放下手中事務上前:「拜見太子殿下。」
沈遇小心翼翼的放下陸衿幼,冷聲命令:「治好她!」
侍葯弟子上前審查,才發現不過是個凡人。
他想到近來在仙界沸沸揚揚的傳聞,心中不免對陸衿幼輕慢下來:「殿下不必擔心,只是看起來凄慘些罷了,只需一顆金丹便能治好。」
沈遇不覺鬆了口氣,接過金丹喂陸衿幼吃了下去。
金丹喂下,駭人的傷勢立即好轉。
見沈遇隨即一言不發,侍葯弟子眼睛轉了轉,討好道:「只是還有一事稟告太子。」
沈遇眉頭皺了皺:「說。」
「鶯月仙子先前在蠻荒待得久了,仙魂有損,只得萬年蓮心才可治癒啊。」
沈遇又提起的心放了下來,只道:「知道了。」
又定定注視了陸衿幼片刻,沈遇心頭那股沉悶卻始終沒有消散。
從前她總是一刻不停追在他身後,笑容燦爛,說個不停,如附骨之疽,叫人厭惡至極。
現在下凡一趟,竟變得沉靜淡漠,叫他覺得陌生。
只是,即便換了性格,心性之惡毒卻完全沒變。
想到因她受傷的鶯月,沈遇便乾脆的拂袖離去。
……房間內盈斥着一股濃重的葯香,陸衿幼撐開沉重的眼帘,只覺恍然。
原來她還沒死,那一鞭,終是沈遇心軟了?
還是她的錯覺?
大抵是她糊塗了,沈遇明明早就想讓她死的,不是嗎?
她床邊,司葯星君對元真沉沉嘆氣道:「她一介凡人,如今魔氣入體,傷及神魂,恐怕至於今生,再無來世啊……」陸衿幼怔住了,心底酸澀蔓延。
這第九十八世,她終究還是逃不過一個死字。
元真又問:「可有方法救治?」
司葯星君遲疑着道:「也有一法,太子殿下那兒收藏的斂神果或可一救。」
斂神果?
傳說中十萬年才得一顆的仙藥,整個仙界恐怕都只有那一顆。
若她還是陸衿幼仙君,得到它也不過一句話的事,可如今她不過是個凡人罷了,況且沈遇恨她致死,怎麼可能會願意救她?
陸衿幼無聲苦笑,強撐着從床上坐起來,元真忙上前扶住她。
「元真,罷了。」
她輕輕搖頭,任由自己靠在他身上,汲取着一絲來之不易的溫暖。
天命待她終是從未仁慈,千年的求不得,兩百年輪迴折磨,只能換來魄散魂飛,再無來世。
也許這樣也好,沒有來世,她便永遠不會這樣苦了。
元真任由她靠着,輕輕拍着她的肩膀,像是小時候師傅哄她入眠。
她聽見元真聲音低沉卻又堅定:「不怕,師兄會保護你。」
第七章 世間最殘忍陸衿幼只覺眼眶泛酸,活了千萬年,除了師傅,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會保護她。
她又是哭又是笑:「你從前總說師傅未收你做弟子,你都從不承認是我師兄的。」
元真摸摸她的頭,眼神深沉而悠遠。
他本是凡間普通蓮妖,是陸衿幼年幼時下凡玩耍,將他帶入仙界。
小姑娘已經忘記他的由來,可他始終牢牢記在心裏。
那個在蓮池邊傻傻對着一朵紅蓮許願的小姑娘好似一下就已長大,可她不僅沒有得到幸福,反而受盡世間至苦。
看着陸衿幼,他最終卻只說了一句:「你放心,師兄無論如何都會救你。」
陸衿幼太累了,靠着那一點暖意,尋到一絲安心,她又閉眼,沉沉睡去。
後來元真說了什麼,她沒有聽到。
翌日天明,一直守在她身邊的元真便沒了蹤影。
陸衿幼踉蹌着爬起來去找他,她如今受傷,按說元真絕對不會在這時候丟下她不管。
她心頭隱隱不安,在無妄宮都尋不到人便找了出去。
陸衿幼半道拉住一個小仙娥:「請問可有見到元真?」
「元真啊,好像昨晚去了一趟太子殿下的棲梧宮。」
小仙娥歪頭想了想才道。
聽到棲梧宮,陸衿幼不由心頭一跳,隱隱不安。
元真一定是為她去去求取斂神果了!
顧不得周身疼痛,她跌跌撞撞跑到棲梧宮,殿門一開,她便看見了鶯月。
鶯月一身月白睡袍,長發迤地,顯然是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陸衿幼渾身一震,心底遲緩的痛了一下。
原來這兩人已經這般堂而皇之的同塌而眠了。
想來她與沈遇的那一紙婚約實在是可笑,感情之中,不被愛的那個才是多餘的。
鶯月見陸衿幼臉色不好,心中得意:「陸衿幼仙君,你來找玹哥哥嗎?」
她故意將仙君二字咬得極重,又喚沈遇如此親熱。
陸衿幼的臉色便更是難看,她已經感受不到屈辱,可心裏堵得生疼。
千年付出,還不及眼前這女人耍弄的那一點點手段,她痛不能當,卻又苦不能言。
陸衿幼攥緊雙手,強忍住心頭戰慄,才問她:「我師兄在哪裡?」
鶯月眉頭一挑,冷笑一聲:「你是說那紅蓮小仙?」
陸衿幼心頭一顫:「你把我師兄怎麼了!」
鶯月信手變出一顆萬年蓮心,臉上笑得得意張狂:「你師兄啊,他在這呢!」
陸衿幼看着那顆萬年蓮心臉色大變,如雷灌頂:「不,不會的……」她怎麼也不願相信,昨日還哄她入眠的師兄,今日便已身死道消。
可那顆蓮心上的氣息,又明明是元真!
身後薄涼嗓音響起:「本君的斂神果豈是那麼好得,他既想要,便只能用它自己換。」
陸衿幼回頭,便看見沈遇信步走來。
他頓了頓,又接着道:「可是,本君方才去看,最後一顆斂神果昨日我已經給了月兒。」
陸衿幼呆愣在原地,心中的情緒太過,反被瞬間壓抑成一片空白。
只能看着他的嘴一張一合,說著世上最殘忍的話:「不過本君是守諾之人,這顆萬年玄丹本君便便宜你了,如此,我也不欠他什麼了。」
一顆散發著紅光的丹藥落在陸衿幼腳邊,她的心頓如千刀萬剮,痛入骨髓。
她紅了眼,指甲陷入肉里滲出了鮮血也渾然不覺:「沈遇,你年少時,我師兄亦出手救過你,你怎能下得了手?!」
見她終於撕掉了那層守禮恭敬的面具,卻是為了另一個男人,沈遇心裏燃起一把莫名的火。
他薄唇微抿,涼薄道:「他本就不過一株紅蓮,入葯救人乃是物盡其用!」
陸衿幼看着眼前痴戀了千年的人,頭一次覺得如此陌生。
「陸衿幼,該給的也給你了,莫再踏入我棲梧宮,滾!」
沈遇被她透着恨意的眼神一驚,語氣不耐。
她霎時間紅了眼,瘋了一般撲上前想要搶回那顆萬年蓮心:「把師兄還給我!」
第八章 要她一無所有沈遇眉頭一皺,輕輕拂袖,陸衿幼就被彈飛,狠狠摔倒在地。
她一口鮮血吐出,五臟六腑如移位了一般生疼。
眼前漸漸模糊,最後,她只看見沈遇一片衣角消失在她眼前,而後陷入無盡黑暗。
陸衿幼再次醒過來,是趴在棲梧宮外的。
綿長的宮道上只有她自己和那顆已經沾了塵的萬年玄丹。
她艱難地爬起身,拖着沉重的腳步往司命星宮跑。
偌大的仙界,恐怕亦只有司命星君那裡能答她一言了。
「敢問司命星君,世上可有方法能救我元真師兄?」
陸衿幼佝着身子,渾身的疼痛已經讓她直不起身。
司命見她狼狽如此,一向清冷的臉上也現出一絲鬆動。
可他亦只搖頭:「天命如此,不可逆也。
生死常道,亦無能反。」
得到司命的答案,陸衿幼失魂落魄地走出星宮。
仙鶴從她身邊飛過,許是從未在仙宮看見凡人,便都好奇跟在身後,陸衿幼卻只無神往前走。
手中那顆能讓人成仙的萬年玄丹被她死死捏住,而後又落到了地上。
……回到無妄宮,推開宮門,那日日盛開的一池紅蓮,已經全數枯死。
陸衿幼站在池邊,眼神獃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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