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京池沉默了好一會兒，隨手點了支煙，說：「隨便你吧。」
鹿南煙沒答，只說：「你去洗手間吧，我換身衣服。」
他頓了頓，聽她的話去了。
鹿南煙換完了衣服，就出了門，陳母沒想到居然會在自己家看到她，有些怔忪。昨天晚上，她也並不知道陸京池回來了。
「你……」
鹿南煙說：「他在樓上，昨天回來的，狀態不太對。」
陳母想問問他們昨天發生了什麼，可不知道怎麼的，什麼都沒有說出口，只說：「你這幾天找他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阿姨改天熬湯給你補補。」
鹿南煙只是點了點頭，也沒有拒絕：「好的。」
她說完就要往外走。
陳母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道：「溫湉一走，他是不是要死要活了？」
鹿南煙想起陸京池醉醺醺的狀態，想了想，說：「還好。」
陳母沒有再開口。
……
鹿南煙回了家，倒是也沒有休息。只是料理了一下自己，就準備去學校了。
去之前看了眼鏡子，女人果然也一樣，不能禁那種事太久，哪怕熬了一夜，連她自己都感覺到自己氣色不錯。
結果今天這一趟學校還真是來對了，她剛到學校沒多久，就有學生急急忙忙的過來找她，說室友今天鬧肚子，疼的起不了床。
鹿南煙認真的看了學生幾眼，覺得有些眼熟，隨後認出人來：「溫湉是你寢室的吧？」
「是的老師。」學生說，「我跟她睡對床，跟她關係比較好。」
鹿南煙說：「那她有沒有說，是不是真不要她男朋友了？」
學生有點疑惑：「我不知道他們分手了。」
「嗯。」鹿南煙說，「她男朋友因為她的離開，很難過，要死要活的。」
「這麼深情么。」學生有些不忍心，說，「要是溫湉找我聊天，我一定跟她轉達一句。這種好男人現在可少了，身邊的都是渣男。」
鹿南煙沒有說話，只是找了個男同學，把胃疼的學生背上她的車。
她一邊開車，一邊安慰着肚子疼的學生。
到了醫院，卻還是得等着，鹿南煙帶着學生坐在旁邊的位置上，讓她靠在自己懷裡。
學生止不住的哭，不停的說疼：「老師，我想我爸爸媽媽。」
鹿南煙小聲的哄道：「葉同學，老師已經聯繫你父母了，如果很嚴重，就讓你父母趕過來好么？」
葉晨曦說：「老師，你不要跟他們說了，你就說我沒事，他們……我媽身體不好坐不了車的，一坐車就暈。」
她的聲音小下去，「我爸爸，臉部毀容重創，少了一隻眼睛的，他來了，同學們會笑話。」
鹿南煙點點頭：「好，別怕，老師陪着你。」
葉晨曦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有說，很快醫生做完診斷，讓她做完血常規和其他檢查，說是腸胃炎，讓她去打點滴。
鹿南煙問她：「要不要喝點水？」
葉晨曦搖搖頭，小聲的說：「老師，我不是嫌棄我爸爸那樣。我只是，看見他被異樣的眼光看待，我心裏會很難受。」
鹿南煙安慰她道：「我明白。」
葉晨曦咬着唇說：「他當年替別人抓小偷被小偷潑了硫酸。他明明是個英雄，到頭來卻被人指指點點，這個世界為什麼這樣啊，好不公平。」
鹿南煙溫柔道：「世界上還是有正義感的人更多，大家知道你爸爸的事迹，所有人還是會欽佩他。」
葉晨曦說：「老師，你真的好好。之前的老師都沒有你貼心。我有的時候，其實會恨我爸爸為什麼一定要那麼無私奉獻，但凡他自私一點，就不會這樣。老師……我是不是太壞了？」
鹿南煙莞爾：「我理解你，我也這麼想過我的父母。但是他們就是那樣的善良的人。我的父親，也是為了救一個孩子……」
「他也受傷了嗎？」
「他去世了。」
葉晨曦眼底有片刻的傷感，說：「對不起。」
鹿南煙搖搖頭，坐在一旁陪着她，想起什麼，又問了一句：「溫湉在大學裏面，有出國什麼意外嗎？」
「有過一次，從四樓樓梯上被人絆倒滾了下去，就在你來學校前的一個月，一直是她男朋友在照顧她。」葉晨曦回憶了片刻道。
鹿南煙想，果然陸京池昨天那句「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說的不是她。

035
葉晨曦掛完水，是在下午四點。
她沒有這邊的醫保，看到賬單的時候，眼神微微變了。
鹿南煙朝她笑了下，說：「不用擔心，你先養身體，看病的錢你可以慢慢兼職再還我。」
葉晨曦的臉蛋有些紅，不太好意思道：「謝謝老師。」
「接下去就是周末，明後天你還要掛水，要不然先去跟老師住吧。」鹿南煙又很替她考慮的問了一句，「你跟我住能住的習慣嗎？」
「能的，謝謝老師。」
鹿南煙把葉晨曦帶回了家。
這幾天顧澤元高考也結束了，在家休整了幾天就開始往鹿南煙這跑了，看到葉晨曦的時候，往鹿南煙面前湊：「這是誰啊？」
「我學生。」鹿南煙皺起眉，警告道，「人家是好學生，你少打人家的主意。」
顧澤元沒想到鹿南煙會這麼誤會，眼睛都瞪大了：「悅馨姐，我瞧着像是那種缺女人的人嗎？而且我不喜歡她那樣的。」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鹿南煙倒是第一次聽見他表達自己的愛情觀，有些好奇的問了一嘴。
顧澤元猛地想起高考前，鹿南煙去學校看完自己以後，他的同學滿臉意味深長的看着他，說：「怪不得學校的校花班花，沒一個看得上的。姐姐款么，果真還是動人。」
他當時居然沒有開口否認。
他葉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開口否認。
鹿南煙看他滿臉古怪，無奈的搖了搖頭，去給葉晨曦準備晚飯去了。
顧澤元轉頭認真的打量着葉晨曦，只覺得她這個人看上去有種讓人說不出來的熟悉感。但具體是哪，他又想不起來。
葉晨曦被人看着很是拘謹，靦腆的笑了笑，跟他打招呼：「你是老師的弟弟嗎？」
顧澤元思考了片刻，決定不承認鹿南煙是他姐姐這事，說：「是她青梅竹馬和隔壁鄰居。」
「老師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可不是。」顧澤元深以為然，「就她前男友眼瞎，從來都看不見她的好。」
葉晨曦不知道鹿南煙的前男友是誰，不好隨便發表意見，就閉嘴沒有再吭聲。
半個小時後，鹿南煙讓顧澤元進去端菜，他也理所應當的在這裡蹭了一頓晚飯，吃飽了，就要拉着鹿南煙出去散步，葉晨曦因為身體虛弱的緣故，留在家裡看電視。
在沙發上坐了沒多久，就聽見敲門聲，她以為是鹿南煙她們回來了，結果開門的時候，卻看見了個男人。
葉晨曦有些疑惑，不知道溫湉的前男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陸京池在看到她時也皺了皺眉，當然不是認出她是誰，只是沒料到鹿南煙家裡會出現陌生人，他有些疏離的說：「鹿南煙呢？」
「老師出去散步了。」
陸京池自己找了拖鞋換上，聽到「老師」二字，瞥了她一眼：「你是鹿南煙學生？」
葉晨曦說：「我是溫湉室友。」
陸京池頓了頓，又多看了她一眼。
葉晨曦有些緊張，面對顧澤元拘謹只是因為性別不一樣，而在陸京池面前，她感覺到了幾分壓迫感，她很明顯的感覺到，這個男人並不好相處。她還想說幾句話緩和一下氣氛，陸京池卻連看也不看她，找了下鹿南煙的房間，就直接進去了。
她不知道一個男人得跟女人是什麼關係，才可以隨意進去一個女人的房間。她心底是覺得陸京池這樣子進入鹿南煙的房間不太好，可是並不敢勸.
葉晨曦如坐針氈，等到外面一響起鹿南煙的聲音，就立馬迎接了出去，有些支支吾吾的說：「老師。」
她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一旁的顧澤元就先開了口，跟鹿南煙說：「悅馨姐，我這考試考完了，你沒有忘記說好的要跟我出國去玩吧？」
「沒忘，記着。」鹿南煙說，「你也把我送到家了，就先回去吧。」
今天有葉晨曦在，顧澤元確實不方便多留，放在以往他肯定要半夜才回去的，點了點頭，說：「那我先走了。」
鹿南煙目送他離開，走到家門口時就發現不對勁了，門口有一雙男士鞋子，她抬起頭往屋裡掃一眼，葉晨曦在她耳邊小聲道：「老師，溫湉前男友過來找你了，還進了你房間。」

036
「為難你了？」鹿南煙蹙眉道。
葉晨曦搖搖頭，小聲問：「老師，溫湉的前男友，為什麼會出現在你這裡呀？而且什麼也沒說直接進了你房間，也太不禮貌了。」
何況，葉晨曦在學校里撞見過，溫湉和陸京池一起在學校散步，撞到鹿南煙時，都是不打招呼的，還會主動移開視線，隨即緊緊摟住溫湉，看上去他和鹿南煙並不熟，
甚至可以說，帶着一種說不上來的排斥厭惡。
這話當時在宿舍里提過，說陸京池大概是唯一不會多看鹿南煙一眼的男人，說溫湉管教得好。
溫湉總是被說的滿面通紅。
鹿南煙沉默，只往房間里走，陸京池躺在她的床上，手裡翻着她的日記本，見她進來，臉色有些古怪，冷冷的，有點諷刺，更像是不在意的調侃：「我們第一次那天，你有那麼疼？」
「我希望你能懂點禮儀，不要亂翻別人的東西。」鹿南煙語氣有點冷，看着他手裡的日記本冷汗涔涔，不知道他看了多少。
陸京池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笑了一下，漫不經心說道：「你這日記本，我看了前三十篇，二十九篇都是關於徐斯言的，各種偶遇他的怦然心動，被他拒絕的難過痛苦，甚至連他打籃球都記錄下來。只有這第三十篇是關於我的，還是第一次那些不太好的評價。我也忘了我媽第一次的情形了，沒什麼值得記住的，真有那麼糟糕？」
鹿南煙不答反問：「你來做什麼？」
陸京池自顧自說：「我跟你那時候也是第一次，怎麼可能發揮得很好。後來不是就好了么，怎麼也不見你誇我。」
鹿南煙心想，何必用這種語氣說的他們之前多好似的，本來也就是千瘡百孔。
「你來做什麼？」她繼續問。
這個問題大概讓他覺得有些煩躁了，陸京池的語氣淡了點，說：「今天你離開的時候撞到我媽了，她猜到發生什麼了。讓我來給你道歉，順便讓我來跟你商量商量，這個問題要怎麼解決。」
鹿南煙坦然道：「不用解決，我也不是沒爽到。」
陸京池的目光直直的掛在她身上，說：「她的意思，是想讓我們結婚。」
鹿南煙明白他的困擾，淡淡說：「你放心，我會去勸阿姨。」
「也沒那個必要，我無所謂娶不娶你。」陸京池疏離的說，「我媽既然煞費苦心，我這做兒子的，怎麼能不如了她的願。」
「嗯，除了她，其他人都一樣。」鹿南煙收起日記本。
還是那句話，對他來說，反正溫湉不在了，其他人不論是誰都一樣，娶誰都沒有差別。
這個問題挺敏感的，一時之間都沒有人再開口。
良久之後，陸京池才沒什麼含義的笑了一下：「溫湉真算不上個什麼。」
鹿南煙猜他只是嘴倔。當然，他心裏真正怎麼想的，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事實證明她也沒有猜錯，陸京池很快就沒了興緻，隨意說了幾句就臉色不太好的離開了。

037
葉晨曦坐在沙發上，看着陸京池離開，心裏百感交集。
她好像明白溫湉不喜歡鹿南煙老師的原因了，一個女孩子，總是看不慣跟自己男朋友走得近的女生。
鹿南煙並沒有在陸京池的事情上浪費多少時間，而是重新換了床單，晚上葉晨曦跟她睡在一塊，只覺得鹿南煙身上很好聞，讓人很安心，被人照顧的感覺讓她心裏暖洋洋的。
「老師，我其實見到你的第一面就好喜歡你，好奇怪哦。」葉晨曦縮在鹿南煙身側，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你也是個好孩子。」鹿南煙說。
「老師，剛才對不起，是我沒有攔住溫湉前男友，讓他進了你房間。」葉晨曦自責道。
鹿南煙寬慰了她兩句，按陸京池的個性，真要做什麼，是沒有人能擋得住他的。除非是他自己願意服軟，葉晨曦顯然沒有那個本事。
差不多過了兩天，葉晨曦好的差不多了，也就不再叨嘮鹿南煙，回了學校。離開之前她鄭重說：「老師，以後要是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我肯定想盡辦法替你辦到。」
鹿南煙笑着看她，誠然自己不圖回報，但對方有顆感恩之心總是好事。
葉晨曦這一走，顧澤元就能沒什麼顧及的過來找她了。兩個人商量了下出國玩的事情，不過也得等簽證下來。顧澤元想起陸京池的事情，問鹿南煙說：「那個小姑娘真的把陸京池給甩了啊？」
「嗯。」
「甩得好。」顧澤元幾乎要拍手叫絕，「你看這就是現世報，他對你那麼無情，現在還不是跟你當初落得個一樣的下場。」
鹿南煙沒有跟他一起叫好，只是想起陳母居然一連幾天沒有找過自己。按照慣例來說，她應該是最坐不住的那個。
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情不解決，鹿南煙就總感覺心裏有事。再三考慮，還是決定見一趟陳母。
陳母看到她，也只是重重的嘆了口氣，說：「絮絮，你們的事情阿姨也不再發表意見了，你們自己看着怎麼解決就行。就是總想着撮合你們，結果事情越弄越亂。」
她那時候就不該讓鹿南煙幫忙找人。
鹿南煙平靜的說：「阿姨，給我一筆錢就行。我不會覺得這是羞辱，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