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堯臣謝文哲》[陸堯臣謝文哲] - 第7章(2)

那謝文哲神君無非就一個黃毛丫頭,她哪裡能大戰蠱雕取回捂心珠,還不是有個厲害師傅,要是我……」
說那些聲音的人呢?
她呢?
陸堯臣猛的起身,心一點一點的下墜,他突然又想起來,又提醒自己,她殞落了,她不在了,再也回不來了。心像被重擊,猛的又吐出一口血來。
「殿下!」平艾忙衝上前,扶住他,滿臉擔憂。陸堯臣又想:
她祭天時候,應該,很痛吧。他這樣想着,就這樣問了
「平艾,她痛吧。」
陸堯臣沒有說是誰,但是平艾卻一下子就聽懂了,無奈的嘆了嘆氣。
「殿下,您這是,何必呢」
是吧,何必,他閉着眼,各種各樣的她從他的腦海中走過。
「陸堯臣,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叫謝文哲,你以後的妻子,你記住啦!」說這話的時候,她還扎着雙丫髻,頭上別滿了花花草草,總是張牙舞爪出現在他面前。
真煩啊,陸堯臣想,他的眼角似有一絲銀光閃過。
「父帝在哪?」他突然發聲。
身旁的平艾眼神亮了亮,連忙說道:「太子殿下,天帝陛下在……無妄宮廢墟。」
平艾頓了頓,彷彿有些難以啟齒。
陸堯臣沒有睜開眼,滿臉漠然,平艾看着他,他看着剛剛的那個脆弱的一掌能擊碎的太子殿下慢慢的消失,陸堯臣睜開眼,已經是平艾熟悉的那個人。
無妄殿外。
那個曾經無比高大的身影似是有些鬆動,陸堯臣看着眼前的背影,輕輕出聲:「父君。」
那個身影一怔,有些僵硬扭曲的轉過身,輕輕咳嗽了聲,道:「你來了。」
「父君是要等我仙界十萬天兵天將盡數殞滅才罷手嗎?」他聲音清冷,卻顯得十分冷漠。
「玹兒,你可知道我在這個位置多久?整整四萬六千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他無妄!做人時,總是壓我一頭,拜師修仙,師傅總是器重他,說我心不純?何為心純?」
」若無所求,那修仙長生為何?好不容易做了天帝,哈哈哈哈哈哈,無妄宮,好個無妄宮,天界只知無妄宮不知雲霄殿,我花了了四萬年居然還能讓他回來,什麼神魔之井……」
「父君!」陸堯臣大聲呵住,那個人是他引以為傲的父君,他在說什麼?那個卑鄙無恥的人是誰?心一陣刺痛。
陸堯臣望着神門開口:「道緣天帝為修行走火入魔,自請終生囚於蠻荒大牢,其子陸堯臣,殘害……」
他頓了頓,聲音似乎有些顫抖:「殘害謝文哲神君,入世受盡九十九世至苦輪迴,請天君收回神懲!」
「不!陸堯臣!我才是天帝,你也要背叛我!」天帝一驚,聚起法術便一張掌襲來。
陸堯臣側身躲過,從袖口變換出鎖仙繩,瑣仙繩,顧名思義,可用於囚仙,天帝未曾想過師傅的留下的神器居然在陸堯臣手中,睜大雙眼滿眼不可置信。
道緣天帝看了看不遠處站着不動道眾仙,突然就沒有了力氣。
陸堯臣跪在滿目瘡痍的無妄殿外,仙界沒有風,卻似有風吹來,神仙怎麼會感覺冷,陸堯臣抬頭,祈天,神門開,那人眉目如畫,衣冠勝雪,黑黑的眼眸里全是冰冷。
「陸堯臣。」他說,「你可後悔?」

第十四章領神諭來

道緣天帝四萬六千年,道緣天帝為一己私慾害仙界如水火,自請入蠻荒大牢,永生不得出,其子陸堯臣,殘害神君,入世受盡九十九世至苦輪迴。
「這忘川水,就不用了。」陸堯臣大步走過奈何橋,忘川黑黢黢的河水中,無數的鬼手觸電般縮了回去。
他停頓片刻,轉過頭恍惚中看到有人站在橋頭哭,是誰?
他蹙眉,伸手觸碰,卻煙消雲散。
不是她,她那麼驕傲,怎麼會在他面前哭。
陸堯臣又想起許多年前的她,坐在無妄宮的牆頭,對着他笑,明明自己的表情那麼厭惡,她從來沒露出一點不高興,只是總說:「等着吧,你總會喜歡我的。」
墜入往生海,耳邊好像都是她的聲音。
「陸堯臣,今天師傅說要教我新的變幻法術,以後我的法術肯定是會超過你的。」
「陸堯臣,今天我又把師傅的寶貝打碎了……不過師傅可寵我了……」
「陸堯臣,今天我有師兄啦!」
……
他攥緊心臟,思念快要從裏面鑽出來,他無處可逃。
過往種種,在腦海不停划過,她是緣,是憾,是紅塵萬丈之下翻湧不眠的浪。
一點點侵蝕他的靈魂,將他的餘生侵蝕成孤寂無眠的夜。
陸堯臣從未想過,他堂堂仙界太子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無妄天君說讓他也試試謝文哲之前所受的百年輪迴之苦,才能體會謝文哲當年的痛苦。
在未親身經歷之前,兩百年輪迴於他而言,不過就是像眾仙下凡歷劫罷了,誰沒有歷過,有什麼苦的,上得天來,也就過去了。
可原來,轉世輪迴要比那無間地獄的折磨更加可怕。
「來呀,小乞丐,你從我這胯下鑽過去,我就賞你半個饅頭救你一條狗命。」眼前的人叫囂着,如看一條可憐的流浪狗一樣看着他。
陸堯臣起先還會覺得屈辱,到現在卻已經麻木了。
他已經五日未曾吃過一粒米,餓得手都要抬不起來了,方才挨了一頓毒打,如今只能趴在地上。
那人見他沒有動靜,一把抓住他的頭髮,將頭往地上撞:「像你這樣的人就是命賤!」
陸堯臣能感受到,有股溫熱的液體從額頭緩緩流出,眼前被鮮血糊住。
他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他如今只不過是個啞巴乞丐。
那人從他頭頂走過,一遍又一遍,笑得如此肆無忌憚。
最後,扔下半個饅頭,落在泥地里。
他幽幽伸出手來,卻總也夠不到那半個饅頭。
一隻群急了的野狗跑出來,咬上他的饅頭,又咬上他的腿。
陸堯臣感覺不到痛,隻眼角滑出一滴濁淚。
他不知道是被餓死的,還是被野狗咬死的,只是再睜眼的時候又回到黃泉。
每一輪迴,活不過雙十之數就要慘死,吃盡人間至苦。
起先他還會掙扎,還會反抗。
可如今,他不過是一介凡人,領神諭來受輪迴,無論他如何掙扎,終究只是徒勞,難逃天命。
不過二十世輪迴,再過奈何橋。
陸堯臣木訥地走到孟婆跟前:「忘川水,我要一碗。」
喝過忘川水,重過奈何橋,他以為就能將一切都忘了。
可是過往的一切,每一世轉世,不管喝了多少忘川水都忘不掉。
每一次帶着無比沉重的憾恨,痛苦轉世,只等最後的慘死。
陸堯臣不敢怨,他知道,如今的這一切,都是他欠她的。
他想,只要他一寸寸的還回去,是不是一切就都能還清,會有一個從頭來過的機會?
只是沒有人能回答他。

第十五章歌盡人間桃花扇

三途河岸,彼岸花旁。
陸堯臣一次又一次走過這黃泉之境,從孟婆的手裡接過一碗又一碗的忘川水,只可惜,PanPan他忘不掉人世凡間的疾苦,也始終忘不掉天界那一縷魂。
謝文哲的音容笑貌,彷彿已經成了他的鎖仙繩,將堂堂天界太子的神和魂盡數鎖了起來。
曾以為這是因為無妄神君降罪,他才要受着凡間輪迴,百般屈辱。
可如今想來,也或許是因為他心底深處知道自己做了怎樣的蠢事,害得謝文哲最終灰飛煙滅,神形俱損,想要用這樣的懲罰來向她贖罪吧。
從最一開始受盡屈辱,到後來的麻木不仁,陸堯臣發現,原來只需要幾世輪迴的功夫。
當初的謝文哲,是不是也曾因他,而遭受這種種苦難?
極樂世界那邊有過這樣的說法,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
他這數十次的輪迴中,經歷每一次苦難都會想,是不是謝文哲也曾受過這樣的苦?
可每一次想起來,他又覺得心頭滴血似的疼,這疼好似比他受過的苦還艱辛幾分。
而最令他痛不欲生的卻是,不管他再如何去想去念,謝文哲,她終究是回不來了。
陸堯臣邁過彼岸花,走向橋頭。記不得這是他第幾次接過孟婆手裡的碗,裏面的湯汁渾濁不堪,就好似他之前剛經歷過孤苦無依的一生,挑不出半點乾淨美好的東西來。
他自嘲一笑,將湯藥一飲而盡,轉身便過了橋。
原本以為他轉銥誮世再多次,都無法再見謝文哲,畢竟她已經形神俱滅不復存在了,可誰知造化弄人。
這一世,卻叫他看見了。
戲園裡唱着《桃花扇》,那拿着扇面的花旦驚鴻一瞥,不過是一個眼神,卻叫他生生愣在原地。
那樣的面容,那樣的笑靨,不是謝文哲又還會是誰呢?
陸堯臣抬腳便要往戲園中去,卻被門口的跑堂攔下,那廝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幾眼,語氣十分譏諷。
「這位公子,進戲園得要二兩銀子。」
他伸出兩根手指,明晃晃地在陸堯臣眼前搖了搖,眼神不屑又輕蔑。
誰人都知道,進戲園看戲要銀子,可是也決計不會要二兩銀子這麼多。
可這時的陸堯臣卻無暇跟他計較,他一心想着裏面那酷似謝文哲的女子。這麼多世,他不是沒有試着找過謝文哲的轉世。
雖然都說她灰飛煙滅,形神不存,可是她畢竟是火鳳一族啊!
鳳凰且能涅槃,說不定……說不定謝文哲也會重生呢?
儘管知道這完全是近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可陸堯臣卻還是在心底深處有着期待,萬一呢?
凡事皆有例外,他不也曾經以為自己絕對不會愛上謝文哲么?
可事實卻是他早已深陷其中而尤不自知。
他摸遍全身,湊出二兩銀子,遞給跑堂就直接往裡走去。
「哎哎哎……」跑堂的驚訝了一瞬,又將他死死拉住,「這位公子,你進來是二兩銀子,想要聽戲的話可又要另外再出二兩銀子!」
明擺着獅子大開口!
陸堯臣氣得橫眉怒豎,要是換做以往,他早就一拂袖抽去仙根仙骨,讓人永墮輪迴了!
可現在……他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窮酸書生,別說是讓人下輪迴地獄,就是跟人爭辯幾句都會喘不過氣來。
跑堂的明擺着看他好欺負,推推搡搡地將他趕出了戲園子。
「想看我們當家花旦小蓮仙兒,先備個幾十兩白銀再來吧!」他拋着那二兩碎銀離開了。
陸堯臣卻一愣,小蓮仙兒?
謝文哲之前最喜歡的便是蓮花,難道真的是她!

第十六章大夢一場空

自此之後,陸堯臣便想盡了辦法要去戲園子看那小蓮仙。
他這一世原本是要作為窮弱書生,次次科舉次次落選,直到五旬年紀才在饑寒交迫中病逝。
可如今他遇到了小蓮仙兒,卻是完全將科舉和讀書完全拋在了腦後。
孟婆湯也消不去的記憶在腦海中越發清晰起來,就好似鐫刻在魂魄之中,讓他每每一想起來就連魂魄也在震顫。
小蓮仙兒!
他必定要見到她才行!
陸堯臣想了個法子混進戲園中。
在後台存放衣物的置物間見到了那漂亮得不似凡人的花旦。
小蓮仙兒被突然的聲音驚得回頭一看,明眸善睞,秋水含波,一雙朱唇微啟。
「你是何人?」聲音彷彿玉璫落地,清脆悅耳。
那是個絕頂的美人兒,見過小蓮仙真容之人無一不稱讚一聲驚為天人,絕色傾城。
可陸堯臣卻喃喃地退後兩步。
「不是她……」
這雙眼睛再瀲灧動人,卻都不是她。
謝文哲的眸子是他見過最為清澈,也最為明艷的,絕不是這種楚楚動人的柔弱無骨,而是一種似火的嬌艷,每一眼都彷彿在燃燒自己似的。
那樣的眸子,這世間絕無僅有。
陸堯臣的神情頓時就黯了下去,原來……不是她啊。
天界,司命星君仙宮處。
他瞧着命輪之中,那緩緩垂頭離去的窮酸書生,眼眸微微淡了淡。
旁邊擺着的冊子上,寫明了陸堯臣此世在進京赴考前有一場大災劫,致使他此次落第,之後屢屢不中,才在求不得中恨恨而逝。
司命心中微嘆,這哪裡還需要什麼大災劫,這酷似謝文哲的女子不過回眸一瞥,便就成了他此生中最大的劫數。
果不其然,之後的書生陸堯臣鬱鬱寡歡,等到五旬便在既不遮風又不擋雨的破落茅草屋中溘然長逝了。
此後每世,他總能遇見一個酷似謝文哲的女子。
聰慧如陸堯臣,又如何不知這是無妄神君給他的劫數,可他卻仍舊無數次落入這虛假的劫難之中,只為了見一眼那壓根不可能出現的面容。
在反覆的遇見和失望之中,他不停地折磨自己,竟是覺得這樣要安心許多。
謝文哲,你若是真的能看到,即便不能原諒,應當也會覺得好受些許吧。
自欺欺人的想法在他腦海中蔓延,幾世輪迴,他竟然還開始期待遇到那個虛假的人。
就好似一個失明的人,僅僅是坐在日光之下,也會覺得自己看見了日光一般。
而他陸堯臣,哪怕只是一個虛假的謝文哲,也能讓他覺得謝文哲彷彿一直還在他的身邊,只是他還沒有找到她……
或許,在下一世,他便能找到那個絕無僅有的女子。
也或許,需要更長的時間。
三途河岸,奈河橋上。
孟婆看着陸堯臣再次將碗里的湯汁一飲而盡,轉身向著輪迴盡頭走去。
她嘆了一口蒼老的氣,不禁搖了搖頭。
「人生八苦,莫過於太執着,看不穿啊……」
?

第十七章哭盡一輩子的痛

自無妄天君將無妄宮一起帶到神界,一晃不過百年時光,如今這裡玉樹瓊花,好似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模樣。
那紅蓮池中的紅蓮又重新長出了芽,想來很快便會長大。
「憐兒,醒過來,憐兒……」
意識恍惚中,好像有人在喚她的名字,謝文哲掙扎着,只覺渾身好似被烈火炙烤,渾身卻又緩緩流過一陣清涼氣息。
這氣息醇厚無比,且無比熟悉。
對了,是師傅的氣息!
謝文哲猛地睜開眼,驚坐而起,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
她頭上出了一層薄汗,心中還在為剛才那個夢發顫。
方才,她夢到師傅仙逝了,而她被推去祭天了,然後,她永遠地死掉了。
她還夢到,夢到自己做凡人時經歷的那些人間至苦,有人因她貌丑,用石頭砸她的頭,生生將她砸死。
疼啊,那真是刺骨錐心之痛,可是不管她怎麼反抗都無濟於事。
那兩百年的時間她求不得,求死不能,直到現在想起來,都仍舊能嚇出一身冷汗。
「憐兒。」師父的聲音傳來,她才從噩夢中恍然回過神來。
謝文哲四下看了看,才敢確定,這是在無妄宮。
再看看眼前一身白衣,面冠如玉的男子,她都不敢相信眼前一切是真的。
她不敢上前,生怕這一切不過是黃粱一夢。
無妄看着她,滿眼心疼,上前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是為師不好,讓你受苦了。」
感受到師父手心傳來的暖意,謝文哲的聲音都有些顫抖,語氣才終於敢泄露出一絲委屈:「師父,憐兒好想你!」
這兩百多年來,實在是太苦了。
她從高高在上的謝文哲仙君變成人人可欺的凡人,她那麼想努力活下去,最後……
最後卻落得個祭天而亡,不得轉世的下場。
謝文哲自問,活了上萬年,她從未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最大的惡,不過就是年少時性子頑劣了些。
何至於要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
無妄在她床邊坐下,將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想哭便哭出來,有師父在,憐兒誰都別怕。」
話音剛落,這些年愛而不得的痛,轉世輪迴的苦,所有悲痛的情緒終於綳不住了。
眼淚控制不住地往外掉,謝文哲的哭聲悲慟,就像是要哭盡這一輩子的痛。
她想,如果她沒有愛上陸堯臣的話,所有的一切都不會變成這樣。
從前,謝文哲覺得,只要他能回頭看自己一眼,那麼她一定九死不悔。
可是經歷了這麼一遭,她才明白,陸堯臣不值得。
過去千年,只不過是她在一廂情願,可就算是她一廂情願,這樣掏心掏肺的對一塊石頭好,那石頭也不會一次次讓她去死。
陸堯臣此人,當真是無情到了極致。
郎心似鐵,鐵不可暖。
不知道哭了多久,無妄才輕拍了拍她的背,溫聲道:「你這副眼睛可是師父花了好大功夫才幫你裝上的,可別哭壞了。」
謝文哲這才一點點收住了哭聲,情緒漸緩了些,可說話還是有些抽噎:「師父,我不是死了,再無來世嗎?怎麼還會活過來?」
無妄的聲音更是溫柔:「你是火鳳一族,鳳凰涅槃,能得重生,再說,有為師回來了,便是你一腳踏進黃泉,師父毀了整個冥界,也會將你的魂魄搶回來。」
許是太久沒有感受到被人護着的感覺了,謝文哲心中那點少得可憐的安全感又重新找到了歸屬。
只要師父在,她就不怕了。

第十八章他的不可容忍之一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從前,謝文哲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謝文哲仙君,無妄宮亦是眾人只能遙望的莊嚴聖殿。
只是,卻又有所不同。
無妄宮雖搬來神界,可眾神都是無欲無求之輩,神界萬年如一日,倒是寂寥得很,無妄宮也不過三人而已。
除了她自己,就是師父和那隻成仙的小仙鶴。
師父還是跟從前一樣,愛在殿外的院子里看書,順便監督她的功課,時不時還要同她講講道法。
而那隻仙鶴得師父賜名,叫玄君。
謝文哲覺得,師父取名着實太隨意了些,只因那日仙鶴穿了件黑衣服,就被師父起了這名字。
玄君為此還高興了許久,只是她不明白,這有什麼好開心的。
不過,她雖嘀咕玄君的小志氣,但如今她也只得這樣一個朋友了,師父看書之時,她便喜歡拉着玄君講話。
「玄君,這神界着實無聊,眾神之間連串個門都很少,你說我們能偷偷下界去看看嗎?」
其實謝文哲並不在意這樣的無聊,只是,她還有樣東西落在了仙界沒有拿回來。
並非她狐假虎威,要藉著師傅的勢去報仇,只是陸堯臣有些話說得對,既然欠下了,自然應該還回來的。
她欠下的要還,別人欠下她的,自然也要還。
可玄君癟了嘴,不贊同地搖了搖頭:「天君的意思是想要你從此跟過去一切都劃清干係,再說了,仙界如今幾乎都成一片廢墟,去了也沒什麼好看的。」
謝文哲身形一怔,她醒過來這麼久,每天都在潛心修鍊,故意讓自己不去過問仙界之事。
可是玄君說的,仙界成為一片廢墟,着實讓她有些吃驚。
「仙界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嗎?」
玄君想了想,點點頭:「當時你祭天以後,無妄天君飛升成神,彼時神門大開,天君震怒,仙界天崩界毀,後來神魔之井被損毀,魔族盡出,又是一場仙魔大戰……」
光是聽玄君這樣說,謝文哲便能想像出來,仙界在她死後狀況如何慘烈。
其實如此……也罷,這是仙界欠她,欠師傅,也是欠無妄宮的。
只是,她的眼神又一點點黯淡下去:「那……後來如何?」
玄君大致也知道,她真正想問的是那個人如何了。
「後來天帝做下此等錯事,自請去了蠻荒牢獄,而太子陸堯臣自請下凡歷人間兩百年輪迴至苦。這才平息天君神怒,仙魔大戰結束。」
原來如此,果真,師父在她眼中一直是謙謙君子的模樣,但當真觸及到了他不可容忍之事,那便是雷霆之怒。
而她,便是師父的不可容忍之一。
至於陸堯臣……陸堯臣……
兩百年輪迴至苦啊,可不是說說這樣輕巧。
謝文哲是自己從這兩百年輪迴中跳脫出來的,那樣的生活是多無助,多痛苦她感同身受。
陸堯臣是個比她還驕傲的人,怎麼受得了?
到底,她還是心有不忍的,她不捨得他吃這樣的苦。
可心裏有個聲音又在說,憑什麼這苦她吃得,陸堯臣就吃不得?
不過是因為,她愛他罷了。
謝文哲一聲嘆息:「自得其果,天道輪迴,分明公平得很。」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