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聽雪沐墨淵》[沐聽雪沐墨淵] - 第4章(2)

夫妻鶼鰈情深,不忍納妾吧。;

那婆子嘻嘻一笑,呷茶:;趙安人禮佛,待人最是心善,家裡下人都念安人的好哩,又常自責多年無出,替趙大人連着納了數名美妾,只是不知怎的,一直沒得消息罷了。;

沐墨淵又問:;趙安人愛女,可許了人家不曾?;

婆子聽說話人聲音斯文有禮,揣摩是打探趙窈兒的年輕郎君,笑道:;還未曾尋人,只是這樣的容貌家世,他家勢要個好的,最好是清貴高門,方配的上自家女兒,趙安人也暗暗心急,每日里吃喝不下,常要我們留意些年輕俊才。;

端午那日沐墨淵觀趙安人和張夫人神色,只管看沐聽雪,問婆子:;觀心街的張家,和趙大人家是舊相識,兒女年歲都相仿,男才女貌,如何沒說合說合。;

;也曾說合過哩,只是不成罷了。;那婆子道,;因趙安人急着帶着女兒去金陵,故把這事耽擱下來,後來張家和哨子橋下開生藥鋪的施家結親了,這事也就過了。;

沐墨淵又問趙家有多少奴僕,那婆子一一說了,聽見簾後人沉吟半晌,問:;有個腔調拿捏,走路軟綿的嬤嬤,看着倒不一般。;

梳頭婆子尋思一番,笑道:;小官人說的是沈氏不成,那是伴着趙安人早晚唱念祝頌的嬤嬤,這嬤嬤是吳江人氏,原是個出家的尼姑,十數年前就還俗嫁了人,跟丈夫在金陵開了個粥攤,攤子正支在趙大人家的門前,幾年前她死了丈夫,自己過不了活,趙安人看她每日里還唱念,索性招入府,伴隨左右伺候。;

他聽得吳江和尼姑兩字,心裏暗自咀嚼了一番,已經有了計較,打發了梳頭婆子,又尋人去打探旁消息。

端午節後,沐聽雪打定主意閉門不出,每日只陪伴施老夫人左右,再和姐妹幾人針線玩耍,消磨度日。

天氣酷熱,幾場午後大雨,小花園裡的水潭都漫至岸石,水潭裡的睡蓮銀珠滾滾,白蕊暗香沉浮,水邊綉線菊和美人月季花枝垂水,惹得魚兒跳躍唼喋。

小繡閣里門窗洞開,檻沿窗下都熏着驅蟲的艾草,苦香綿延,沐聽雪和苗兒在窗下綉綳架上做了半日綉活,正各自累得眼酸脖累之際,沐聽雪罷手,將綉線咬斷:;苗兒姐姐,歇歇吧。;

日晒屋頭,蟬鳴林靜,夏衫單薄,兩名素衣少女在窗下搖着團扇,寶月端來兩碗冰雪楊梅荔枝膏,碗里是楊梅肉染成淡緋紅碎冰,澆過薄薄一層蔗蜜,拌了三四樣蜜餞乾果,用小銀勺挖入嘴中,甘甜冰涼,一點點倒牙的甜酸。

姐妹兩人悄聲說話。

;每年厭夏,總惦記着這一碗碎冰雪。;苗兒道,;我素來不喜歡夏日,卻獨愛這個。;

;四季里我獨愛夏,火辣辣的日頭、清涼涼的晚風、甜馥馥的花香,到處都是熱熱鬧鬧的。;沐聽雪將嘴中冰雪咽入,見苗兒低頭攪動瓷碗,;苗兒姐姐近來常蹙眉,是有什麼心事么?;

;也沒什麼。;苗兒輕聲道,;只是天熱,覺得胸悶難受罷了。;

藍表叔一家住在後罩房,只有四間堂屋,除了一家五口外,還有兩個十一二歲的小婢女,一個洗衣燒飯的婆子,人多住的逼仄些,卻也沒有法子,近來沐聽雪也隱隱聽見聲響,芳兒鬧着要自己的屋子,把田氏吵得頭疼,芳兒直吵到了藍表叔面前,一家子人生了好大一回氣。

家裡的仆丁私下嚼舌頭,藍表叔在外頭養着妓子,錢花得如流水一般,只道等苗兒芳兒嫁出去了,後罩房就闊綽夠住,家裡兩個女兒聽聞此話,都暗自傷心,芳兒更是指着自己父親鼻子,罵了些不好聽的話。

她看着苗兒的神色,搖了搖扇子:;雲綺常去姨娘處歇玩,我一人冷清清的守着這屋子,連個說話的姐妹都沒有,不若姐姐搬來和我同住,你我兩人向來同進同出,若能日夜都守在一處,最開心不過了。;

苗兒搖搖頭,抿唇道:;這也不好,我不過是客,哪能日日住在妹妹屋裡。;

;左右等明年嫁了就好了呀。;沐聽雪悄聲說,;如今已是六月天,再等上一載,就走出了這道門檻,你瞧這日日走針飛線,日子過得多快呀。;

;也就剩下一載辰光,再等等也不妨。;苗兒輕蹙眉,;不怕妹妹笑話,我心裏頭也只盼着嫁出去了,任夫家再如何,也不願再回來了爹爹和阿娘每每見面,都要吵上一架,不是為我嫁妝,就是為了妹妹的親事,我在旁聽着,心裏也不好受。;

沐聽雪也不知怎麼安慰,只得道:;隱約聽說,祖母那都備着雙份的東西呢,姐姐是家中長女,表叔表嬸也不能虧待。;

苗兒嘆氣:;我真是羨慕妹妹,祖母心裏念着你,大哥哥也替你打算,這才是親親熱熱的一家子呢。;

兩人說了一番話,苗兒告辭,沐聽雪送她出門,在柳蔭下出了好一回神,回來將門虛掩上,屋裡靜悄悄的,吃冰的碗還擱在桌上,也不知寶月去了何處,倚窗打了個哈欠,只覺目餳神迷,窩在躺椅上,隨手抽了本書打發辰光。

沐墨淵和飛舞的白蝶一道推門而入,沒設想是這樣的情景,素衣少女躺在椅上假寐,面上覆了幅手絹遮住面容,垂在椅畔的手還握卷書。

他將書卷輕輕從她手中抽出來,淡黃的書皮上幾個小字虯髯客傳,捏着薄軟的書冊發笑,復又去看她,側身而睡,半邊身體背對着他,白紵衫輕薄,層層疊疊,遮住玉色肌膚,卻因背臀拱起的關係,緊緊貼在身上,顯露出最內里那件主腰的顏色,應是薄軟輕透的綃紅料子,不然不會有這樣的淡緋色澤透在白衫下頭。

這樣的香軟嬌軀,就當配各種眼花繚亂的色彩,朱紅碧青,藍紫藤黃,不拘什麼顏色,只要在那無暇底色的映襯下,都是驚心動魄的嬌艷。

他凝神望了好半晌,蟬叫得醒着的人燥熱不堪,恨不得提劍砍了求一方清凈,又希望它叫的更大聲些,知了,知了,知了,好叫那人也知了他一點心思。

寶月從後院進來,手中擎着兩株虞美人,見屋裡有清華從容的男子,眉眼年輕新嫩,身上披着半爿日光半爿陰影,是一種沉澱已久的氣度,手裡捏着本書,聽見聲響,淡淡的抬眼瞥她,那眼神又輕又淡,卻氣勢壓迫,冷漠攝人。

她見沐墨淵朝她揮手退下,因那一眼的施力,心頭微懼,躡手躡腳的往後院退走。

沐聽雪不過是打個盹,隱約聽見身旁有聲響,以為是寶月,也不甚在意,在躺椅上翻了個身。

帕子輕輕飄落在地,露出她皎月般的面容,二八年華,青春少艾,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恰好生的合心合意,一點一滴都用在刀刃上,黑的發、黛的眉,粉的靨,紅的唇,雪的肌。

他又生了別的心意,這樣的尤物,不該用斑斕色彩去點綴陪襯,反倒要剝的光潔如新生,置在手心,像蚊蚋吸血,黃蜂采蜜,一根空心的食管戳進肌膚里,一點點吸食她的色彩,像吸人精氣的妖那般,將她吸的只剩一具白骨架,興許連骨架都不剩,全都囫圇吞進肚裏,在日光下腆着個大肚,打個飽嗝,慢慢等這豐盈的色彩和自己融為一體。

沐聽雪聽見小爐煮茶的水沸聲,而後是濃郁的茶香,她其實不太愛喝茶,特別是濃茶,總有一股子醺意,水注入杯的聲響伴着茶味沖入腦海,她打了個哈欠,坐起身來,向寶月道:;這樣熱的天,你煮茶做什麼。;

哈欠頓住,她掩口的動作也頓住,見桌邊的年輕男子一手看書,一手握盞喝茶,見她醒來,微笑道:;幾個月前送來的江南鳳團雀舌牙茶,祖母那早就喝空了,你這倒一點兒也沒動。;

又抖抖手中的書頁:;這是圓哥兒送來的書?;

沐聽雪急急從躺椅上起來,蝴蝶簪子勾在扶手上,叮一聲掉落在地,頭上百合髻散披在肩頭:;大哥哥什麼時候來的。;

;剛剛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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