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卉夏令沐青》[寧卉夏令沐青] - 第1章(2)

:「什麼時候回來的?」
「上上周六,上午十點。」太具體,幾乎不給人客套的餘地。他把一直掛在胸口的工牌推給她看,「回來就開始工作了,墨都沒幹。」
她湊近去看,工牌上只有名字,沒有職位,公司的logo她也並不熟悉,中間是兩寸大小的標準照,讓她想起當年把他的學生卡攥在手裡端詳的時候。
他幾乎就還是老樣子,成熟了點,加州的陽光也讓他更明亮了點。
「節奏這麼快,不休息一下再上班。」
「躺着就睡亂了,上班更容易倒時差。」
「很忙吧?」
「小公司,一人分飾多角,總是會亂一點。」
「在對面酒店開會?」
「行業性質的展會,有好多技術大牛,來學習學習。」
她問得不咸不淡,他答得認認真真,倒是比之前和他同事,更像一場禮貌的相親局。寧卉覺得他始終情緒很好的樣子,看不出心裏有什麼往事地沉渣泛起,畢竟過去在每個人心裏都是個私人版本,她反覆思量的那些事兒,別人還記得多少都不好說。
七年,對他這樣的人,是不是等於前世的另一種說法。出來開會,遇到家屬大院的黃毛丫頭,寧教授家的妹妹,僅此而已。
寧卉客氣地把酒喝完,才開始頻繁地翻看手機,他終於覺得了,看一眼腕錶:「九點多了,你待會兒還有事兒?」
沒事,只是不想和你在這裡坐着而已。
她當然沒這麼說:「嗯,十點在這附近,要看一個朋友的演出。」也不算說謊。
一起拉開餐廳的大門,風和雨一起從屋檐上掛下來,程矩摁亮手機:「微信加上吧。」她低頭去掃,突然聽見他低聲說:「寧寧,剛才真的在相親?」
「嗯。相親。」她沒抬頭。
「那我誤事了。」他的聲音像被雨聲消了磁,聽不出有什麼情緒。
她抬起頭,臉上慢慢洇出一個笑:「不會。真緣分打不散。既然是同事,你幫我了解一下他的人品?」

湯頭又添了一次,一頓火鍋吃到近九點,邵平見她開始低頭擺弄手機,把房卡又往前推了一下。
摘掉面具,這卡的威懾力立馬不同,夏令連連擺手:「這麼晚了,我可不敢接。喝了,也不敢接。」
邵平又笑:「我這兩天一直在用酒店的車,你去前台,報房間號,讓司機送你一趟。」
「不用,不用。十點我還要去對面的劇場找我朋友。」
「對面?這是二環以里,對面都是老四合院。」
「私人劇場,就在四合院里。」夏令把圈在手裡的門票展開,讓他看地址。
邵平掃了一眼,露出一個有點困惑的表情,稍縱即逝:「好。結束還回不去……」
「再找大佬求救!」
夏令出了酒店,沿着店鋪的屋檐慢慢往前走,在群里圈了一下沐青:「我這邊結束了,還下着,我去看你演出吧?」
「來!現在都沒人,你來能包場。」
「我也去。」寧卉冒出來。
「都來!你倆的專場。」沐青扔進群里一張手畫的地圖,過了天橋,衚衕一直走到底,倒數第二個門,看起來像民居,但旁邊有「天橋劇場」字樣的牌匾。
從念大學算起,夏令來京也已經第七年了,只在大學畢業那年看過一場開心麻花的話劇,最便宜的座位,在距離舞台遙遠的二樓,台上的演員像剪紙小人,只有寸把長,看不清面部表情,聲音倒出奇的大,怪不協調的感覺。
這種藏在衚衕里的民間劇場,她之前聽同事提起過,空間不大,觀眾像站在演員身邊一樣,更有沉浸感。
矮院牆,對開的老式木門,門廊里還真坐着一個驗票的,把她的票拽過來,揮揮手示意她往裡走。穿過四方天井,一進門,卻不是劇場,老北京四合院堂屋,四散的沙發卡座,落地燈,氣氛安靜。
有人上來招呼她先坐,說,綵排在隔壁,十點準時開始,可以先吃點茶點。她在群里說話:「我到了。話說這隻給我們倆演,你們這場虧不虧呀?」
沐青隔了一會兒才回:「我上了全妝,就不出來接你了。待會兒見。」
她坐了一會兒,四處看看,慢慢覺出這地兒的高檔來,黃金地段的四合院,用來做民間劇場,已經是奢侈,屋裡的裝修盡量保持了老房子的原貌,低調古樸,設施卻十分現代,四周都看不見有音箱,音樂像是從天花板上一層一層降下來。
左手邊的一整面牆,圖書館的樣式,是內嵌的酒窖,她揚手招呼服務員,想點一瓶啤酒,就看見寧卉走了進來:「正要點啤酒,來一瓶?」
「行。」寧卉坐下來,四處看看:「是我沒見過世面么?這是劇場?」
夏令笑:「這世面我也沒見過。感覺這兒像個有錢人的客廳,哦,應該叫私人會所。」
「你工作搞完了?」
「嗯。你呢,相親怎麼樣?」
「不會有下文那種。」寧卉在心裏輕輕呼出一口氣,程矩的影子一直在眼前懸着,她來的路上,瞟了一眼她和程矩的聊天窗口,那句通過好友驗證的簡單招呼,不知道會不會成為未來一段時間裏,他們唯一的對話。她把心事壓下去,說起剛才的前半場,相親對象是什麼人工智能領域的工程師。
「哦!我看半島酒店是正在辦什麼人工智能大會。」話題還沒展開,就有服務人員過來請人,說演出馬上就開始了,現在可以入場。
右手邊的金屬大門洞開,裏面像是開場前的電影院,黑洞洞一絲光也沒有,她們被安排在接近舞台的一張小圓桌坐下,凍啤酒和兩碟小食跟着被送上來。門關上之後,只有地上的銀色引導線發著微弱的光。
夏令不由壓低聲音說話:「還搞得怪神秘的,觀眾席離舞台這麼近。」
寧卉伸手摸了摸垂在面前的黑絲絨幕布:「有點像單口喜劇那種檯子,就是更大。」
幕布從她手裡流出去,向兩邊快速收攏。那個瞬間,兩個人都有點被眼前的景象鎮住了。
幕布後面的舞台是半個電影屏幕大小的水箱,水箱的背面像是一幅油畫,硃紅色一段城牆接着斷壁殘垣,水影晃動,影幢幢的,倒真像一座沉在湖底的城市。音樂聲和水聲一起響起來,四個做飛天打扮的演員從池壁躍入水中,開始翩翩起舞,她們身上的衣裙像是用什麼特殊材質做成,遇水更舒展開來,像浮在水底城市的一片煙霞,美得不似人間。
距離極近,連演員眉梢眼角的油彩都辨的清,夏令扯扯寧卉的衣袖:「哪個是沐青?」
「角落,腰最細那個。」
「真是沒想到,城裡還有這種去處。」她想起很早之前看過的一個關於法國紅磨坊的紀錄片,裏面的舞劇就是聲光電的實景,沒想到在城中的四合院,還有這樣的裝置和表演。
移幕換景,演員也不斷變換造型,夏令隱隱約約看出,這個舞劇是有情節的,似乎是個國破山河在的故事。周圍被光影水色照亮,舞台的圍欄是半個橢圓形,觀眾席像被水汽浸染,雖然沒濕,氣氛是氤氳的。
水下舞劇並不長,三十分鐘,一個流動的夢。
她們重新回到外面的沙發座,等了一會兒,就見沐青腳步輕快地從後台跑出來,她已經換上了T恤短褲,臉上的妝還沒下乾淨,濕頭髮一擰,隨便盤在頭頂:「怎麼樣?是不是還挺好看的。」
夏令捏捏她瘦伶伶的手腕:「說挺好看的,謙虛了。簡直美得仙氣飄飄,鬼氣森森。」
寧卉說,本來以為要看場話劇,沒想到她是舞蹈演員。
沐青伸手去搓臉上的粉末,說她只能算是舞蹈演員的替身,她們表演的場,都是新換了布景或者有新動作,她們先替演員們走走位,試試效果:「贈票就是演員和替身帶朋友來玩的。」
夏令問出心裏的疑惑:「你們這陣仗這麼大,我看觀眾席都沒多少座位。票得賣多少錢一張,才算得過來啊?」
沐青顯然沒想過這問題,蔥管一樣的手指在臉頰上敲了敲,才反應過來:「你是覺得老闆會虧錢呀?」她湊近一點,壓低聲音說:「我也聽人說,一套四合院就天價了,何況這個位置,這個面積的,用來做啥都划不來。反正是老闆自己的東西,他就拿來做私人藝術館。借來當舞台的,都是跟他有交情的,原本也不是為了掙錢。這些搞舞台劇的,要是刨掉房租,應該也不虧錢吧。」
「那你這算是下班了?」
「嗯。」沐青掐掐腦門,「腦子都泡脹了。你們等我會兒,我去領工錢,咱們就走。」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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