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裡。
蕭雲卿眼中情緒變幻，待她走近，放下茶杯，淡然開口。
「大婚的日子將近，還有許多的相關事宜未定，你來操辦決策吧。」
裴意真猛地一頓，手緊緊的捏住了畫軸。
她的心像是泡進了最苦澀的葯汁里，又酸又痛。
或許她早該接受，無人會像爹爹愛着母親那般愛自己了。
「你交予管家吧，我做不了。」
這是裴意真第一次拒絕蕭雲卿，語氣生硬。
她望着蕭雲卿緊蹙的眉，微啞的聲音里藏着悲切。
「我做不到準備你和另一個女人的婚禮。」

第五章吐血

蕭雲卿看着神情悲切的裴意真，心裏莫名升起了些許煩悶，還雜着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怒火。
他的手不覺握拳，冷聲斥道：「好，既然你不想管，那府里所有的事你都別管了。」
裴意真萬沒想到蕭雲卿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竟直直愣在原地。
待回過神，一股酸楚便揪緊了她的心。
嫁入穆王府六年，她上管宗室往來，下管軍隊遺孀。
百千瑣事，毫無錯漏。
如今他一句輕飄飄的話，就將她作為王妃的顏面全然抹去。
她於他而言，究竟算什麼？
酸楚之後，裴意真滿心悲涼。
她定定看着蕭雲卿，良久，啞聲道：「便遂君意。」
字字清晰，擲地有聲。
說完，裴意真轉身就走。
蕭雲卿沉沉望着她離去的背影，手猛地一揮，茶杯應聲而碎。
深夜，月涼如水，照得裴意真的心一片濕冷。
偌大的房間，只有她一人——蕭雲卿沒有回來。
燭火燃盡，天際泄出一絲晨光。
裴意真緩緩起身，拖着僵坐一夜的麻木身軀出了府。
般若寺，長明殿。
殿內燭光如星火閃耀，此處便是為往生之人點燈之處。
長燈一盞，照前路迷惘。
裴意真看着父母的燈盞，眼神卻是迷惘的。
她向住持走去，掏出一疊銀票。
「之後五十年的長明燈，勞煩寺里的師傅們幫忙了。」
半年後她便要離世，再不能每月都來給父母盡孝了。
裴意真說完，想LJ了想，拿出另一疊銀票。
「大師，能否請您半年後，在我父母邊再點一盞燈，就以……我的名義。」
住持有些訝異，他仔細看了一會裴意真，沒有接過。
語氣悲憫：「緣自天定，世事沉浮未可知。」
裴意真眼瞳一顫，眼底儘是酸楚。
緣么？
從長明殿離開，她揣着一團難清思緒，不知不覺，竟走到了只有她和蕭雲卿知曉的秘地。
眼前這顆兩人二十年前親手種下的榕樹，已經碧蓋如雲。
秋風肅肅，樹葉如浪般滾涌。
裴意真走近仰頭，只消一眼，便找到了樹上挨在一塊兒的兩個刻字：雲，真。
蕭雲卿，裴意真。
裴意真望着，眼角逐漸殷紅。
分明幼年相識，少年相守，可怎麼最後一段路，他都不肯陪自己靜靜走完？
良久，裴意真抹去臉上的冰涼，落寞離開。
回程的西街卻擁堵不堪，竟是封了路。
百姓議論紛紛：「這是哪位貴人這麼大陣仗？」
「是對夫妻，郎才女貌登對得緊。」
裴意真心中莫名一頓，不由抬頭瞧去。
侍衛的圍簇中那對男女赫然就是蕭雲卿和安玲瓏！
她登時怔在原地，如遭雷擊。
這些年，莫說逛街，蕭雲卿連陪她多待一會兒都是奢念。
她只當蕭雲卿性子冷，加上軍中事務繁忙，她並未在意。
如今，兩人的身影烙在她眼中，痛得她幾乎站立不住。
周圍人的竊竊私語落在她的耳里，似乎都在嘲笑她的自以為是。
裴意真第一次，產生了退意。
住持的話忽地在腦海里響起：緣自天定。
或許，她不過是蕭雲卿孽緣，如今，蕭雲卿終於遇見了自己的正緣。
裴意真蒼涼一笑，踉蹌着逃離大街。
蕭雲卿意有所感的回過頭，只看到看熱鬧的百姓。
可他心裏總有些異樣。
身前，安玲瓏正挑選首飾。
蕭雲卿收回目光，突然問道：「公主遠離故土，不知故鄉可有牽掛的人。」
安玲瓏聞言眼神一暗，隨即轉身燦爛一笑。
「母妃早逝，父皇皇嗣多顧不上我。只有一個義兄親近些，早些年也逝去了。如今我無牽無掛，只有王爺你了。」
蕭雲卿看着她的笑，語氣聽不出情緒：「公主倒是看得開。」
安玲瓏舉起一根碧玉簪，嬌憨的說。
「這簪子倒是和姐姐相配，姐姐好像不是很喜歡我，不如王爺替我送給姐姐，幫我說些好話？」
穆王府，南苑。
院子里清冷蕭條，連下人的身影也無。
蕭雲卿手裡握着一支蘭花玉簪，剛走兩步，就聽見書房裡傳來咳聲。
他心陡然一沉。
屋內，裴意真捂着唇，劇烈的咳着。
她拿開帕子，一灘猩紅凝在當中。
裴意真望着那抹紅，眼裡逐漸染上澀意。
忽然，房門驟然大開。
她詫異的抬頭，卻看見蕭雲卿大步走近。
眉頭緊皺，問道：「你怎麼了？」

第六章猜忌

裴意真錯愕的望着他，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這一刻，她突然很想告訴他自己快要死了。
話在嘴邊呼之欲出，理智卻阻止了她。
因為這時說出來，倒像她是在拿死爭寵，不僅毫無尊嚴，還會讓她覺得自己無比可憐。
她若無其事的淡淡開口：「無妨，只是感染了風寒，煎幾副葯就沒事了。」
蕭雲卿心裏那一瞬的緊張驟然消失：「是了，你是醫者，怎會讓治不好自己。」
那理所當然的樣子，讓裴意真心中一痛。
說不清的難過攥緊了她的心。
她的千般愁緒，蕭雲卿絲毫不知。
他放下手裡的錦盒，面色淡然：「送你的。」
裴意真怔然打開，愣了一下。
裏面躺着一支木蘭玉簪，而木蘭花——是她最喜歡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