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若晴姜晝》[阮若晴姜晝] - 第4章

我躺在床上翻了個身,摁開手機解鎖屏幕。
現在是凌晨三點半。
「阮若晴別睡了醒醒啊。」
「起來了。」
我不明白為什麼同樣都是20多歲,白天一樣的賣命選景拍照,在非洲大草原摸爬滾打這兩個禮拜,何執還是這麼有活力,而我卻累得不行。
作為一名自由攝影師和職業小說家,這幾天我正和圈內的朋友在非洲拍微電影。
我兩手並用套上T恤和牛仔短褲摸黑走下床,趿拉着人字拖,從椅背上拽過外套,又順手拿走門口玄關處放着的萬寶路和zippo下了樓。
還沒走到酒店大廳就看見我們團隊零零散散幾個工作人員,何執大老遠就跑過來向我招手,「誒呦喂祖宗,可算下來了你,姐妹幾個早就準備好了。」
我就任由她把我拉到酒店門口一行人面前。工作室幾個小孩都一副沒睡醒的樣子,還有兩個年輕的攝影師撥弄着相機低聲交談。
「好了家人們」,何執拍了拍手眼睛放光,顯得異常興奮,「何姐和猴子他們說有個驚喜要給咱們!」
「是不是守到了獅王?」
「到了你就知道了」
何執看着眼前這個同樣很興奮的攝影師,故意賣了個關子。
「先上車再說。」
何琳說的目的地離酒店很遠,不過我們抄近路走的很快,道路不算崎嶇,路上也沒什麼大型走獸,直接避開了一些常住動物的棲息地。
車裡人一聽要拍到獅王都激動非常,一路上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停不下來。我從兜里摸出一根萬寶路和打火機,把車窗往下搖了搖。看着鄰座小姑娘衣着單薄,又把車窗搖了上去。
她看我猶豫着要抽煙,直接掏出一根棒棒糖放到我腿上,「蘇姐吃這個吧。」
「謝謝。」
我撕開糖衣把糖含在嘴裏,檸檬味在口腔中蔓延,清涼不比薄荷涼煙,卻也聊勝於無。
「蘇姐,你這次來主要拍動物嗎?」
小姑娘看我接過了她的棒棒糖,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我聊着。
「什麼都拍。」
看着她一臉不解地看着我,我敲了敲車窗,她看向窗外。
「像這些植物,還有之前到過的草原,我都拍。」
「那您還拍城市內部嗎?」
我點點頭,「自然風光和風土人情都拍。」
姑娘點點頭,「我也是啊,從來到現在,我拍的大部分是城市相貌,但是自然拍的太少了。主要這麼多草原我拍出來凸顯不出非洲本土風情啊,看着就像內蒙古大草原差不多。」
「小董,你跟阮若晴聊大草原啊。」
前座的同行轉過頭問道。
「對啊姐姐,這邊大草原很美,可一直拍不出來地方特色。」
「這你可問對人了,阮若晴向來擅長抓拍,她能把當地風土人情結合到一起,你跟着她學一學啊。」
「阮若晴姐可以嗎,我待會能跟着你拍幾張嗎?」
小姑娘一臉期待地看着我。
「行,但你要注意安全。」
「好哇好哇阮若晴姐,你知不知道你簡直是我的偶像,巴拉巴拉巴拉吧……
開了半個多小時終於到了何琳說的地方,一下車就看見他們搭的帳篷。
「猴子,何琳她們呢?」何執一臉疑惑。
還沒等侯佳開口,不遠處飛下來一顆石子。一抬頭,何琳助理高鵬向我們招手。一旁的何執目瞪口呆半天說出來一句「你小子怎麼爬樹上的啊?」
高鵬倚靠在一棵8、9米高的大樹頂上,樹木茂盛的綠葉遮掩住他的半個身體,不仔細看還真看不見他。
「何執姐」,侯佳開口道,「何琳姐、高鵬哥在附近幾棵大樹上盯梢呢,傑森還有他那兩助手在大前面探查獅子蹤跡,我們要找的獅王半夜裡好像是受傷了。」
侯佳走過來一一和我們打招呼後,和何執小聲交流着什麼。
最開始的調試結束,機位和燈光都架好已經五點鐘左右。
我斜躺在越野車車頂上,相機掛放在胸前盯着前面綠蔭的參天大樹和草叢。
初春微風浮躁,草叢裡半天沒有一點聲響。
「阮若晴姐,咱們就在這乾等着嗎?」
一旁的小董咽了口口水,汗濕黏膩的手心蹭了蹭褲子小聲地問
「那要不你去前面看看情況。」
「那還是算了吧」,她乾笑兩聲眼睛看向別處了。
天空是盤旋幾隻飛鳥,還是禿鷹,我沒仔細看。但大家都屏住呼吸,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耳機里傳來何琳緊張的聲音「前方50米草叢有動靜。」那是距離何琳所在的大樹前方50米,離越野車也得有將近300米。
「來了。」
「這是獅王嗎?」
耳機里同伴們激動又壓低說話的聲音接踵而至,我摘掉一隻耳朵的耳機,專心盯着前面的草叢。
終於出現了。
出乎意料的是,眼前這頭獅子幾乎沒有任何防備的警覺,隨着距離越來越近,我能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一旁的女生直接嘔了一下,「蘇姐,這味道好難聞。」
「捂住口鼻,別出聲,準備拍攝。」
我知道前面埋伏的何琳等人已經拍到了好多照片。
「姐,我第一次拍獅子,真的緊張。」一旁的董函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緊緊地拽着我的袖子。
「呼」,「你先」我話都還沒說完,她就連打了三個噴嚏。徹底驚動了正向越野車靠近的獅子。
那獅子好像不受控制發瘋了一樣朝越野車這邊跑過來,越來越近,跑到車附近的時候卻慢了下來,繞着車環顧地走着。
車裡的同伴和車外的我還有小董,一句話都不敢說。
「Su,你還好嗎?」
耳機里傳來傑森蹩腳的中文,我直勾勾盯着獅子,不確定它有沒有發現我和小董還有車裡的人。
「yes.」
「不要驚動他,別害怕。」
「好。」
我身上濕透了,分不清是我的汗還是董函的。
我剛要抽出被她壓着的胳膊肘,就望見那獅子低吼着看着我所在的方向。
董函剛露出了照相機對着獅子咔嚓了下,就被這聲怒吼嚇得收回相機。這下子徹底暴露了。
我望向那畜生看着我們的眼睛,抵禦,絕望,憤懣,又有種無法言說的壓抑。我看出來它眼底傳達出來的訊息,對着董函說了句「快趴下,抓緊扶手」,下一秒,那頭獅子就沖了上來。那一刻,我的五臟六腑都在翻攪着,死死摁住相機,抓住扶手,勉強穩住自己別掉車下面去,身旁的董函卻昏了過去。
我忙趴下身子把董函放到後背上,轉換機位,那獅子直接調轉方向,從車的斜前方一躍到車後面。
我瞅准了這一瞬,對着騰在半空中和我僅有一尺距離的獅子摁下了快門。
又轉過頭對着車尾的獅子連拍好幾張照片。
這時,前方森林的深處傳來幾聲槍響,驚動飛鳥和受傷的獅子。
這頭野獸朝着相反方向逃走了,何琳把車往前開一大段距離,車裡人才下車把董函一起抬進車內。
「蘇姐,你怎麼不上車啊。」
「胳膊和腿麻了。」我淡淡道。
「阮若晴,你這不是受傷了?!」何琳看着我T恤上凝固的暗紅色的血跡,擔心地問我。
「這不是我的血,是獅子的。」
回去的路上,車上的人給董函灌了瓶水,她才清醒過來。她說的什麼道歉和責備自己的話我沒太聽清,一閃而過都是沿途的濃郁樹林,不見天日。
下車前,我又打開相機看了眼拍到的幾張照片。
那是一雙疲憊滄桑卻不失生命力的眼,和它對視像是凝視深淵,它不費口舌地和你傳達着這片森林數十年來風雨如梭的的白晝與黑夜,矯健有力的四肢是天地的饋贈。和它對視幾秒,彷彿走過了這片區域的一生,這就是大自然。
回國後,我在奉城和J市參加了兩場非洲自然攝影藝術展覽,那幾張冒着生命危險拍到的獅子的照片就被放在館廳**,人們熙熙攘攘地圍在這幾張照片附近。業內幾個著名的老攝影師也對着這幾張照片侃侃而談。人們說那是一雙冷漠的眼,有絕望中的掙扎,向死而生。
我穿過一群又一群人,走到天台上咬着煙接通了中介電話,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後便訂好了回遼城的機票,今天下午即刻ʝ??啟程。
到遼城後,手機提示兩天以後是前主編生日。說到前主編,剛大學畢業那會她幫了我好多,盡心儘力幫我改稿,出版上架。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