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纏三夢》[蛇纏三夢] - 第6章(2)

的陳年香灰封其七竅,麻痹她的五感,使其看不能,聞不着,聽不得,尋不見。
這樣一來,就斷了她死後的執念,也能保護她尚在人世的家人。
六月的氣候已經越來越熱,正中午的烈日更是毒辣得厲害。
我攥着米筒站在太陽下猶猶豫豫,見梅婆婆絲毫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低頭望了一眼手上的香灰,妥協地嘆了口氣:「好吧,我來就我來。」
劉大姑的死相同樣並不好看,除了兩眼圓瞪眼球突出以外,張得能塞進拳頭的嘴裏還掛着一條長長的舌頭。
這舌頭中間被剪開了一道口子,乍看就跟蛇蟲的信子一樣分着個岔兒,不僅令人瞧着覺得匪夷所思,還驚悚得連背上汗毛都跟着根根豎起。
以前總聽村裡的婦人罵街,說在別人背後亂嚼舌根就等着當個短命鬼吧,不僅死得討嫌,死後還要下到拔舌地獄去。
如今劉大姑這模樣,還真的挺一言難盡……
我抓緊米筒小步挪到屍體旁邊,在心裏反覆告訴自己沒什麼好怕的,然後集中精神,用竹製的鹽勺挖了一勺陳年香灰,均勻地蓋在劉大姑充血的眼球上。
竹子自古有辟邪的功效,食鹽更是驅穢散邪的常用物。用竹子製作而成的鹽勺常年泡在食鹽里,吸納了多年的煙火氣,是個不可多得的盛陽之物。
本來我只是問劉家女兒借個勺子,沒想到她家裡還有這樣的好東西,所幸就一道拿來配合著香爐底的陳灰使用,或許達到會事半功倍的效果。
「滋啦滋啦」,香灰底下的眼睛在不停地抖動,接着「噗」地一聲,從劉大姑的眼裡飄出了兩道清晰的黑煙。
我一驚,連忙用袖子擋住口鼻轉身避開那兩道濁氣,等黑煙散了,才猛地轉頭對梅婆婆喊到:「婆婆,這屍首好像帶煞啊!」
梅婆婆蹣跚着腳步走到我旁邊,眯着那隻渾濁的獨眼打量了一下劉大姑的屍體,而後拄着拐杖直起身來,看向劉大姑的女兒:「孩子,你家後門是朝着什麼方向?附近是否挨着不幹凈的地方?」
劉家女兒回頭瞧了一眼屋子,有點摸不着頭腦:「家裡後門是朝着東南方向,您說的不幹凈的地方……是不是廁所啊?」
「那就難怪了。」梅婆婆看回屍體說,「劉英子死時是面朝著屋子後門,而這後門朝着東南角,衝撞了風水裡的煞局,加上附近還有個廁所,所有濁氣煞氣都從後門流出去,正好被她張開的嘴吸進了肚子里,也難怪屍體會帶煞。」
村裡人大多對住宅風水不是那麼講究,對家裡布局也比較隨性,平日不遇到臟事,也瞧不出什麼不好的名堂。
「那現在該怎麼處理,還要繼續封竅嗎?」我舉着香灰問到。
梅婆婆背過手,拄着拐杖點頭:「封吧。你繼續封竅,我讓劉家小兒子去把王家借的黑狗領過來,等會兒先給屍體破煞。」
我應了一聲,轉回面向繼續仔細地給劉大姑封竅。
沒過多久,劉家兒子和王家兒子一起過來了,兩人手上一人牽了一條黑狗。
梅婆婆讓王家兒子給公的那隻黑狗餵了點雄黃,然後從狗腿上割了道小口取了些黑狗血,她從自己包里翻出一隻舊毛筆,鼻尖蘸了幾下狗血,直接在劉大姑的額頭上畫起了符咒。
婆婆神色凝重而專註,筆尖一邊走,嘴巴一邊動,等口訣念完時符咒也剛好畫完,隨着一聲渾厚有力的「破!」,便見劉大姑像一塊被暴晒的海綿一樣,渾身「滋滋」開始冒着黑氣。
其他人都躲到十步之外的地方圍觀,等劉大姑身上的黑氣散盡了,梅婆婆朝我招了招手,讓我把那隻母的黑狗牽過去。
我點點頭,牽着黑狗走到梅婆婆旁邊,誰知剛一靠近劉大姑的屍首,黑狗就呲着牙開始朝着地上的劉大姑狂吠。
梅婆婆見我快要拽不住手上的狗繩,乾脆自己接過繩索,沉着臉對那黑狗道:「不許叫。你給我守着她,天黑前不準偷懶睡覺。」
那黑狗像是被唬住了,「嗚嗚」了兩聲,夾着尾巴趴在了地上。
梅婆婆讓劉家小兒子搬來張木凳子,把狗拴在原處,然後又叫老王頭的兒子把那隻公的黑狗帶上,說是要靠它去尋老王頭失蹤的屍體。
走之前還特意交代了劉大姑的女兒和女婿,讓他們多注意後院的情況,一旦聽到黑狗叫了,就立馬出來查看屍體。
我本想着要跟他們一起去尋屍,但昨晚上被柳妄之折騰地幾乎一宿沒睡覺,體力有些不支,臉色也有點發白,於是就聽梅婆婆的話,先回去休息一下。
我拖着疲憊的身子走在村道上,心裏想着後山上那些蛇與這兩條人命的關係。
首先蛇珠的出現,為的就是讓我這個蛇伢女去還債,可那晚我不是已經把自己獻給柳妄之了么,為什麼那些蛇還不守信用,還要來害村子裏的人?
而且就算是害人,它們挑選的目標是有所計劃,還是臨時起意?如果阻止不了它們,那下一個又會是誰?
還有,蛇群的舉動明顯也是聽從別人的話,我看它們在後山的時候那麼害怕柳妄之,難不成……這些事兒真是他指使的?
我越想越搞不懂為什麼,指腹不知不覺摸上脖子上那塊蛇鱗,心裏盤算着,或許該找個機會當面試探他一下。
「汀月……汀月……」
走着走着,我突然聽到背後有人在叫我,剛停下腳步準備回頭,突然就被人從身後抱了個滿懷。
一雙年輕有力的手臂摟住了我的腰,男人帶着陌生氣息的胸膛緊緊貼着我的背,我被嚇了一大跳,當即奮力掙紮起來!
「你是誰?趕緊放開我!」
這個地方正好是村巷的拐角,平時沒什麼人往來,慌亂掙扎中我用力在那人腳上跺了一下,他吃痛悶哼一聲,這才被我給掙脫。
我抄起地上散落的柴火棍轉身朝着身後揮去,但棍子一下就被人抓住了,待看清那人面孔之後,我詫異地脫口驚呼:「李珩?怎麼是你!」
李珩面色泛着不自然的紅,額頭浸滿了濕汗,他踉蹌一步突然又一次衝過來抱住我,把頭埋在我肩膀上,箍着我粗重地喘氣:「汀月……我喜歡你,我一直都好喜歡你……你知道嗎,你真的好美好漂亮,所有見過你的男人都會像我一樣,對你根本抗拒不了……」
他一邊說著,手一邊在我背上摸,男性特有的汗味衝到鼻腔里,讓我意識到這是極度危險的信號!
「放開!李珩你瘋了還是吃錯藥了!快放開我啊!」
我使盡渾身力氣用力推搡他,但李珩的雙臂就跟鉗子一樣鎖着我不放。
眼看他神色迷離的朝着我親過來,忽然一陣涼風在悶熱的空氣中划過,接着我身上一松,便見李珩像個沙包一樣被扔向了一旁的牆上!
我驚魂未定地抱住自己,含着眼淚,喘着大氣往回望。
發白的日光穿過樹梢破碎淋漓地落下,在一片玄如濃墨的衣擺上躍出水波一樣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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