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桑晚賀延》[盛桑晚賀延] - 第1章(2)

們護着她溫柔體貼,卻斥她心腸歹毒。
可她又做錯了什麼?!
女孩兒聲音如飲血哀泣,彷彿身處無處可逃的絕境里,從聲嘶力竭的哭喊到低低啜泣的絕望,一點點地蹲坐在地上,伸手環着自己。
「我只是想好好活着……我只是想要活着而已……」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要欺負我……」
刺骨的疼讓她喘息,她彷彿墮入噩夢泣聲哀求,
「阿兄,我好疼……」
「阿娘……你救救我……」
賀延呼吸微滯,好似被人掐着心臟。
他俯身想要探手,可他的碰觸卻讓本就綳到極致的盛桑晚如同斷了弦,哭聲一滯後,就直挺挺就朝側邊倒去。
賀延長臂將人撈進懷裡,狐裘裹上污泥。
見她眼睫緊閉昏了過去,賀延抱着人朝着滄浪道:
「回別莊!」
山雨瓢潑,落在屋頂淅瀝作響。
屋中燭火明亮,搖曳着晃出床上那張蒼白的臉。
……
「桑晚,你要讓着蘭兒一些,她身世凄苦,以前又過得不好,你金尊玉貴多年,要有大家風範容人之量。」
「桑晚,蘭兒只是不懂京中的規矩,她不是有意衝撞你。」
「桑晚,你怎麼這麼不懂事,蘭兒已經讓着你了,你為什麼還要咄咄逼人?」
……
盛瑾修護着梨花帶雨的盛姝蘭:「盛桑晚,是你自己胡鬧才摔下山崖毀了臉,是你做錯在前才害得你自己受傷。」
「要不是你先打傷蘭兒,我們怎會一時氣憤離開,你要是乖乖回了靈雲寺,又怎麼會滾落高處落得這般地步?」
「這兩年為了你的臉,蘭兒四處替你求葯,親自取心頭血為你調養身子,她恨不能以身替你彌補你,你還想要怎麼樣?!」
謝寅滿是心疼地望着盛姝蘭,扭頭對着她時皺眉嫌惡:
「表妹,你以前最是懂事的,蘭兒溫柔善良,處處都為你着想,你為何要一直與她為難百般欺負她,你怎麼變成這種惡毒的樣子?」
陸執年神情冷漠嗤笑:「她本就心性歹毒,臉丑心更丑,她一心針對姝蘭,鬧得闔府不得安寧,讓滿京城都看盛、陸兩家的笑話,她這種人還不如當初就死在了䧿山上。」
盛老夫人滿是失望:「桑晚,你好好反省。」
盛桑晚殘了腿,滿面膿瘡。
她看着他們一個個離開,拚命地哭喊着說她沒有,她沒有欺負盛姝蘭。
可那房門依舊砰地關上,所有人都不要她。
他們都不要她了…
……
床上的女孩兒緊閉着眼臉色蒼白,昏睡中依舊淚水漣漣。
她像是困縛在噩夢裡,一邊哭一邊囈語着「阿兄」。
幫着盛桑晚換了衣裳上好葯,從裡頭走出來的賀娘子忍不住說道:「督主,這小娘子是誰家的姑娘,也不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夢裡都一直在哭。」
賀延手指捻了捻,給嚇狠了?
「她傷得怎麼樣?」
賀娘子說道:「身上都是擦傷倒是不怎麼要緊,就是那手上指甲翻了蓋兒,我瞧着都疼,而且小娘子臉上被樹枝颳了幾道,傷口有些深,本就凍着了又混了垢泥,怕是會起膿瘡。」
「好生照看,不許留疤。」賀延交代。
賀娘子頗為稀罕,她認識賀延好些年,他可從不是個憐香惜玉的,抱着那女娘回來就已經稀奇,如今還關心人家落不落疤?
「怎麼,辦不到?」
「哪能,督主放心,有我在,自會保着小娘子貌美如花。」
賀延睇她一眼,徑直轉身就繞過屏扆走了進去。
床上女孩兒蓋着錦被,身子卻格外單薄,細白的手指上纏着裹簾包着傷口,臉上還掛着淚珠。
賀延坐在床邊瞧着小姑娘委屈的夢裡都在哀泣,指腹蘸了蘸她眼角掛着的淚水,臉上瀰漫霜色。
這驚恐的樣子,可不像是被他嚇的。
之前她說,他「們」欺負她……
「滄浪。」
滄浪走了進來。
賀延冷聲道:「讓人去查查盛家那邊,看盛家的人往日是否委屈了她。」
「那今日靈雲寺那邊……」
「也一併去查。」
滄浪還沒應聲,跟着他一起進來的縉雲就忍不住眉峰微皺。
他伸手攔了下滄浪,朝着床上躺着的人影看了眼:
「督主,您近來在查漕糧禍首,此事與京中幾個世家關係頗深,盛家的人與崔、陸二氏都走得極近,突然命人查他們,恐會驚動了那些人。」
「無礙。」
賀延眼尾凜厲地抹掉指腹淚跡,「陸崇遠老謀深算,漕運上下早就打點乾淨很難找到線索。」
「我本就打算尋個借口找他親近的人開刀,若被他察覺我找上盛國公府正好,打草驚蛇讓那老傢伙動一動。」
縉雲問道:「那盛小娘子…」
「先留在這邊。」
「督主!」縉雲不解。
這盛桑晚是盛家女娘,又與鋮王府牽扯頗深。
鋮王妃極其護短,督主將盛家女娘留在這裡萬一被人察覺,那盛家和鋮王府非得找他們麻煩不可。
縉雲委婉說道:「督主,盛小娘子云英未嫁,留在這裡於禮不合。」
「本督是個太監,有什麼禮?」
縉雲頓時一噎。
賀延見他模樣嗤了聲,拿着先前從盛桑晚頸上取下來的半截玉佩扔了過去。
縉雲連忙接住:「這是…」
「薛姨的龍紋佩。」
薛……
縉雲猛地睜大了眼。
賀延看着那半枚龍紋佩說道:「當年薛姨拚死護我出宮,將我藏在安全之地隻身引走追兵,沒多久就有一位夫人尋到了我,她拿着薛姨的半塊龍紋佩,說她是薛姨的摯友,受她所託護我周全。」
「若非那位夫人暗中庇護於我,將我送出京城,我恐怕早就沒命。」
那年他才十一歲,驟逢大變還傷了眼睛,性情也變得陰暗不定,可那位夫人卻對他卻極為包容。
他眼睛有很長一段時間都看不清東西,卻記得那夫人親手做的梅花酥,記得她小心翼翼替他上藥時的溫柔。
後來見他整日鬱郁不肯說話,那小院里多了個嘰嘰喳喳連話都說不囫圇的粉糰子。
賀延垂眼瞧着床上的人時,眸中寒霜消融了些。
她小時候臉圓圓的,身子圓圓的,短胳膊短腿兒,走路時像只胖鴨子。
他不說話時,小姑娘就纏着他小嘴叭叭。
明明口齒不清,他也不曾理會她,可她總喜歡擠在他身旁不停說著。
從陽光真好,草兒真綠,小鳥飛過來了,能一路說到阿爹替她摘了梨子,阿娘做的點心真甜,阿兄給她扎了紙鳶。
他沒回應過她,卻喜歡她口中的熱鬧。
等他眼睛能夠視物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粉糰子撅着屁股趴在他身邊,瞪圓了杏眼跟只笨拙的小狗兒似的,鼓着臉替他吹着手上已經結痂的傷疤。
賀延還記得他走的那日,奶糰子抱着他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眼淚泛濫的能把人都給淹了。
時隔十三年,她居然還是這麼能哭。
賀延低笑時,如春風舒緩了眼尾凜厲:
「那時候為保周全,那位夫人從未提及身份,也沒打聽過我是誰,回京之後我尋過她,只是那時住過的地方早就荒廢,周圍荒無人煙,也無人知道當年往事。」
卻沒想到,會意外遇到那個小娃娃。
「小海棠……」
他記得那位夫人曾這般喚她。
床上的人似乎聽到有人喚她,眼睫顫着像是要醒來。
一隻勁薄修長的手隔着錦被輕拍了拍她,像是得了安撫,她再次沉睡過去。
賀延冷言:「好好查一查,看盛家是怎麼薄待了她。」
縉雲和滄浪都是聽出督主動了氣,不敢言聲連忙領命。
一夜大雨,天明見晴。
山下雪氣消融,拂柳嫩芽初現,偶有翠鳥輕啼飛過,劃破晨起寧靜。
一抹陽光擠過牖邊落在盛桑晚臉上,驚得她迷濛醒來。
嗅着濃郁的葯香,盛桑晚望着頭頂麟吐玉書的雕紋,有一瞬間不知身在何處。
「醒了?」
一道冷冽聲音傳來,如同墜入湖面的石子,也喚醒了盛桑晚昏迷前的記憶。
盛桑晚猛地坐起身來,顧不得疼痛就扭頭看向仙鶴屏扆外,隱約見到那邊那道頎長身影放下手中卷籍,起身朝着這邊走來。
賀延見小姑娘嚇得臉蒼白,抱着被子瞪圓了杏眼,他停在扆旁說道:「小心手。」
盛桑晚一哆嗦:「別砍我手。」
賀延:「……」
撲哧。
賀娘子端着銅盆過來時聽到裡頭動靜頓時笑起來,她瞧着臉皮繃緊的賀延,那邊小姑娘對他如狼似虎,她憋着笑繞過他走了進去:
「娘子別怕,我們督主不吃人,你別聽外頭人傳他有多凶,其實他心地善良,溫柔極了……」
盛桑晚更害怕了。
賀延見她抱着被子縮成一團,繃著臉快被嚇暈過去,他睇了眼賀娘子:「不會說話就別說。」
「那還不是督主嚇着人家。」
賀娘子性子爽朗,絲毫不懼冷臉的賀延,
她笑起來眼角堆起細紋,放下銅盆就湊到盛桑晚跟前,「好啦,別害怕,阿姊與你玩笑的。」
賀娘子覆手將盛桑晚繃緊的指尖從被子上拉開,
「你這指頭上傷得不輕,雖然上了葯,可新肉長起來之前還是會疼的,這段時間別用力,別碰着水,還有你臉上的傷。」
「我替你上了葯,等傷口結痂之後再用些我調製出來的玉容散,保准讓你半點兒疤痕都不留下。」
盛桑晚有些無措地看着笑盈盈的婦人。
賀延淡聲道:「賀娘子是蜀地程氏的傳人,醫術極好,太醫署的人都不及她。」
「督主別誇我,誇了我出診也是要收銀子的。」
賀娘子笑着打趣了一句,才話音一轉,「不過盛小娘子長得好看,葯錢倒是能免了,要不這小臉花了得有多少俊俏郎君捶胸頓足,阿姊可捨不得。」
盛桑晚臉皮發燙。
她能感受到賀娘子身上散發出來的善意,許多年不曾有人心疼過她美醜。
哪怕只是玩笑話,此時握着她的那雙指尖粗糲的手卻也讓她格外安心。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吶吶:「謝謝阿姊。」
賀娘子格外受用:「有你這麼個仙女妹子,我可佔了大便宜。」
盛桑晚抿唇輕笑,頰邊露出淺淺的梨渦。
……
象首銅爐里燒着火炭,屋中暖和不見春寒。
賀娘子頗為話嘮的拉着盛桑晚與她說話,或是笑容安撫人心,也或許是賀延只走到屏扆旁的四足長榻上坐下,未曾試圖靠近。
等賀娘子替她重新上好了葯後,盛桑晚小臉上總算有了些血色。
她嘴唇依舊蒼白,青絲垂落在身後,卷翹的眼睫撲扇着時,微微紅腫的眼睛裏也有了神,不再像是剛醒來時無措。
等賀娘子退出去後,屋中只剩她和賀延二人。
盛桑晚小心翼翼地抬眸。

待續...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