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檸秦恪》[沈若檸秦恪] - 第3章(2)

家的人來了。
見到松墨她絲毫不覺得意外,反而有種預料之中的冷嘲。
這些年她一直追在陸執年身後,人人都能看得出來她對陸執年的痴纏,也看得出來她對陸執年的在意,反倒是陸執年對她一直都是冷冷淡淡。
他承認着兩人的婚約,彷彿這對於她來說已經是最大的恩賞,二人之間永遠都是她在付出,靠着她的一腔熱情來維繫着那份絲毫感受不到的「情誼」。
以陸執年對她這些年的態度,他要是能親自上門才奇怪了。
松墨聽到若檸對陸執年直呼其名時心中一咯噔,連忙上前:
「沈娘子容稟,郎君聽聞您受傷之後昨天夜裡一夜都未曾安寢,今天一大早就想要來看您,可是卻被老夫人留在了府中訓話還受了罰。」
「郎君眼下還在祠堂里跪着,他無法出府,又實在擔心您安危,這才讓我先行過來看看您傷的怎樣,還叫我送來了您最喜歡的珊瑚手串。」
往日若是松墨這麼說,沈若檸早就該着急了。
她該神情焦急地問他「陸哥哥怎麼會受罰」,該着急郎君罰跪傷了膝蓋,可是此時她卻只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
哪怕聽着陸執年跪在祠堂的事情沒有半點動容,只神色淡淡說了句:「是嗎?」
松墨有些不習慣她的冷靜,卻還記得自家郎君的叮囑。
「沈娘子是不知道外頭那些人有多碎嘴,先是懷疑郎君待您的情誼,又有議論郎君與您婚約的,還說什麼郎君背信棄義瞧上了沈家那位外室女的。」
「他們簡直就是胡說八道,我家郎君與您可是青梅竹馬,對您的在意更是日月可昭,您二人婚期在即,郎君在意您還來不及,又怎麼可能會瞧上旁人?」
松墨有些憤憤,「那些人就是瞧見郎君與您感情好,心中嫉妒才會出言挑撥,他們居然還言語辱及陸家,老夫人聞言太過生氣,為此還教訓郎君說他讓您受了委屈。」
「老夫人說,郎君的夫人只能是沈娘子您,還說郎君一時糊塗竟會被人攛掇着險些害您出事,她罰郎君跪在府中祠堂面壁思過,還說您什麼時候消氣什麼時候才讓他起來…」
沈若檸聽着松墨的話後,瞧着他那副為主不平的憤憤,看他滿是擔憂陸執年的樣子,只覺得突然好笑。
陸執年在陸家有多受寵,沒有誰比她更清楚。
陸家那位老夫人對她雖從未說過重話,也未曾怎麼為難過她,可是若檸卻是能感覺得出來她對自己的瞧不上。
那老夫人長着一副慈祥面孔,待人也和和氣氣,可是每一次與她相處的時候都不斷地告訴她陸執年有多好,不斷地跟她說她那位孫兒有多的京中閨秀看重,又有多少人喜歡嫉妒這門婚事。
她不斷地跟她說著,她能跟陸執年定親是她的運道,也一次次地說著若非陸家守諾,以她的身份是配不上才華出眾的陸執年的,也配不上陸家宗婦的位置。
她總能在她身上挑出各種各樣的錯來,舉止不夠嫻靜,言行不夠規矩,衣着太過花俏不夠穩重……
若檸本是活潑開朗的性子,卻被一點點磨得自卑怯弱,她開始覺得她當真配不上陸執年,覺得這婚事是陸家恩賜。
她死死抓着陸執年不肯鬆手,拚命對陸執年好,費盡一切心思努力維繫這段得之不易的「感情」。
若檸抬眼看着松墨時,眼眸里划過一絲嘲諷。
以陸老夫人那般自視陸家子嗣高人一等的心思,她怎麼可能會訓斥陸執年替她出頭。
松墨見沈若檸沒出聲,忍不住說道:「沈娘子,眼下天冷,祠堂陰寒,郎君的身子恐怕扛不住,老夫人最是疼您,您能否勸勸老夫人讓她別再動怒……」
「你想讓我怎麼勸?」若檸好脾氣地問。
松墨忙說道:「不如您隨我去趟陸家……」
「怎麼去,你抬着?」
若檸一句話讓松墨臉上僵住。
「你看看我這雙腿,差點廢了呢,老夫人疼我連你家郎君都罰,我若這麼去了,你就不怕被老夫人打折了腿?」
她言語輕然,卻是讓松墨一瞬間噎住:「可是郎君……」
「你家郎君那麼心疼我,又在意我安危,知道我在䧿山受傷,哪裡捨得讓我斷着腿去陸家替他求情。」
沈若檸看着手邊放在錦盒裡的珊瑚手串:「何況那些流言蜚語不過是外人之言,跟他有什麼關係,只要他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就是蜚語滔天也不必放在心上。」
「你也讓他勸勸你們老夫人,不過是幾句難聽話罷了,說他狼心狗肺負心薄情,他難道還真就不是個東西了?」
「讓老夫人別放在心上,幾句流言傷不了陸家,你家郎君也掉不了一塊肉,隨那些人去吧,畢竟嘴長在人家身上,你們還能堵着不成?」
松墨眼眸瞪大看向若檸。
若檸見他滿是震驚的神色只覺嘲諷。
這些話,是陸執年曾經跟她說過的。
那時沈家剛認回沈姝蘭,沈家二房突然多出來個「庶女」,往日里她總喜歡拿她父母恩愛比擬她與陸執年,想要跟沈熙夫婦一樣執手白頭。
可沈熙突然多了個庶女,她父母那場恩愛就好像成了笑話,那些京中與她不睦的閨秀便拿此事嘲笑她,甚至話里話外擠兌她配不上陸執年,說她糾纏着陸家才能延續婚事,說陸執年根本就不喜歡她。
若檸氣得與人爭執,鬧出不小事端。
回沈家被沈老夫人他們訓斥後,若檸就找陸執年哭訴,當時陸執年就是這麼說她的。
他滿是厭煩她在外惹事,更覺得她小題大做不該為了這些小事跟人爭執,不僅絲毫沒有安慰若檸,還將人訓斥了幾句,讓若檸哭得越發狼狽委屈。
若檸見松墨那副哪怕強撐着也掩飾不住震驚的蒼白,那拙劣到讓人發笑的模樣,讓她無比自嘲。
她實在不明白自己以前到底是有多蠢,才會叫陸家這主僕二人將她當成了傻子。
「沈娘子是不是誤會了郎君,郎君他真的在府中罰跪……」
「你是不是覺得我蠢?」
「沈娘子……」
嘭——
先前打開的錦盒猛地合上,若檸神色驟冷:「還是陸執年把我當成了好糊弄的蠢貨?」
「他在䧿山扔了我,跟沈姝蘭不清不楚,如今一個手串就想將事情抹過去,他以為他是個什麼東西?他就是跪死在了祠堂里那也是他應該受的。」
「沈娘子……」松墨想要開口。
沈若檸直接抬手將桌上東西掃落:「回去告訴陸執年,我沈若檸不是非他不可,他要是覺得沈、陸兩家的婚事委屈了他,這婚約大可退了,別拿這點東西來糟踐我,我沈若檸一條命還沒這麼賤!」
「沈娘子……」
「滾出去!」
沈若檸像極了被惹怒的小姑娘,滿是倔強地紅了眼,那仿若受了委屈眼中掛着淚,劃傷的臉上神情激動,「讓他滾!!」
外頭連忙有人進來,抓着松墨就將人架了出去,連帶着他帶來的東西也被扔了出去。
松墨在外大喊:「沈娘子,你誤會了,郎君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以為你喜歡想讓你開心……」
「你滾!」
裡頭傳來彷彿崩潰的混着哭泣的喊聲,隱約還能聽到什麼東西被砸在地上的嘩啦聲。
「我才不稀罕他的東西!!」
松墨被人強行拉了出去,嘴上也被堵了起來,而裡間花蕪則是瞧着本該嚎啕大哭的沈若檸一邊扯着袖子擦了擦緋紅的眼尾,一邊塞了塊茯苓糕進嘴裏,神情冷漠的嚼了嚼。
「花蕪,這糕不好吃。」若檸嫌棄,「太膩了。」
花蕪默了默:「……那奴婢下次少放點糖?」
「記得加些榛子和核桃仁,那個嚼着香。」
花蕪神色恍惚地答應下來。
若檸將剩下的糕塞進嘴裏,嫌棄越重。
真膩歪。
跟陸執年一樣!
「算了,下次別做了。」
簡直倒胃口!
第24章她「唰」地將腳收回去,一臉羞窘
皇宮之中,剛散早朝的秦恪一身紫色蟠紋官袍從御正殿內出來,便有人將捧着的厚裘遞了上前。
「督主怎得耽誤這麼長時間?」
素日早朝也就一個來時辰,今日卻近三個時辰,殿中還時不時傳出安帝震怒的聲音。
縉雲壓低了聲音:「可是出了什麼事?」
秦恪伸手穿過裘袍,眸色懨懨:「先前落寒山上死的那幾個人消息傳回了京中,陛下動了怒。」
「怎麼會,我們明明瞞着……」縉雲眉心輕跳。
安帝一直都在讓督主這邊調查漕糧的案子,可是世家那邊有人出手阻攔,他們查得並不順利,之前好不容易查到了幾個證人,怎料回京途中卻在落寒山上被人下了黑手,雖然帶回來個活口,可那人受驚之後卻成了半個瘋了,說話顛三倒四難以為證。
這事他們並沒回稟京中,只想着看能順藤摸瓜找出線索來,誰料卻有人捅了出去。
秦恪淡聲道:「你瞞着,自然有別的人會進言。」
「那陛下可有怪罪督主?」縉雲擔憂。
秦恪聞言神色冷嗤,怪罪是怪罪了,安帝向來都是如此,若不如意身邊的人自然會吃了掛落,那些個世家的人就是知道這一點才故意將這事捅了出來,是想要讓他因辦事不力失了君心沒了聖寵。
只可惜他們大抵是不明白,他能走到這一步從來都靠的不是所謂的聖意,這世上也沒有人比他更知道該怎麼去安皇帝的心。
「無礙。」秦恪問道,「蔡奇那邊如何了?」
蔡奇就是他們從落寒山帶回來的那人。
縉雲低聲道:「秦娘子已經過去看過了,說他這瘋症是受了驚嚇,有機會能夠緩解,只是能不能全然清醒恢復到常人的模樣,得看運氣。」
「讓她儘力就行。」
秦恪朝着內侍監走去,身上紫色官袍卷過宮中石階,帶出一股冷厲風勢。
路兩旁的宮人看到他時都是連忙低頭後退,行禮喚聲督主,等到秦恪領着人過了之後才敢小心翼翼地起身離開。
內侍監原是專管宮中內廷司務的地方,權利雖大地位卻不高,直到秦恪掌印成為內侍監之首,又得安帝看重得掌黑甲軍以及內侍省下轄六局,手握刑庭司後,內侍監的地位便與日俱增,權勢日盛。
秦恪日常宮中管事的地方在其中最為顯眼的福運殿,他剛入內就瞧見滄浪迎了上來。
「督主。」
「你怎麼進宮了。」
「陸家的人去找沈小娘子了。」
秦恪原本解開身上厚裘的動作頓住,抬眼道:「陸執年?」
滄浪搖搖頭:「不是,是陸家的一個下人,好像是陸執年身邊的長隨,叫松墨的。」
「只有他一人?」
「對,沒見陸家其他人身影。」
秦恪神色頓冷。
昨日沈家的人來鬧過之後,沈瑾修沒把沈若檸帶回去,他就知道陸家那邊肯定會找上門來。
沈、陸兩家婚約未退之前,沈若檸在外還是陸家將娶之媳,他們是絕不可能將人放在他秦恪身旁,而且䧿山那事沈瑾修為人兄長被人謾罵,那個陸執年也同樣好不到哪裡去,現在外面的人都議論陸執年薄情寡義,他為挽回名聲也會找上沈若檸。
秦恪原以為陸執年好歹會做做表面功夫,親自過來勸說若檸回沈家,就算他自己在乎臉面,陸家也會尋個長輩過來表示歉意,安撫一下沈若檸,可他沒想到,那陸執年居然只派了個長隨。
這般敷衍,這般無視。
他有錯之下尚且如此,那平日呢?
那陸執年和陸家又是如何對待沈若檸的?
滄浪也是替沈小娘子不值:「這陸家簡直欺人太甚了些,沈小娘子險些死在了䧿山,陸執年與她定親多年居然都不願來看上一眼,還叫他那長隨哄騙着沈小娘子說他被陸家老夫人罰跪祠堂,想要騙沈娘子去陸家,可早些時候分明有人瞧見陸執年去了桓王的衡廷閣。」
「那個陸家的下人也不是個好東西,拿着個破珊瑚手串就想哄着沈小娘子,惹得沈小娘子掉了眼淚,哭着將人攆了出去。」
秦恪皓眉冷凝,剛解到一半的裘氅披了回去,轉身就朝着宮外走去。
若檸正關着房門蜷縮在榻邊,跟花蕪兩人數着鋮王妃給她留下的銀子。
厚厚一沓銀票,旁邊還有兩個小匣子里裝着滿滿的金銀錁子,以及一小盒薄如蟬翼的金葉子,很適合用來打賞或是送人。
花蕪數了數滿是震驚:「女郎,這裡的銀票就有一萬八千兩,這些金銀錁子和金葉子加起來也有個二三百兩,王妃怎麼送了這麼多過來……」
若檸抿抿唇:「姨母是怕我受委屈。」
她暫時回不去沈家,沈姝蘭的身份查清之前她也不好主動跟沈家翻臉,父親和阿娘當初留下來的那些東西全都放在沈家,她一時片刻拿不回來,雖有宅子安身,可這麼大的宅院想要維持,無論是下人還是日常所需都不是小數目。
沈若檸抱着絨毯朝着花蕪叮囑:「先將買宅子的銀子取出來,再取二百兩包了交給何伯,讓他分給督主府派來的下人,就說是我給他們的見面禮,記得給何伯送過去時,再單獨包十張金葉子給他,剩下的先收起來。」
花蕪連忙點頭記了下來。
若檸靠在窗邊瞧着她分裝着銀票,身上的絨毯將她裹得嚴嚴實實。
旁邊燒着碳盆,徐徐熱意升騰,屋中溫暖如春。
若檸剛用了湯藥後身上有些發熱,悄悄將褪了鞋襪的腳探出毯子外。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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