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將沈疏雪的世界擊潰。

她踉蹌倒地，臉上再無血色。

花心蕊到底有什麼魔力，竟然連師父也這麼偏心？

大雨瓢潑，落在屋頂淅瀝作響。

沈疏雪被強行帶到了蓬萊島的葯堂，屋中鮫珠明亮，她一眼就看見了躺在床上，面色籠罩着黑色魔氣的花心蕊。

頭頂上方，一向疼愛她的師父，用着她熟悉的語調說出令她絕望的話：「疏雪，你也看到了，心蕊命懸一線，只有你把靈根還給她，她才能活。」

花心蕊能活，那她呢？

沈疏雪捂着心口，滿眼悲慟：「你們半月前才取了我的心頭血，我還沒有恢復，再抽靈根我會死的。」

話落，一直守在床邊沒說話的烏冥，忽得冷漠嗤笑：「沈疏雪，要不是你一再針對心蕊，非要逼她離開蓬萊，她又怎麼會悲慟到自殺？」

沈疏雪心頭一刺，這時，身後忽然傳來玄墨的聲音：「師父，剝靈根的法器我已經帶來了。」

她回頭，看着玄墨手中的利刃，疼得喉間腥甜。

生生壓下去，她死死盯着他：「……你也要逼我？」

四目相對，她清晰看懂男人眼中的不容拒絕。

他一步步靠近：「這本就是心蕊的東西。」

『轟！』

沈疏雪的心徹底涼透。

她躲避着，搖着後退：「不……不要……」

沈疏雪顫抖着想往後逃，卻被玄墨抱住。

熟悉的松木香浸入鼻翼，這曾是最令她舒心的氣味。

「很快的。」

他把她按在懷裡，語氣依舊那樣溫柔。

沈疏雪掙扎着，下一秒，脊骨刺疼襲來——

「啊！」

鮮血奔涌，深入喜服，一時不知道哪一個更紅，她疼得死死箍住男人的肩，魂魄都在發顫。

這個擁抱，那麼疼……

靈根離體，沈疏雪脫力倒在地上，意識昏迷的最後一刻，她看着他們一個個離開，走向花心蕊。

直到徹底陷入黑暗，都沒有人回頭看她一眼。

他們都不要她了。

……

黑暗中，疼痛持續不斷。

沈疏雪渾渾噩噩，好像夢見了十年前殉道那一幕——

她散盡修為封印魔氣，那時重傷的玄墨，猩紅了眼下跪：「阿雪，停下來，我求你了！」

「師姐不要！你會死的！」

「小雪——」

所有人都在挽留，可畫面一轉，忽得無盡冷漠襲來，匯成一句：「這是你欠心蕊的！」

眼角的淚滑落枕邊。

脊背撕裂，硬生生疼醒了沈疏雪。

她睜開眼，身上的血已經乾枯，空蕩蕩的大殿，結親大典掛上去的紅綢還沒取下來，此刻卻那麼刺眼。

花心蕊說她擁有一切，可分明，她失去了一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外突然傳來一陣轟鳴鐘聲。

沈疏雪神色一變，多年的修鍊警惕刻進了骨子裡，這鐘聲不會輕易敲響，一旦敲響，必是了不得的大事。

難道是魔族進攻了？

她強撐着微乎其微的靈力，朝大殿走去。

走到門口，卻看到大殿內傳來一句——

「賀喜鐘聲完畢，從今日起，花心蕊便是月越尊者的關門弟子！」

沈疏雪怔在原地，腦海一片空白。

高台上，花心蕊害羞撲進玄墨的懷抱，嬌俏喚着：「師兄。」

玄墨摸着她的腦袋，笑得溫柔溺寵：「現在可開心了？」

他甚至沒穿弟子服，而是穿了和花心蕊同款的粉色衣袍，兩人親密無間，看上去相配極了。

明明他最不愛粉色，甚至曾當眾冷斥男弟子穿粉色不陽剛，可為了花心蕊，他卻穿的心甘情願……

沈疏雪死死咬緊牙根，都jsg止不住喉間腥甜。

「現在你是正經的蓬萊弟子，再不會被什麼亂七八糟的人趕走了。」

這話，烏冥說的很大聲，響徹大殿。

沈疏雪壓下痛苦抬頭看，玄墨，師父……竟無一人反駁。

他們言笑晏晏，踩着她哄花心蕊開心。

一派理所當然。

沈疏雪再扛不住，『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狼狽離開。

不知不覺，她走到靈澤湖畔，低頭的間隙，唇邊的一絲殷紅滴在枯敗的疏雪花上，紅的心驚。

愛與不愛，一個人被完全替代，原來只需要十年。

餘光忽得落到指尖的姻緣線，她恍然記得，從前結緣的時候，玄墨承諾：「阿雪，只要你撥動它，無論我在做什麼，我都會立刻趕到你身邊陪你……」

她撥動一下，心間酸澀難當。

滴答，滴答，時間一點點流逝。

等啊等，兩個時辰過去，都不見玄墨來。

同在蓬萊，他若有心，掐訣一瞬就能來……她到底還在期待着什麼呢？

正要離開，空間一動，玄墨忽然提劍出現在她面前：「你可還好？是遇到什麼危險的邪魔了？」

大抵是匆匆趕來，他額角還有汗。

沈疏雪眼眸亮了瞬，期待奔向他：「沒有危險，我只是……」

話沒說，他腰間的傳音鏡里便傳來花心蕊的聲音：「師兄，宴會要開始了，我在身邊特意給你留了個位置，你快回來。」

「馬上來。」

掐斷通話，玄墨的視線重新落到沈疏雪身上，卻蹙眉冷道：「下次若是沒危險就不要撥動姻緣線了，會耽擱正事。」

沈疏雪驟然白了臉。

她現在只有遇到危險才有資格聯繫他嗎？

大約是她眼中的痛太清晰，玄墨頓了一瞬，又緩和補充了一句：「你才抽了靈根別在外面吹風，對身體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