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環顧這個自己住了三年的婚房，忽然發現這裡空得嚇人。
裏面的裝修和陳設全是我自己設計和操心的，林錚總是說自己忙，裝修的時候一天都沒管過。
可是現在看來，這裡的東西似乎一樣都不是我自己的。
因為這裡全都是我按照林錚的愛好設計的。
原來我在婚姻里這麼沒有自我啊。
我站起身扔掉了桌子上已經化掉的奶油蛋糕，就像是扔掉了我和林錚已經過期的婚姻。
我拿起手機，給林錚發了一條微信：離婚吧。
他這會兒美人在側，估計一時半會兒也看不見。
想着還有時間，我去了卧室把自己的東西全部收拾了出來。
等再次出來，我只拎了一隻皮箱，發現自己的東西竟然少得可憐。
最初幾年是陪着林錚闖事業要省錢，後面公司好了，能賺錢了。
這個永遠替他節省、為他省錢的習慣卻一直沒有改變過來。
到頭來，衣服都沒給自己多買兩件。
呵，真不值啊。
到時候跟林錚離婚的時候，一定要跟他多分錢，把自己這麼多年的損失都補回來。
衛生間客廳里的東西，我能扔的都扔了。
等到一切處理完上路，已經晚上10點多了。
我拿起手機點開微信，上面沒有任何消息提示。
林錚果然還沒有看到啊。
我自嘲地笑出了聲。
原來不管是我曾經的深情和現在的告別都是這樣的自以為是的獨角戲，無人關心和在乎。
以後，再也不做這樣的傻子了。
輕輕地關上了門，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裡。
沒想到的是，離開的路上竟然出了車禍。
我開的車，被一輛保時捷追尾了。
裏面的人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十分囂張，叫囂着要讓我把家底賠穿。
其實我才是受害者，是他沒保持安全距離撞了我，可他偏偏要說是我好端端地要剎車，是我故意碰瓷。
我知道他其實就是看我看的車一般，又是個女人，所以故意虛張聲勢嚇我。
碰到這樣胡攪蠻纏的人，我報了交警後，想了想還是找了個人過來幫我。
說來也可憐，和林錚結婚這幾年，我和以前的朋友都沒怎麼聯繫了，家人更不在身邊。
看遍通訊錄，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一個人來幫我。
忽然微信上彈出一條信息：寧寧，生日快樂哦！
是周曼，我唯一的好朋友，還以為她睡著了呢，結果原來她還記得我的生日。
周曼接到我的電話，幾乎是飛奔過來的，一看到我狼狽的樣子就連珠炮地道：「那該死的肇事者在哪裡？」
「該死的竟然害你受傷了？看我弄不死他。」
「該死的，你受傷了怎麼不知道去醫院？」
「那該死的林錚呢？他死哪去了，怎麼不來看你？」
……
我看着她沒有說話，周曼像是什麼都明白了一樣，心疼地把我抱到了懷裡。
「沒事的，我來了，寧寧。」
周曼跟保時捷司機對罵了五分鐘，沒過一會兒又有一個人過來幫忙。
是她的堂哥周長安。
我看到周長安的時候一愣，感覺好久沒看到他了。
以前大家都是在一個圈子裡玩，後來我和林錚結婚，就聽說他出國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來了。
周長安的出現，讓保時捷司機的氣焰下降了不少。
畢竟周家的小公子，誰都要給幾分薄面。
況且，於理於法都是保時捷司機自己做錯了事。
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周曼就讓周長安帶着我們去了醫院。
一路上，都是周曼在罵林錚。
自己老婆出事了也不知道接電話，到底死哪去了。
我才知道周曼竟然還給林錚打了好幾個電話，對方卻一個都沒接。
周曼看着我的臉色道：「寧寧，你不要傷心，明天他接通電話，我好好幫你罵他一頓。今天還是你的生日呢。」
我淡然道：「不用了，曼曼，無所謂了，真的。」
說出這句話，我像是用光了所有的力氣。
周曼還想說什麼，好在已經到了醫院。
接下來就是進急診，打CT，上石膏。
等到一切弄好，已經後半夜了。
大夫讓我住院觀察兩天，順便消炎。
我讓周曼回去，她死活不幹。
「男人靠不住，可咱們姐妹是一輩子的，寧寧我守着你，別怕。」
我不怕的。
在我一個人熬過這麼多年的日子裏，我早就沒什麼害怕的了。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周曼陪在我身邊，這一晚我難得睡了個好覺。
再次醒來，是被打掃衛生的清潔工吵醒的。
周曼坐在我身邊心疼地看着我。
「寧寧，那個該死的林錚還沒有回電話，他是不是出國了啊？那邊有時差？」
我搖了搖頭，點開了林錚前任蘇婉蓉的朋友圈。
「靠！渣男！」
「他咋這麼賤呢？還去給別人做飯！」
「他知不知道昨天也是你的生日啊？」
「我呸啊他……」
「曼曼，我準備離婚了。」
我的話一出，周曼就愣住了。
她眨了眨眼睛，不確定地問道：「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
「捨得？」
「捨得的。」
我知道周曼為什麼這樣的反應。
這麼多年我為林錚都做了什麼，她都看在眼裡。
可我是真的舍下了，這麼多年的教訓讓我清楚地知道，一個人的心暖不熱，那是真的暖不熱。
我已經28歲了，在他身上耗了10年。
那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
蹉跎了這麼久，我要學着放過自己了。
以後的日子，我要為自己好好活了。
周曼望着我，看我確實是一臉坦然的樣子。然後她忽然笑了。
「恭喜你，寧寧，終於想通了。我早就看出那個渣男的本質了，真不值得你對他這麼好。我就是心疼你，陪着他走過那麼難的日子，一雙手都變成了大媽手。現在他的公司好不容易上了軌道，能賺錢了，你卻要放他離開，我是替你不值啊。」
是啊。
確實不值。
但是再糾纏下去，也只是心有不甘罷了。
愛沒了就沒了。
「沒事的，寧寧。到時候我幫你請個好律師，我們狠狠地要他一筆錢。絕不讓你吃虧。」
「好。」
我聽着周曼的話，開懷地笑了。
沒有愛，有錢也不錯。
2
接到林錚電話的時候，是中午11點半。
正是飯點，周曼去幫我打飯了，手機在床頭充電，我沒受傷的右手還在輸液。
好不容易才把手機接通。
對面的聲音里透露着明顯的不耐煩：「怎麼這麼才接電話？下午我媽讓我們回去吃飯，到時候我來接你。」
我心下好笑。
這人是瞎了還是根本就沒注意到我給他發的微信？
還讓我回去陪他那個難纏的媽吃飯，每次回去都要跟我立規矩。
以前我都忍了，現在都要離婚了，我憑什麼還要忍？
讓蘇婉蓉去陪她吃吧。
「姜寧，你怎麼不說話，聽到了嗎？」
「林錚，我聽到了，但是我不會去的，我們離婚吧。」
對面安靜了一秒，然後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姜寧，我說過你最好不要用這個借口跟我鬧脾氣。」
「蘇婉蓉不是回來了嗎？」
「你怎麼知道？」對方又是一個停頓，「我們離不離婚跟她有什麼關係？」
「是的，沒有關係。可是林錚，你不愛我，對嗎？不要耽誤我了，好嗎？不愛我的話，就放手吧。林錚，我累了。」
……
周曼回來看我臉色不對，囁嚅着唇小心翼翼道：「寧寧，林錚給我回電話了，我把他罵了一頓，你不會生氣吧。」
「罵得好，幫我好好罵那個渣男！」
周曼瞬間笑了開來：「寧寧，原來昨天晚上你說離婚不是氣話？」
「對，不是開玩笑，我跟林錚已經說過了。」
「那他是怎麼回的？」
「他說他想想。」
……
是的。
林錚說他想想，讓他考慮一下。
我們之間確實沒有愛。
或者說林錚從來沒有愛過我。
讓我們結婚的原因，大概是林錚的憐憫和愧疚。
一個女孩子無怨無悔地陪他這麼多年，讓他不敢辜負。
大一的時候林錚多麼光彩照人啊，家庭優越，天之驕子，是許多女孩心中的白馬王子，也是我的。
可惜他有女朋友，還是學院的院花。
那會他們是多麼般配啊，連老師都說他們是金童玉女。
可惜一切在林錚大四那年變了。
林家遭受經濟重創，林父跳樓身亡，林錚的母親顧女士遭受打擊過重，一夕之間生了重病。
最可惡的是蘇婉蓉在他最難的時候還跟他分手，出國了。
那會的林錚多慘啊，從天之驕子一下子跌倒了泥潭裡。
再沒有人為他遮風擋雨，他每天忙着賺錢給他媽治病，差點連畢業都畢不了了。
我在那會兒做了什麼呢？
幫他做畢業設計，趕畢業論文，幫他畢了業。
後來為了追隨他的腳步，遠走他鄉，跟着他來了這個陌生的城市。
為了幫他創業，幫他一起掙錢給他媽治病，我那會兒遭了多少罪啊。
為了省錢我們住在十幾平方米的棚戶區里，每天我會趴在地上吹着煤爐子生火，把自己變得滿臉黢黑。
沒有洗衣機，為了給他洗衣服，在北國的冬天裏我硬是把自己的一雙手洗成了一對腫脹的紅蘿蔔。
現在想來，一切的付出都是我的心甘情願。
林錚從來沒有要求過我什麼。
他只是習慣於我的付出，不愛我，又捨不得放開我的好。
他就像是陷在沼澤里的人，想抓住我這個唯一的救命稻草罷了。
因為除了我，那個時候真的沒有人愛他了。
後來，他創業成功了。
他手下的裝修公司成功地搭上了房地產騰飛的那條大船，一夕之間變成了商業新貴。
出去誰都要叫一聲「林總」。
他成功了，他的母親顧女士卻看不上我了。
每次見我都對我挑三揀四，覺得自己的兒子應該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
可是她忘了，要不是我沒日沒夜地替她掙錢治病，她哪裡還有命來數落我？
到底林錚沒忘。
三年前，我25歲的時候，他還是跟我領了證。
但是那只是一個證書而已。
沒有婚禮，沒有任何儀式，甚至沒有一枚戒指。
他以為給我一個名分，就是還了我的恩情。
可我要的真的是一個名分嗎？
3
不得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