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芫陸璘》[施芫陸璘] - 第6章

施芫無處可去,可她不想再呆在乾元宮裡。入宮這四年,陸璘對她不好,她知道,可再不好她也沒想過有一天會從陸璘嘴裏聽見那麼惡毒的話。「別碰朕,朕嫌臟……」短短六個字,每一個都如利刃,扎得她血肉模糊。她知道陸璘介意她的過往,言語間他提及過不少次,可床榻間他又那麼肆無忌憚,她就以為這介意是可以被磨平的。可原來,並不是。她忽然有些不敢想像,床榻間陸璘是懷着什麼心情面對她的……是一面被**掌控,一面卻在心裏厭惡她,排斥她……噁心她嗎?朕嫌臟……嫌臟……臟……施芫低吼一聲,抬手緊緊地捂住了耳朵,可陸璘的聲音仍舊如影隨形,一下一下往她腦袋裡鑽。她痛苦地顫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遭受這些。她為什麼要遇見齊王,為什麼要進宮,為什麼要被摯愛的人這麼毫不留情地傷害……想逃……一口井忽然映入眼帘,施芫撕裂似的痛苦微微一頓,她不自覺看了過去。這種井其實不新鮮,為了走水時能及時救火,哪座宮裡都會留這麼一口井,可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了施芫眼前,就彷彿多了一些別的含義。一瞬間,不堪回首的往事消失了,陸璘那尖銳刺耳的話也不見了,她着了魔一般所有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冥冥中,彷彿有人在她耳邊低語,跳下去,一切就都結束了。身體彷彿有了自己的意識,兀自站了起來,一步步朝着井口走去。「蘊兒,你想幹什麼?!」一聲厲喝驟然響起,施芫渾身一顫,混沌的大腦有瞬間的清明,卻在下一瞬回到了六年前。她身在自己典雅的閨房,謝夫人一身華服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抬手狠狠給了她一巴掌:「我謝家怎麼會生出你這樣一個為了男人就尋死膩活的孩子來!你不想活了是吧?當娘得陪你!」施芫渾身一顫,驟然驚醒,她慌張地後退一步:「母親,我沒有,我沒有想做傻事……」她連忙解釋,想扎進母親懷裡尋求安慰,可一轉頭,迎接她的卻是蒼茫寂寥的夜色。她一愣,遲鈍地抬手碰了碰,觸手是冰涼的井台,可以讓她藏起來的謝家閨房不見了,愛之深責之切的謝夫人也不見了……一場夢而已。施芫跌坐在地上,被拋棄的幼獸一般靠着井台慢慢縮成了一團。天色大亮,乾元宮逐漸熱鬧起來。陸璘下朝回來,目光下意識掃向廊下,以往這個時候,施芫都是在那裡擦洗地面的。可今天卻是另一個人。生氣了?不肯幹活了?他搓了下指腹,心不在焉地回了正殿。沒多久外頭就吵鬧了起來,他抬頭看了一眼:「怎麼了?」蔡添喜連忙進來回話,神情有些古怪:「皇上,偏殿的秀秀來稟報,說施芫姑娘不見了。」陸璘一愣:「不見了?什麼叫不見了?」「說是今天早上派差事的時候就沒見到人,還以為是身體不舒服沒起,她就往偏殿找了過去,裡頭卻沒人,這一上午了也沒得到消息,小丫頭就急了。」施芫前陣子的確神秘的厲害,輕易見不到人,可那都是在幹完自己的差事之後才會不見的,像這種大早上就找不到人的事,還是頭一回。陸璘顯然也覺得不對勁,起身徑直去了偏殿,秀秀正等在門口,見他來連忙跪了下去。他卻連看一眼都懶得,徑直推門進去了。偏殿里有些凌亂,這在施芫身上是很少見的,大約是最近被謝家的事鬧得沒心思收拾了。可即便凌亂,這裡也透着冷清,尤其是床榻,疊得工工整整,顯然昨天晚上並沒有人在這裡睡過。一夜未歸……「除了這裡,她可還有別的住處?」蔡添喜為難地搖頭:「奴才不知。」陸璘擰眉:「宮裡還有你不知道的事兒?」蔡添喜有些冤枉,雖然為了差事,他的確在宮裡布置了很多眼線,可說到底施芫只是個宮女,而且昨天晚上離開的時候都那個時辰了,就算是宮人也是要睡覺的。可他不敢解釋,只能訕訕低下了頭:「那奴才派人去找?」陸璘動了動嘴唇,很想說一句算了,想說施芫不會出事,遲早會自己回來的,可話到嘴邊腦海里卻又浮現出了施芫的眼睛。他猶豫再三,嘴邊的話還是沒能說出來:「那就去吧,她和良嬪有舊,要是實在找不到就去那邊看看。」蔡添喜連忙應聲,將宮人打發了出去找人。他沒動用禁軍,並不是不重視,只是人畢竟在後宮,禁軍會有諸多不便,而且也容易將事情鬧大。施芫已經是后妃的眼中釘肉中刺,要是再鬧大了,只會讓她往後的處境更糟糕。可人一少找得就慢了。陸璘一天沒出乾元宮,可卻遲遲沒等到消息,他有些不耐煩:「你到底有沒有認真找?長年殿去過了嗎?」蔡添喜只能苦笑:「奴才哪敢不盡心,長年殿也去過了,那邊的宮人也都出來幫忙了,可就是找不到,奴才尋思着是不是……」他說著看了陸璘一眼,欲言又止。陸璘越發不耐:「說!」蔡添喜腰深深地彎了下去:「奴才斗膽,想問問皇上昨天和謝姑娘說了什麼,其實昨天晚上奴才傳話的時候就覺得施芫姑娘的狀態不大對。」陸璘皺眉,說了什麼?不過就是心裏不痛快,和往常似的刺了她幾句而已,最多也就是稍微難聽了些。然而蔡添喜聽完,卻一臉震驚,他不可思議地看了過來,頭一回忘了奴才的分寸,直視了他這個主子。「皇上,這可不只是難聽了些而已啊,這,這這這誰家的姑娘受得了這樣的話?這要是性子烈的,一時想不開尋短見都有可能啊。」「她不會的!」陸璘一口否決,可他雖然說得堅決,腦海里卻莫名地又一次回想起了施芫的眼睛。他有些煩躁,瞪了一眼蔡添喜:「收起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老老實實地去找。」蔡添喜不敢反駁,心裏卻着實懊惱,都怪以前陸璘就說話不客氣,每次施芫被丟下的時候狀態都不好,他習以為常了就沒多想,要是昨天多問兩句也不至於這樣……他嘆着氣也出去尋人了,可仍舊是許久都沒消息。眼看着天都黑了,陸璘徹底坐不住了,宮裡再大,施芫能去的地方也不多,怎麼會這麼久還沒找到人呢?難道出宮了?不可能,施芫知道逃宮是什麼罪過,而且謝家人的命還捏在他手裡,施芫不可能做這麼冒險的事。她會去哪裡呢?她現在不比以前,沒身份沒地位,哪會有人幫她?如果不是躲起來,那……他不自覺想起剛才蔡添喜的話來,心口一突,徹底等不下去了,起身就往外走。可他剛出了乾元宮門,就迎面看見施芫回來了。陸璘愣住了,雖然他早就猜到了會是這個結果,雖然他早就知道施芫除了回來無處可去,可當發現事實當真如此的時候,他竟然半分都高興不起來。「回來了?」許久後他才開口,語氣冷靜又平淡,彷彿施芫只是出門送了趟東西,而不是失蹤了一天一夜。施芫輕輕應了一聲,她顯然也不打算再提昨天晚上的爭執,他們之間素來如此,鬧過後會不約而同的遺忘,彷彿這樣,就能抹去那件事,就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這次應該也會這樣。「回去休息吧。」
僵了半晌,陸璘才再次開口,施芫又應了一聲,慢慢自他身邊走了過去。擦肩而過的瞬間,陸璘察覺到一股涼氣自施芫身上溢出來,他不自覺側頭多看了兩眼,這一看才看出來,她還穿着昨天的衣裳。這麼說也不確切,因為昨天她外面其實還套着一件厚厚的外袍,可現在那袍子還在乾元宮的地上。她竟然就是穿着這樣單薄的衣裳在不知道什麼地方呆了一宿。倒春寒的天氣,她就不怕會凍死在外頭嗎?陸璘抬手脫了外袍就想給她披上,可手剛抬起來,還不等靠近,施芫便彷彿受到了什麼驚嚇一般,猛地躲開了。陸璘的手僵在半空,氣氛一時有些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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