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芫陸璘》[施芫陸璘] - 第6章(2)

尬。施芫略有些倉皇的低下了頭:「奴婢告退了。」話音落下不等陸璘反應,她就轉身跌跌撞撞的回了偏殿,她走的急,腳步又不穩,進門的時候險些跌倒。陸璘下意識伸了下手,可隔着那麼遠,他是不可能扶到的,所以那手空蕩蕩的伸出去,又空蕩蕩的收了回來。他盯着那被重重合上的門板出了會兒神,腦子裡卻都是施芫身上的涼氣。會生病的吧。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蔡添喜累的氣喘吁吁:「皇上,剛才有宮人說看見施芫姑娘了,往,往這邊來了,您瞧見沒有?」陸璘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她回來了,不用找了。」蔡添喜一愣,隨即長長地鬆了口氣:「回來了好,回來了好……人沒事吧?」他說著下意識往偏殿走近兩步,抻長了脖子往那邊看,可偏殿門關的嚴實,他再怎麼努力也只能看見厚重的木板。他「嘖」了一聲,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目光,可一轉頭卻發現陸璘在看他。他心裏一個激靈,忙不迭解釋:「皇上,奴才可沒別的意思……」「想看就去看看她吧,帶個太醫。」蔡添喜一愣,陸璘竟然主動開口讓他去看施芫,還是帶着關切意味的吩咐,按照他以往的行事作風,這可太新鮮了。他太過驚訝,以至於沒來得及收斂情緒,所思所想被陸璘看了個正着,他目光一涼:「你在想些什麼?」蔡添喜連忙回神:「奴才是感動,皇上真是太仁德了。」陸璘一哂,明知道他在搪塞自己也懶得追究,抬腳回了正殿,可卻按捺不住又看了一眼偏殿的門,腦海里來來回回都是施芫剛才那一躲。心情逐漸煩躁起來,他有些拿不準是因為剛才被施芫拒絕了,還是因為旁的什麼緣故,總之雖然他回了正殿,卻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蔡添喜說,是個姑娘就受不了那種話……可施芫不是尋常姑娘,再說她都自己回來了,應該不要緊的吧。施芫……「施芫姑姑,勞煩手伸出來。」太醫眉眼含笑,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可施芫前幾天去找他的時候,他卻連門都沒讓施芫進。只是眼下事情得以解決,她也就懶得計較,但診脈這種事,還是算了。「我沒什麼事,不用看診。」她將胳膊緊緊的縮在被子里,半分都不肯探出去。太醫有些意外,求助的看向蔡添喜,蔡添喜也被拒絕的很莫名,跟着愣了一會兒,可他畢竟揣摩人心這麼久,很快就察覺到了端倪。皇帝的那些話太過了,施芫的性子又傲得狠,什麼都不肯說出來,卻容易往心裏記,看這幅樣子,那些傷人的話她怕是不止記住了,還紮根了。他連忙堆着笑試圖開解:「人氣頭上都會有口不擇言的時候,就拿咱家來說,罵過德春那小子多少回蠢笨,嫌他不如人家激靈有眼力見,有時候看他簡單的小事都能做錯,簡直恨不得打死他,可話說回來,我也是真心疼他,掏心掏肺,拿他當兒子來養……」「蔡公公,」施芫忽然打斷了他的話,她仍舊垂着眼睛,讓人看不清楚神情,卻笑了一聲,語氣平和充滿了說服力,「您的意思我明白,我會做好分內的差事……但真的不用診脈了,我沒事。」蔡添喜一噎,施芫的臉色一看就不對勁,怎麼可能沒事?「姑娘,咱別和自己為難。」施芫扣緊了被子,她也不想和自己為難,她也不是自暴自棄,她就是想一個人待一會兒,誰都別碰她,讓她一個人待一會兒。「公公請回吧。」蔡添喜眼見她態度堅決,無奈地嘆了口氣,琢磨着回去找陸璘討個主意,最不濟讓他發句話,施芫總不能抗旨吧?可他還不等求見陸璘,先看見了祁硯,對方正看着偏殿,蔡添喜一扭頭就和他對上了視線。「喲,祁大人,皇上說了,您要是求見可以直接進去。」祁硯拱手做禮:「方才已經見了皇上出來……本官聽說施芫姑娘不見了,人可找到了?」蔡添喜嘆了口氣:「找倒是找到了,可是鬧脾氣呢,不肯看大夫,也不知道皇上有沒有法子。」祁硯一怔,卻隨即神情就篤定起來:「不必驚動皇上了,哄她的話,我有辦法。」施芫知道自己在發熱,但不想說話,也不想喊人,寒意一層層地沁上來,她將臉埋進被子里,整個人裹得緊緊的,身體仍舊不聽使喚的在顫抖,冷汗逐漸浸透了衣衫。又濕又冷,恍惚間竟像是回到了六年前被關在死牢里的時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濃郁到讓人作嘔的腥臭,漫長的永遠沒有盡頭的審問。那段日子,她一度以為自己會這麼無聲無息地死在那裡,然後如同一隻老鼠,慢慢腐爛。可後來,陸璘登基了,一道聖旨發下,謝家流放滇南,她被宣召入宮為婢。接到聖旨的那一刻,她明知道陸璘恨她,明知道以後的日子不會好起來,可仍舊是高興的,高興得忘乎所以……現在想起來,那可能是她巨變後的人生里,最幸福的時候了。如果當時,她沒有那麼貪心,沒有回京城該多好,她就可以保留着那份喜悅,隨時懷念。嗓子干痛,她被迫清醒過來,正要去摸索茶盞,卻先摸到了一個圓溜溜的東西,她怔怔地拿起來,驚訝地發現那竟然是個泥人。小泥人梳着元寶髻,一身大紅宮裝,有點驕傲地抬着下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竟從這小東西身上看見了一點自己的影子,她不自覺伸手摩挲了兩下,有些好奇宮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難道是秀秀落下的嗎?她抬眼去尋找秀秀來過的痕迹,卻一眼瞧見茶壺嘴裏也插着一個泥人,一身月白學子服,頭戴學子冠,明明是書生氣十足的裝扮,卻不合時宜地在擠眉弄眼,是熟悉的謝濟的樣子。看來不是她的錯覺,這些泥人就是按照他們的樣子捏的。她起身將「謝濟」也取了出來,目光略過四周,隨即猛地一怔,窗戶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半扇,兩個小小的泥人只露出上半身,看起來像是在對飲。那是一男一女,婦人容貌美艷,裝扮雍容,眉宇間卻帶着嚴厲;男人臉上雖然帶着風霜和上位者的矜貴,神情卻一派溫和。那是她的母親和父親。這兩個泥人捏得尤其傳神,彷彿要活過來一樣,看得她有些恍惚,彷彿很久很久之前她曾在哪裡看見過這種場景。她不自覺走了過去,將兩個泥人拿在手裡細緻地摩挲起來。「喜歡嗎?」溫潤的聲音響起,施芫循聲看去,就見祁硯站在窗外看着她。「……祁大人?這些是你拿過來的?」祁硯應了一聲,隨手將一個木盒子拿了過來:「可以放在這裏面收起來,想看隨時可以看。」秀秀從旁邊鑽出來:「我就知道放在床頭姑姑一醒來就能看見,姑姑,你喜歡嗎?」施芫隔着窗戶揉了揉秀秀的頭,目光再次落在泥人上,她知道無功不受祿的道理,可這個禮物實在是太戳人心了,讓她無論如何都沒辦法開口拒絕。「謝謝。」半晌,她還是接受了。祁硯笑起來,他平日里大都是禮貌的淺笑,偶爾笑得這麼愉悅,竟頗有些勾人。秀秀只看了一眼,小臉就漲得通紅,捂着臉再沒能開口。施芫打開盒子,想將泥人好好地收起來,卻發現裡頭還有一個,那泥人和謝濟差不多的打扮,只是眉眼溫潤,頗有謝父之風。那是祁硯的泥人。她有些意外,看着那泥人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祁硯嘆了口氣:「買得多,老闆非要多送一個,我也沒有地方放,能請你保管嗎?」剛收了對方那麼用心的東西,這麼點小小的要求也不好拒絕,施芫只好應了一聲。「謝兄出京前我曾去送行。」祁硯忽然提起了往事,聽得施芫一愣,當時她已經進宮了,並不知道宮外的情形。當時謝家勢敗如山倒,朝野內外避之唯恐不及,她就算想打聽都找不到門路,便也只能如同聾子瞎子一樣,對當時的事情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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