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枕玉裴丞陵》[宋枕玉裴丞陵] - 第1章(2)

中。
方才在宴席之上,及至裴仲愷肆無忌憚地看宋枕玉時,裴丞陵心中閃過一個衝動,那便是,將裴仲愷的兩隻眼睛掘出來。
這是囊中之物被歹人覬覦的感覺,有一種燥郁在他體內橫衝直撞,裴丞陵殊覺胸腔窒息,悉身的毛刺即將炸了。
也是在這樣一個時刻,他後知後覺意識到,他習慣宋枕玉對自己的呵護,習慣她陪伴在身邊,進而,他也天經地義地認為,她該是屬於他的,這種感覺,等同於一頭小狼在某處地方蟄伏得久,會出乎天性與本能,將此地標記為自己的歸屬地第一樣。
目下,有人正大肆入侵他的歸屬地,宋枕玉行將被奪走,他要變回孑然一人,裴丞陵被觸了逆鱗,他需要正式反攻了。
宋枕玉見到小世子靦腆地點了點頭,眸露粼粼微光,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玩,是孩子最大的天性,小世子心裏也渴望能與同齡人玩到一塊罷。
宋枕玉想起過去幾日,裴丞陵自己一個人玩的孤獨背影,府邸里的少爺集體孤立他,思及此,宋枕玉不由心疼。
賽制很簡單,以將球踢入球門為進攻目標,但凡進球一回,可獲賜一面三角幡旗,最先獲得三面幡旗者勝出。
「但凡是比賽,都要有賭注,假令崇哥兒這一方贏了,嫂嫂便應承我一個條件。」
裴仲愷婪婪的目色饞涎在宋枕玉身上,「反之,倘若小世子這一方贏了,我便答應嫂嫂一個條件如何?」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自然也教裴丞陵聽到,他以為宋枕玉會峻拒,殊不知,她坦蕩回應:「好啊。」
裴丞陵觳觫一滯,看向宋枕玉的眼神帶着一絲惘然與峻沉,裴仲愷這個人,滿腦惡念,她怎麼能,就這般輕易答應下來?
究竟是為何……「因為我相信你啊,」宋枕玉俯蹲身子,與男孩平視,一本正經道,「裴丞陵,你會把我贏回來的,對嗎?」
宋枕玉極少會喚他全名,當自己的名諱,被對方鄭重其事呼喚出來時,裴丞陵的胸口,彷彿攢有萬千將飛欲飛的蛺蝶。
他生平頭一回被委託。
呼吸已經輕到極致,似乎受不了被她這樣溫柔注視,裴丞陵彆扭地挪開視線,點了點腦袋。
少爺們玩蹴鞠賽的消息,如一團泄了火的紙,不出多時傳遍整座府邸,除各房女眷,就連後罩房的下人,也興緻勃勃地前來觀看,俄延少頃,芍藥榭里三層外三層俱是人頭攢動,喧囂非凡。
蹴鞠賽兩方對壘,因是自由組隊,裴崇身邊很快立有三房、四房的少爺,而裴丞陵這端,形單影隻,連一個伴兒沒有。
「小世子那一方,僅有他一個人,怎麼可能贏得蹴鞠賽嚜?」
「縱然他身邊多了個人,也是於事無補,畢竟對方是裴二少爺,蹴鞠踢得老好了!」
裴丞陵容色矜漠,聽不到眾人的議論,眼神僅是落在近前的蹴鞠上。
裴崇倨傲地剪着雙臂,睥睨這個啞巴一眼,並不將其放在心上。
鼙鼓一響,裴仲愷便是看到小世子的身影,如一頭蓄勢待發的狼崽子,撲至蹴鞠上邊,搶佔先機後,便將蹴鞠往指定的球門方向踢,裴崇等人在他身後緊追不捨。
須臾,裴崇很快追平,圍截於裴丞陵面前,打算奪走他的蹴鞠,傳給身後追上來的人,但裴丞陵僅是偏身一避,破了裴崇的包抄之局,將他們輕而易舉地甩開,兀自運球前進,少頃,他搶在裴崇截道之前,成功將蹴鞠踢入球門。
裴仲愷臉上的志得意滿,肉眼可見地,被那一擊嘹亮進球聲擊碎了去。
小世子居然贏了一局。
裴仲愷心底一陣匪夷所思。
這、這怎麼可能?!
裴丞陵的球技居然比裴崇要優秀,其中,也不難窺看出諸多品質,諸如敏捷、體力、謀略及心理素質,方方面面,絕對不遜色於裴崇。
覺察到各房女眷竊竊私語,裴仲愷硬着頭皮保持面不改色,偏首低斥朱氏:「你平時就是這樣教崇哥兒的,連一隻小芋頭都踢不過?!」
朱氏也頗覺不可思議,馬上要進行第二場了,她只得安撫道:「第一次應當是僥倖贏了,老爺您看着便是,崇哥兒一定扳回一局。」
及至鼙鼓二度響起,裴崇一鼓作氣去搶球,另外兩人則去截裴丞陵的道。
比及裴崇將蹴鞠踢入球門,哪曾想,千鈞一髮之際,裴丞陵從另兩人臂縫靈巧地滑了出去,抻足拽回那個蹴鞠,動作極是敏捷,教裴崇等人均看愣了。
裴崇無意和裴丞陵對視上,對方那一雙溫靜矜冷的漆黑瞳仁,陡然變得鋒利、兇狠、冷銳、幽郁,那瞬間,裴崇儼似在凝視一匹荒原狼,此一瞬,一股顫慄瘋狂往骨縫裡鑽,裴崇震懾得膝骨顫軟,庶幾想要跪地。
反應過來要去追球時,時機已晚,裴丞陵順遂進球,獲賜第二面幡旗。
宋枕玉的視線一直落在小世子身上,她平時便有意觀察過他踢蹴鞠的過程,這個小傢伙擁有極強的專註力與敏捷力,學習能力亦是出類拔萃,不論是搶球、奪球、運球,都很出色,也在不斷突破自己的舒適區。
這也是為何她會對小世子能有信心的緣由。
只消再踢三場,裴丞陵便能穩勝。
「將裴岱、裴岑換下來,我親自上場。」
裴仲愷倏然起身,眼眸變得陰森,褪下氅袍,大步朝着蓼風軒去了,芍藥榭一下子沸反盈天。
「天哪,二老爺躬自出馬?」
「讓小世子單獨對抗二少爺,還有勝算,但多了個二老爺,這勝局可就有些懸……」「這一點也不公平啊,不是明擺着欺負人嗎!」
朱氏太陽穴突突直脹,居高臨下地堵住那些聲音:「都給我住嘴!
這場蹴鞠賽,並沒規定中途不能換人,小世子有那個本事,也可以尋人來幫他,」朱氏橫掃眾人一眼,最後目光落定在宋枕玉身上,用盛氣凌人的口吻道,「你說是也不是,玉娘子?」
宋枕玉並未搭理朱氏,思緒一直在裴丞陵身上,裴仲愷已經抵達蓼風軒,第三場比試開始,裴丞陵的容色,並未隨着裴仲愷的到來而發生絲毫變化。
他擁有超乎同齡人的沉穩與冷靜,對方陣營擅自換人,不斷朝他施壓,他連眉心都未曾蹙過一回,在球場繼續保持卓越的發揮,直至宋枕玉望見,裴仲愷為讓裴崇奪球,竟是伺機狠狠絆裴丞陵一跤。
到底是十四五歲的小孩,力量終究抵不過一個成年男子,蹴鞠很快被裴崇順理成章奪走,裴丞陵那一具瘦纖的身體,因慣性,重重跌倒在地面上,還被迫翻了幾滾,清雋的包子臉和身上的衣裳,很快吃了一片深深灰靄,造相看起來,狼狽極了。
他似乎是跌傷了膝骨,捱延好一會兒,才緩緩地爬了起來。
宋枕玉心臟懸停一瞬,方才裴仲愷那一跤是下了狠力,擺明是不欲讓裴丞陵立起來。
這個小傢伙明明摔得那麼疼了,那張灰撲撲的臉上,卻沒有流露出半絲半毫的疼楚,反而隔着午夕的晴嵐,朝着她露出一個柔韌的笑。
是在安撫她,說自己不痛嗎?
可是,他的膝蓋處已然蘸染了血絲,又怎會不痛?
小世子明明這麼想要奪球,完成對她的一個承諾,卻被一個無賴混子截了和,小孩的心裏,又怎麼不會感到委屈?
這樣故作堅強的表情,極深刺疼了宋枕玉的心。
憑什麼,要讓小世子受這種委屈?
此時此景,芍藥榭大部分的女眷和男丁,在為裴崇的進球歡呼叫好。
宋枕玉款款起身,看向朱氏:「裴二老爺擅自踹人,這應當是犯規罷?」
朱氏笑得張揚:「只消手未碰到蹴鞠,便不算犯規呢。」
宋枕玉點了點頭,便是毫不猶豫轉身,朝着蓼風軒疾行而去。
欺負她的孩子,眼睜睜看小傢伙受欺負,對不起,她忍不了。
她的孩子,她不護誰護?
直接搴開裙裾廝殺罷。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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