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寧洛慕川》[蘇北寧洛慕川] - 第5章(2)

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
洛慕川只覺不過是戲文而已,人世間有幾個能像杜麗娘那般為情而生又為情而死的人。
但蘇北寧卻睜着清亮的眸子問他:「先生,你可覺她是至情至性之人?」
他沒有回答,心中卻對她這個問題嗤之以鼻。
「少爺。」
管家走了過來,給洛慕川披上了一件披風:「你風寒未愈,還是早些歇息吧。」
洛慕川將玉放進懷中,沉聲道:「管家,京城這邊交給你了,如果有她的消息,書信給我。」
「……是。」管家本想勸,但最後還是順從地點點頭。
洛慕川轉身走進了房中。
見房內燭火滅了,管家才放心地離開。
此刻,蘇北寧卻怎麼也睡不着。
茅屋就一張床,陳大娘憐她病弱,非要讓她睡,自己帶着陳籙在角落裡鋪了層乾草後便躺了上了。
伸手不見五指中,她只能聽見母子兩均勻的呼吸。
曾幾何時,她和陵游也是在冷宮的角落裡抱着相互取暖。
想到陵游,蘇北寧眼睛心間都泛起酸澀,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咬着手背,不讓自己出聲,以免吵到熟睡的陳大娘和陳籙。
她不該總是做別人的拖累……
蘇北寧將另一隻手伸進懷內,摩挲着銀票的一角。

第二十章一牆之隔

寅時五刻,天還如夜般漆黑,洛慕川已經上了馬車,準備出城了。
侍從蕭明提着燈籠坐上車沿,拉住韁繩朝車裡道:「少爺,要不要晚些再走?天黑路不好走。」
洛慕川因一夜未眠,下眼瞼有些發青,他捏了捏眉心:「不礙事。」
輪值守夜的守城兵卒換下來後,城門大開,馬車跟着早就在城門口等着的幾個行人一同出去了。
搖晃的馬車讓洛慕川本就疼痛的頭多了絲暈眩感。
他半垂着眼帘,帶着絲倦意的眼眸直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玉,神情複雜。
蕭明困意未消,又僅靠着一盞燈籠照明,索性就慢慢趕路。
半個時辰左右後,蕭明才勒住韁繩,將馬車停下:「少爺,先歇會兒吧。」
洛慕川掀開車簾,緩緩下了車:「離京城多遠了?」
蕭明想了想道:「約莫四里了。」
「咳咳咳……」洛慕川握拳擋在唇邊,臉色越發蒼白。
連日他思慮過度,風寒總不見好,人看着都比往日憔悴了許多。
蕭明正想着怎麼給PanPan他弄杯熱茶,見幾十丈外林子前有一茅草屋。
在太陽未出的一片淡青色光線中,橙色的燈火自門窗內灑了出來,很是顯眼。
煙囪正在冒着煙,可能在燒水或者做飯,蕭明忙說:「少爺,我去給你弄杯熱茶。」
說著就往那茅草屋跑去。
洛慕川知他性子有些魯莽,想叫住他卻見人已經跑遠了。
他蹙了下眉,抬腿跟了上去。
睡眼惺忪的陳籙剛把火燒着,準備再去房裡抱些柴火,卻見一個十八九歲的男子走了來。
「小兄弟,可有熱茶?」蕭明好聲好氣地問了一句。
陳籙正想說茶沒有,水倒是有,但仔細一看眼前這人衣着,和昨日那個駕馬車差點撞了他的「狗腿子」一模一樣。
他當即就冷了臉:「沒有。」
說完,扭過頭就跑進了房裡。
蕭明一愣,臉上四分疑惑六分氣惱,他雖說是個下人,但也是京城有頭有臉太傅府下人。
「你……」
「蕭明。」洛慕川叫住他,眼神威嚴地讓蕭明不敢多言。
陳大娘聞聲出來,見一身着蒼青流紋錦服的俊秀男子如青松般站在有些雜亂的院中。
洛慕川渾身的貴氣讓她下意識地恭敬起態度:「您是……」
「我們家少爺乃是宮……」
「大娘,多有叨擾。」洛慕川講話搶了過來,秉着禮數問,「冒然進來,只是想討杯水喝,還請見諒。」
蕭明忍不住扁了扁嘴,少爺到底是讀書人。
陳大娘還以為什麼事呢,忙退後了一步:「有有有,裡邊兒坐下歇會兒腳吧。」
只是話一說出口,便後悔了。
蘇北寧還在裡邊兒躺着呢,就這麼讓兩個陌生男子進去,恐怕不便。
洛慕川眼神一沉,伸手擋住就要走進去的蕭明,緩緩道:「多謝了,只是路途遙遠,耽擱不得。」
蕭明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人家都請他們進去了怎麼還……
洛慕川心細,見陳大娘眼中的難色,便知她說錯話了。
「那二位等等,我這就進去給你們倒水。」
說著,鬆了口氣的陳大娘轉身進了屋子。
蕭明苦着臉縮了縮脖子:「少爺,為何不進去啊?外頭怪冷的。」

第二十一章可曾見過她

洛慕川沒有理他,倒覺得放在胸口的玉微微發著燙。
他如墨般的眼睛不由望向黃土牆上那隻剩下窗架的窗戶,麗嘉他總覺得那一處的燈火更燙人灼目。
蘇北寧一向醒得早,昨日喝了葯,今天倒是好了些許。
她坐起身,見陳大娘在擦着兩個茶白瓷碗,不禁問道:「大娘,您在幹嘛?」
陳大娘低聲道:「外頭有位官人要水喝,我怕他嫌棄咱用的杯子,拿這新碗來盛水。」
一旁整理柴棒的陳籙沒好氣地嘀咕着:「狗官和狗腿子。」
蘇北寧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快到卯時了。
她眼神忽地一暗,呢喃道:「現在先生應該去太學府了吧……」
說話間,陳大娘已經將水倒好,蘇北寧起身走過去:「我幫您端去吧。」
陳大娘搖搖頭:「你病還沒好呢,難不成兩碗水我都拿不動了不成?」
她又轉頭朝陳籙道:「一會兒吃了早飯,去城裡請個大夫。」
「知道了。」陳籙瓮聲瓮氣地應了聲。
陳大娘端着兩碗水走了出來,遞給洛慕川和蕭明:「久等了。」
洛慕川收回視線,接過謝道:「多謝。」
水還入口,他忽然抬起頭,眼中划過一絲希冀:「大娘,您可曾見過一十七八歲的女子?」
他伸出手在鎖骨處比划了一下:「大概這麼高,藕色的衣裙,頭上簪了只琉璃步搖,杏眼,右眼角下有一顆小痣。」
蕭明震驚地看着他,他是頭一回聽洛慕川說這麼多話。
而洛慕川自己心中也有些許的詫異,他以為他早就忘了蘇北寧離開時的模樣了。
一瞬間,心又因這些話起了波瀾,還帶着點點刺痛。
陳大娘先是一愣,而後琢磨着他說的人怎麼這麼像蘇北寧啊。
「大人,我兒子昨個兒……」
「娘——!」
忽然,陳籙地一聲驚懼地叫聲讓她渾身一顫,心差點都被叫了出來。
陳大娘轉過身,只見陳籙滿臉驚慌地跑了出來:「娘!娘!蘇北寧姐姐她……她吐血了!」
「什麼?!」
「哐——」
陳大娘的驚呼跟着着那白瓷碗砸在地上的聲音同時響起。
沒等陳籙和陳大娘反應,一道蒼青色的身影已經率先奔了進去。
蘇北寧伏在床沿旁,只覺心肺好像被千萬隻螞蟻啃噬道千瘡百孔後,又被灌入鐵水,最後痛到讓她無法呼吸。
衣襟已是一片血紅,然而血還是不斷地從口中流出來,不斷地濕潤着她的衣服。
洛慕川跨了進來,一眼便看見了倒伏在床沿上瘦弱的蘇北寧。
他瞳孔驟然緊縮,哽聲喚了一聲:「蘇北寧!」
蘇北寧眼眸一怔,疼痛感好像都在一瞬間都消失了。
是洛慕川的聲音,怎麼可能是他!
她紅着眼,眼中聚起了眼淚,正轉過頭,卻落入一個只有在夢中才感覺過的擁抱。
洛慕川恍如失而復得了什麼珍寶,將蘇北寧緊緊地摟在懷內。
他眼角泛了紅,本就因風寒而痛癢的喉嚨更像是被塞進了棉花一樣難受。
微張地泛白薄唇輕顫着,彷彿在說著什麼。
他的千言萬語還不知怎麼說出來,懷中的蘇北寧卻用顫抖而又虛弱的聲音輕聲說道:「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第二十二章送醫

蘇北寧攥着洛慕川的衣服,手上青筋微微凸起,好像在忍受莫大的痛苦,又似是在默默宣洩對他的眷念。
生,洛慕川是宛瑤的夫君,她不能像從前那般隨意見他。
死,陰陽兩隔,她更不能見。
但上天垂憐,讓她又見到了他。
洛慕川闔上眼,緊蹙着眉,心中有悲有喜更有怒。
他氣蘇北寧的隱瞞,說什麼他是她最在乎的人,然而關乎性命的事,她居然瞞着他。
他緊抿如弦的唇終於有了波動:「你怎麼這麼蠢笨!」
洛慕川不知這話到底是在責怪蘇北寧還是罵自己。
或許從頭到尾蠢笨的只有他而已。
他手臂越收越緊,好像恨不得把懷裡人融進血肉里。
「咳咳咳……」蘇北寧咳嗽着,又吐出了幾口血。
「蘇北寧!」
陳大娘驚叫了一聲,洛慕川才猛然放開他,睜開的眼中滿是懊惱和自責。
該死!他忘了蘇北寧身上還帶着病。
「你怎麼樣了?」他攔着她,語氣也漸漸帶上驚慌,「哪裡痛?」
蘇北寧強睜着眼,見洛慕川原本趕緊的衣衫沾上了她的血,歉意又苦澀一笑:「對不起先生……又弄髒了……你的衣服。」
洛慕川一怔,恍然想起那大雪之日,不知在太學院外站了多久扶從懷裡拿出來的紅薯。
紅薯滾燙,但是她的手卻冰涼如雪,那不過拳頭大的紅薯,是那時的她唯一能給他的最好之物。
溫熱的淚水蓄滿了紅如炭火的眼中,洛慕川幾番吞咽才將那淚水逼了回去,清了滿是苦澀的嗓子。
「我帶你去看大夫。」他嘶啞的聲音帶着久違的溫和。
在將蘇北寧打橫抱起後,洛慕川心底猛地一顫,腳步也隨之踉蹌了一下。
她太輕了!
輕到讓他以為懷中人不存在了一般。
蘇北寧最後一絲力氣也融化在洛慕川從未有過的柔情里。
她靠在他肩頭,緩緩閉上了眼,嘴角依舊流着暗紅色的血。
洛慕川不敢在耽擱,抱着氣息奄奄的蘇北寧就衝出了出去。
陳籙被剛剛的一幕驚住了,見洛慕川抱着蘇北寧走了,不放心地看着陳大娘:「娘,蘇北寧姐姐就這麼讓他帶走了?」
陳大娘望着洛慕川穩重中帶着些許慌張的腳步,嘆了口氣:「他們是認識的,只是蘇北寧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回去!」洛慕川將蘇北寧小心放進馬車中,語氣急切。
蕭明抓着韁繩,為難道:「少爺,咱們可是要奉旨去找七公主的,要是這麼回去……」
「快點!」
洛慕川狠狠地瞪着他,眼神像是刀刃一般鋒利。
他性子清冷,也極少動怒,但因蘇北寧不知吼過小廝們多少次了。
蕭明也不敢多言了,調轉馬頭後高呵一聲:「駕——!」
顛簸的車內,洛慕川將蘇北寧攬在懷中,想讓這馬車慢點,免得讓她受罪,可是又恨不得馬能長出翅膀,直接飛到太醫院去。
「先生……」
緊閉雙眼的蘇北寧好似在無疑是的低喃着,她緊蹙着眉,又像是在做噩夢。
「我在,我在這兒。」
洛慕川握住她柔若無骨的手,在她耳畔輕聲說著。
當他冰涼的臉觸麗嘉及蘇北寧的額頭時,心咯噔了一下。
好燙!

第二十三章時日不多

馬車飛馳而過,濺起一地的泥水。
洛慕川撫着蘇北寧滾燙的額頭,朝蕭明道:「進城後去最近的醫館!」
「是!」蕭明應了聲,又抽了馬一鞭子。
馬嘶鳴一聲,跑得更快了。
醫館。
等馬車停在了醫館前,天早已大亮。
蕭明手忙腳亂地掀開車簾,洛慕川抱着蘇北寧立刻衝進來醫館。
京城的人都識得洛慕川,見他來了,醫館大夫楊忠忙跑了來:「太傅大人,這是……」
洛慕川將蘇北寧輕放在榻上,語氣冷厲:「快看看她!」
楊忠聞言,立刻坐了下來,將絹子撲在覆在蘇北寧手腕上,認真的把脈。
一旁的兩個學徒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惹了洛慕川,只是互相看了一眼。
都說蕭太傅飽讀詩書,溫文爾雅,今日見了,飽讀詩書也許是真的,但溫文爾雅就有待考究了。
過了一會兒,楊忠的手像是被針扎一般彈開,他站了起來,額頭竟多了層汗:「大人,這位姑娘她……」
洛慕川向來不喜急性子的人,此刻他卻更厭惡楊忠這般慢慢吞吞的模樣。
「說。」
不過一個字,卻冰冷的讓楊忠渾身一顫。
「回大人,姑娘先前服用了慢性毒藥,現在毒入五臟六腑,恐怕……」楊忠看着洛慕川越漸陰翳的眸子,硬着頭皮道,「時日不多了。」
洛慕川瞳眸一震,心底狠狠地被敲了一下一般顫疼。
她服用慢性毒藥!?
然而他也顧不得其中緣由,只問:「有何法子解毒?」
既是毒,總有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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