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溫柔的話語像是水面泛起的波瀾，一層層的在塗捷希耳畔和心間激蕩開來。
就在她想沉浸在這片久違的溫暖中時，一道女聲像把利刃刺破了所有。
「聽寒夜說你之前就和繼母打過官司，不僅沒贏，自己也因為故意傷人進去了。」
「我和寒夜就快結婚了，你能來參加我也歡迎。」
「我差點忘了，陳阿姨已經醒了，而且寒夜是她的代理律師，以你的身份可能不太方便。」
無數帶着戲謔的話語如荊棘纏繞在塗捷希心頭，尖銳的刺扎進了血肉中。
陳慧醒了。
殺了她奶奶的兇手還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她還不能放棄……伴隨着心電儀的滴聲，塗捷希奮力睜開雙眼，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還沒等她從剛剛的夢中完全清醒，病房外細碎的交談鑽進了耳朵里。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尖銳又熟悉的嗓音讓塗捷希心頭一顫。
是季母！
病房門外，面對蠻不講理的季母，紀奕然不耐又疲倦：「媽，你非得鬧到警察來是嗎？」
季母目光中掠過絲懼色，嘴裏的狠話卻一字不減：「寒夜，你是律師，塗捷希可是殺人犯，她不是好人，你就不怕別人說你閑話？」
聽到這話，一旁的何思辰看不下去了：「阿姨，您這話說得未免有些重了。」
季母瞟了他一眼：「你還沒當成家，阿姨也不指望你理解做父母的難處。」
何思辰一噎，乾脆閉嘴進病房去看塗捷希的情況。
對他而言，季母和蘇父一樣難以應付。
有時候他甚至懷疑紀奕然不是她的親生兒子，兩人的性子完全是天差地別。
在聽見「殺人犯」三個字時，紀奕然冷下了臉：「媽，爸有些話說的很對，你為自己積點口德吧。」
以前他也在塗捷希承認犯罪後認為她想殺人，可再次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自我懷疑達到了頂峰。
對塗捷希，他從沒有認真的去了解過。
病房裡，何思辰觀察着心電儀的狀況，卻聽見塗捷希虛弱地叫了聲「醫生」。
他轉眼看去：「你醒了，有哪兒不舒服？」
塗捷希閉着眼，呼吸沉重：「幫我……聯繫秦，秦律師。」
聞言，何思辰一怔。
聯繫秦霄宇？
塗捷希睜開眼，黯淡的眸子終於有了絲光明：「我要……上訴。」
「可寒夜他……」「拜託，聯繫……秦律師。」
塗捷希說完，便沉沉睡去。
何思辰看着她眼角的淚光，心裏五味雜陳。
現在這個局面，也不知道紀奕然心裏會怎麼想……病房外，紀奕然靠在牆邊，眉目深鎖。
何思辰走出來不見季母才說：「塗捷希說要上訴，讓我幫忙聯繫秦霄宇。」
紀奕然怔然，半晌才垂眸回答：「聯繫吧。」
何思辰看他雲淡風輕的模樣，大為不解：「你就把做好人的機會這麼拱手讓人？」
紀奕然走到門口，目光緊緊落在病床上的塗捷希身上。
「我已經做了她繼母的律師，按照規定不能再做她的辯護律師。」
他頓了頓，轉眼看向何思辰：「你儘快安排手術，別告訴她是我出的費用。」
第三十五章氣溫驟降，路旁的常青樹的葉尖覆著冰垢，在路燈下熠熠閃光。
只亮着盞落地燈的客廳一片冷寂，只有茶几上的一杯水冒着熱氣。
紀奕然靠着沙發，右手覆在昏沉的頭上，平復着雜亂的心緒。
良久，他才直起身給何思辰打了個電話。
等接通後，紀奕然開口就問：「她情況怎麼樣？」
電話那端的何思辰語氣滿是無奈：「老哥，從你離開醫院到現在已經打了十一次電話了，她很好，但我快被你煩死了。」
紀奕然面無表情：「有什麼事第一時間告訴我。」
說完，他也不管何思辰怎麼哀怨，直接掛斷了電話。
外頭又開始下雨夾雪，米粒大的冰砸的陽台的桌子滋滋作響。
紀奕然起身走到落地窗邊，凝望着遠處的霓虹燈，輕聲呢喃：「塗捷希……」醫院。
何思辰活動着疲憊的身體，想起剛剛秦霄宇來了，便朝病房走去。
想起紀奕然每隔半小時的電話轟炸，他忍不住嘟囔起來：「想見人就自己來啊，非要折磨我，值夜班已經夠……」話還沒說完，何思辰便看見病房中秦霄宇俯身湊近塗捷希。
從他的角度看，完全是接吻的舉動。
何思辰正要代表紀奕然的兄弟阻止，卻發現塗捷希的嘴一張一合，似乎在說著什麼。
而秦霄宇也只是將耳朵貼近了她。
何思辰這才鬆了口氣，幸好，不然紀奕然……轉念一想，自己被他煩的聽見電話鈴聲就渾身不舒服，怎麼的也得報復一下。
何思辰狡黠一笑，拿出手機打開相機，對準病房裡的兩人找了個合適的角度按下快門。
另一邊，才喝了口熱水的紀奕然看何思辰發來了條短訊。
他眉頭微蹙，點了進去。
「噗——！」
當看到照片時，他一口水盡數噴了出來。
雖然是偷拍的角度，但裏面的兩人親密的像對情侶。
紀奕然「嘭」地放下杯子，幾乎快要把手機捏碎。
他迅速撥過去，打算心平氣和地問問這張照片的問題。
沒一會兒，那邊傳來何思辰刻意壓低的聲音：「看到沒，你很快就要有侄女婿了。」
帶着絲幸災樂禍的話挑撥着紀奕然的神經，壓得他嘴角下垂。
他掛掉電話，拿起外套冒雨上了車。
看着被掛斷的手機，何思辰冷哼一聲，轉頭看向病房中還在說話的兩人。
「咳咳！」
他輕咳兩聲，不緊不慢地走進去，「秦律師，塗捷希身體還虛弱，上訴的問題明天再說吧。」
秦霄宇睨了他一眼：「何醫生在外頭站了半天，終於捨得進來了。」
何思辰一愣，尷尬地摸了摸鼻頭。
沒想到這傢伙眼睛還挺尖……塗捷希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和他打招呼，只能閉着眼休息。
正當何思辰想再替紀奕然打探幾句時，李琳突然走進來：「何醫生，急診科那邊來了個心臟病病人，王醫生讓你過去看看。」
正事當前，何思辰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往急診科趕。
等他剛走到急診科外，紀奕然焦急的聲音像雷一般炸響。
「醫生！
救人！」
何思辰轉頭望去，下一瞬，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第三十六章紀奕然衣服已經濕透，懷裡還抱着個渾身是血的女孩。
護士趕忙推來移動病床，將昏迷不醒的女孩放平穩後推進急診室。
因為還有病人在等着自己，何思辰也不好去詢問，只能轉身跟着進去。
好在心臟病病人沒有大礙，他摘下聽診器便出去問還在平緩呼吸的紀奕然。
「怎麼搞成這樣？」
何思辰打量着他沾着血的毛衣，「你別告訴我你為了來看塗捷希，超速把人給撞了。」
紀奕然眉頭緊皺：「是蘇雪。」
「蘇雪？」
何思辰一臉疑惑。
「塗捷希的妹妹。」
紀奕然解釋着，眼中是同樣的不解：「路上看見一個人倒在馬路上，沒想到是她。」
蘇雪比塗捷希小五歲，剛上大學。
或許是受了蘇父和陳慧的熏陶，從小就蠻不講理，驕縱任性，對塗捷希也是非打即罵。
只是這麼晚了，她怎麼會受傷倒在路上。
何思辰猶豫了幾秒，話鋒一轉：「秦霄宇還沒走，你要不要去看看？」
紀奕然神色微凝，從他口袋裡抽出紙擦了擦手：「不去了，身上臟。」
且不說自己沾血的模樣會不會嚇着她，他也怕真的帶了什麼細菌給她。
何思辰嘖聲：「唯我獨尊的季大律師什麼時候學會關心人了？」
紀奕然剜了他一眼：「我看你改行當律師算了，比我還能說。」
他思索了會兒，又說：「我先回去，你讓醫生直接聯繫蘇雪她爸就行。」
說完，紀奕然轉身就走了。
可原本想離開的腳步不知怎麼的轉向了住院樓。
即便是在走廊，也能聽見醫療儀器運作的聲音，而塗捷希的生命就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