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唯愛是圖》[我曾唯愛是圖] - 第3章(2)

r/>然後,輕輕合上她的眼睛。
小顏在我身後抽泣,杜老大在旁邊嘆氣。
「小高,別難受了。這種事兒沒辦法的。」
「動物傷人的事兒偶會發生,園裡的應急預案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是不是?那種危機的狀況,也沒辦法再去考慮,多少麻醉打老虎,多少劑量打猴子。」
「畢竟,黑猩猩一向也不會被歸在危險動物那一類。這次的事,實在是——」
我搖頭,沉了沉聲,問:「為什麼要開槍?」
我已經把那個小孩子抱住了,已經安全了。
為什麼還要向圓圓開槍?
「小高。」
杜老大拍拍我的肩膀,說:「當時你把孩子救下來了是不錯,但圓圓同時也向你伸出了手抓。她畢竟是動物,有野性,有攻擊力。你的行為激怒了她,不開槍,她會再次傷害你和嬰兒。」
傷害?
我冷笑着,眼中氤氳了一層水霧:「你們懂,還是我懂?」
杜老大愣了一下:「我是你領導,我要為你安全負責。」
我轉過頭,看着杜科長。
我問,那你為什麼要簽字,同意把圓圓借出去呢?
「圓圓喪子才剛剛一個月……而且有很嚴重的抑鬱傾向,她怎麼能出去跟遊客互動?」
正常狀態下的雌性黑猩猩,每隔五六個月就會進入**期,會跟雄性猩猩輪流交合。
但圓圓不一樣,她從小就在實驗室長大。情緒,行為等方面,會比一般的動物性更複雜敏感。
我的質問,讓杜科長頓覺下不來台。
他抬手抓了下後腦勺:「周五下午動物園的人過來,你又沒在。我讓王教授幫忙去挑了兩隻猩猩,我也不知道圓圓會這樣。」
「那你們可以問問我啊!打個電話有多難?我沒簽字,你們就這樣把圓圓領走了!」
「高教授,你這樣就太過了吧?」
王慶尤不知道什麼時候擠進來的,站在領導身邊,沖我陰陽怪氣地質問,「說句正兒八經的,整個研究所里又不是就你一個是高材生。咱們杜科在野外調研拍紀錄片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
「王副教授,有你什麼事?」
我情緒很糟,自然也不會再客氣。
「怎麼就沒我的事?這頭母猩猩就是我幫杜科挑的,我是看過日常報告的。上面又沒有標註它行為異常,怎麼就不能送動物園?你說她抑鬱,你說她沒事抱着個貓崽子當小孩,那你也沒在報告里寫啊!現在出了事,怪我們不走流程?你高教授自己回頭看看,一個月里你請多少天假!你心思放在單位上了么?」
我咬咬牙:「我請假是我的事,我有年假有病假,我合法合規!你們要是哪怕有一點點對學術的敬畏心,今天也不會弄成這樣!」
「敬畏心?高韻,你可真偉大,真了不起!不過是一頭猩猩而已,還是一頭研究用的試驗品,搞那麼共情那麼聖母,說猩猩經歷喪子,有PTSD。我看,別是你自己帶着這樣的情緒,你自己臆想出來的吧?你自己沒了孩子,以為猴子也跟你一樣?」
王慶尤的話句句戳在我的心窩上。
所謂他人即地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老王。」
杜老大擺擺手:「過了,過分了哦。」
他回頭看向我:「小高,小高你別生氣。這次是我的責任,我跟所長寫檢討。王教授也是好心,咱們所每年就這麼點經費,有時候還得看人家動物園的臉色。才能從人家手指頭縫裡分那麼點副業收入,喝湯撿菜渣。」
說完,杜老大又和事佬一般看向王慶尤:「老王,趕緊跟小高道個歉。」
「行,杜科發話了,我錯了還不行么?」
王慶尤皮笑肉不笑地哼一聲:「這個時代么,都講究男女平等。我看這女的不但已經算不上弱勢群體了,這都要上反天了!我惹不起女權,惹不起還不行?高教授,我道歉。」
「她不接受你的道歉。」
陳望從我身後過來。淡淡一句,聲音不大,震懾力卻十足。
「用這樣卑劣的語言,攻擊一個女性最痛的傷處。」
陳望不客氣地看了王慶尤一眼,然後伸手指了指躺在盒子里的圓圓,「你要是真想讓高教授原諒你,莫不如跟這位小朋友換個位置躺下。」
周圍幾個同事聞言,幾乎憋不住笑了出來,王慶尤的臉色卻變得比猩猩還黑。
「小陳總?」
杜科長趕緊顛顛上去:「哎呀您怎麼來了?我剛才現場就覺得好像看到你了,一閃而過。沒想到真的是你。」
陳望解釋:「我帶我女兒來動物園的,當時聽到遊客說出事了,就過去看了一眼。」
「原來是這樣啊。小陳總您可千萬別誤會,這事只是個很小,很小的意外,從我上任以來就從來沒發生過這樣的意外。」
杜科長堆笑了一臉的褶子,竭盡全力地表示——
您可千萬別因為這個小插曲,把下半年承諾的贊助給砍沒了!
「對,對了?令千金呢?」
杜科長四下看看,似乎並沒有見到陳望帶孩子離開。
「讓保姆先送回去了。」
第56章 為什麼要領養這樣的孩子
我坐在休息室里,陳望給我遞了一瓶礦泉水。
剛剛把圓圓送進熔爐了,啪啪幾聲罐頭的爆響後,我就當她已經享用了我的心意。
陳望不說話,也不提離開。
我坐着,他也坐在我旁邊。
隔着一個人的距離,沉默。
後來,還是我先開了口。
我說:「其實圓圓不是要傷害我。」
那是我和圓圓經常玩的一個遊戲,兩手比劃各種滑稽動作。
「有時候,我會拿着一個香蕉,或者一個橘子之類的,跟圓圓玩擊掌類的遊戲。她會在跟上我節奏之餘,趁我換手的時候,拿走我掉落的香蕉或橘子。一開始,出於動物的本能,她會暴力搶奪。後來慢慢的,在我的訓練之下,她會動腦筋,會找準時機。每次被她順利得逞,我都會伸手豎起一個大拇指,表示稱讚。」
我說著說著,眼圈就開始發緊。
「我爬在塔台上,跟圓圓玩的,就是這個遊戲。我比心形,她也比。我趁機抱走了嬰兒,她……她伸手過來,是想給我比個大拇指的……她不是要傷害我……」
我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彎下身,用雙手埋住臉。
「她沒有要傷害我。失去了寶寶以後,我能感覺到,她更加信任我,更加依戀我。」
她和我一樣,對生命充滿了質疑,卻依然想要堅強地活下去。
陳望緩緩說:「所以,跟動物相處久了,會越來越討厭人類。」
我抽泣着,忍不住渾身顫抖。
我說確實。
我討厭人與人之間的勾心鬥角,我討厭那些欺騙和算計。
可是我研究圓圓的目的,卻是在研究猩猩的思維到底可以與人類有多相似。
「或許王慶尤說的並沒有錯,我與圓圓朝夕相處,早就把我的情緒,我的行為潛移默化地帶給了她。她本該是個正常的具有原生動物性的黑猩猩,孩子死了有什麼了不起?一兩個月後也就重新發情了!可是……我,是我害死了她……」
陳望拍拍我的肩:「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特別容易被PUA的人?」
「什,什麼?」
我抬起滿臉的淚痕,愕然看着陳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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