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夫人》[我只要夫人] - 第2章

安頓好少爺,我便走了十幾里路進城找活干。
夫人教了我許多,識文斷字,盤賬書寫皆不在話下,何況我一身蠻力,總該能找到活先做着。
可天不遂人願,去了茶樓被驅趕,去了酒肆被譏諷,反正哪哪都不要我。
一連幾日,處處碰壁。
我不信邪,借了村裡大娘做的頭花去城西擺攤,本以為沒事,結果收攤時來了一夥地痞,搶走賣頭花的營收不說,還給了我一腳。
這下好了,不僅沒賺到錢,反倒還欠上大娘一筆。
次數多了,我察覺出些不對勁,想起忠伯提過把少爺打傷的仇家。
該不會是他仇家做了手腳?
可少爺已傷成這樣,再大的仇怨也該了了吧,怎的還處處為難於我。
等等,少爺不會殺人父母,欺**女吧?
以他過往的斑斑劣跡,真的不無可能!
7
記掛着仇人一事,我緊趕慢趕回到家中,便見泥地上趴着一人,披頭散髮怪嚇人。
「少爺趴地上做什麼?」
我上前伸手想拉起他。
「滾開。」
許是多日不曾開口說話,他聲音嘶啞得像嗓子被火燎過。
我氣惱,離家前我給他備足了水和吃食,如此傷重不好好卧床休養,下床趴地上是做什麼。
可下一刻,我知道緣由了。
也怪我忙忘了,只給他準備了尿壺,這幾日也沒見他提上茅房,我也就沒想起來。
聞着這味兒,該是憋了幾日了。
我憋了口氣,伸手去扶他,誰知剛碰到他衣袖就被他大力推開,他面色猙獰地吼道:「滾!」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憋的這口氣差點沒嗆死自己。
好心沒好報,要不是看夫人面上,誰稀罕搭理你。
一整日沒進食,餓得我前胸貼後背。
我拍拍屁股起身,自顧自去灶間拿了個冷饅頭,蹲在地上就着碗熱水吃。
「對了,少爺你見過茅坑裡的蛆蟲嗎?」
我咬了一大口饅頭,邊嚼邊說:「這茅坑裡的糞一旦積攢久了就容易生蛆蟲。」
「這蛆蟲白白嫩嫩,最喜往洞里鑽。」
「你要是不及時清理,」我喝了口水清清嗓,「我保證,明日太陽升起你便會感覺到屁股發癢。」
吃下最後一口饅頭,我蹲在他身旁,輕聲道:
「少爺,知道為何會癢嗎?」
「那是蛆蟲在啃食你的血肉。」
說完我也沒管他,轉身進屋拿起掃帚便開始掃地。
沒多久,一道虛弱又窘迫的男聲響起:「扶我進去。」
……
少年面色難看,耳朵卻紅透了。
他躺在床榻上,認命一般閉着眼,在我伸手要碰到他褲腰時,又急急出聲:
「閉上眼,不準看。」
「那肯定不看。」
我嘴上應付着,眼睛卻睜得賊大。
這要是閉上眼,我的手一不小心碰到污穢物怎麼辦……
少爺的兩條腿生得又直又長,只可惜了這膝蓋處潰爛難看。
不,還有一處也醜陋無比。
脫下他褻褲,我立馬扔到院子里。
回身動作麻利地給他擦洗乾淨,換上乾淨的褻褲,然後才去將臟褲子沖洗乾淨。
等忙完一切再進屋,他依舊直挺挺地躺着,只是頭偏向了牆內,身子抖得不行,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也難為他了,我嘆了口氣。
堂堂富家少爺,本該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一輩子。
誰又能想到現在這個睡茅草屋,吃喝拉撒都只能在床上的廢物是那個恣意妄為的謝大少。
我沒說話,站在黑夜裡靜靜注視着他。
過了許久才走到床邊,語氣放軟了些,打算安慰他。
「少爺,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沒用?」
「想哭就放聲大哭吧。」
這樣憋着容易憋出毛病。
只見原本顫抖中的身體忽然僵住,謝小寶緩緩轉過頭,猩紅着眼,咬牙切齒道:
「如今連你這個丫鬟也敢欺我?」
「滾,給我滾!」
他沖我吼着,一揮手把床邊的碗全掃到了地上。稀粥湯藥撒了一地,一片狼藉。
要不是氣氛不對,看到他順着嘴角流進去的鼻涕,我差點笑出聲。
不過我沒敢笑,還是滾了,滾到草垛上躺下。
本以為少爺發了脾氣後累得睡了,晚些時候卻聽到床上傳來他的說話聲。
我不敢隨意搭話,只豎起耳朵聽了聽。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在喃喃自語。
「你說得沒錯,我是沒用,我就是個廢物,躺在這連自己上茅廁都做不到,談什麼救她?」
「她老打我,應該是恨我的吧?出生害死了娘,後來又氣死了爹,現在連她也……」
聲音越說越哽咽,最後消失在喉間,只傳來壓抑的嗚咽聲。
我沒有說話,靜靜聽他發泄。
回想起幼時和阿娘吃糠咽野菜,餓得受不住就去偷大夫人的小白狗的雞腿。
那時我就想,人為什麼活着,難道就為了和這狗爭食吃?
後來阿娘把破布衣衫撕成條,掛上房梁,搖搖晃晃踩上那凳子。
我以為她做了個鞦韆,抱着她的腿撒嬌,讓她先給我玩。
阿娘滿臉淚水,咬咬牙又熬了下去。
一直熬到將我送進傅府,遇見夫人。
我才第一次覺着,這人得活着,只有活着才能遇到好的事,好的人。
才不枉來這世間走一趟。
那一夜我聽見自己對少爺說:
「只要夫人活着,我們便有希望。」
「只有我們活着,夫人才有希望。」
8
為了防止少爺又拉褲子,我將他托給一個整日來我們屋內閑坐的張寡婦照看,揣上一個饅頭就進城四處打探。
看守牢城的牢頭嘴特別牢,我死皮賴臉磨了幾日才透露了點消息給我。
他說永元例律規定立春之後不得刑殺。
距秋後問斬還有八個月,在這之前籌夠贖刑的罰金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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