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夫人》[我只要夫人] - 第7章

他身後的僕從看着謝小寶被踩彎下的背,紛紛拍手叫好。
太陽落了山,巷子口還有點光亮。
他趴在青石板地上,用手抓起飯,李元洪收回肩上的腳,一腳踩到他正抓飯的手背,「老子讓你用嘴吃,你見過狗用手抓飯嗎!」
謝小寶頓了一下,未抬頭,緩緩趴了下去。
見到他聽話得像條狗,李元洪得意地放肆大笑,盯着他一口一口把飯吃進嘴裏。
他沒有咀嚼,一入口就吞下,又垂下頭繼續下一口。
所有人說著難聽的話肆意羞辱他。
「我告訴你謝今宴,小爺當初說你那姐姐天天在外拋頭露面,就是個人盡可夫的臭婊子,現在你信了吧?我娘說,你姐姐就是因為太風騷才被下了死牢。」
平生第一次,我生出了殺心,我想弄死這王八羔子。
我冷笑出聲,其他人望向我。
「怪不得我少爺給你踹糞坑裡,滿嘴噴糞的人不就該待糞坑裡嗎?」
李元洪面色越來越難看,一腳踹翻謝小寶,向我走來。
「別動她!」謝小寶大喊道,被一個僕從按在地上掙扎。
李元洪捏起我下巴,「你還挺護主。」
「要是你多幾分姿色,爺也就饒了你了。」「給我打,狠狠地打。」
……
我一瘸一拐推着板車,嘴角眼角遍布瘀青。
少爺躺在車上,用胳膊擋住了眼睛。
不言不語,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剛接到他要死不活的樣子。
回到小屋中,我將他背到床上,他閉着眼,我**帕子,從他額頭開始擦,臉面,手掌一處都沒落下。
我想着也許擦乾淨了,他也能稍稍忘卻巷子中的恥辱。
「你去擦點傷葯吧,我沒事。」他偏過頭,聲音沙啞得厲害。
這窮鄉僻壤的哪來的傷葯。
我小心翼翼地躺到草垛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我想夫人了。」
「我也想她。」
「我想她做的臭豆腐。」
良久,他低聲輕笑,「那我沒什麼可想的,每次你們倆都躲在灶間吃,也不給我分點。」
他嘆了口氣,溫聲道:「明日天一亮你就回家吧。」
「你的恩情我會記住,如果來日我能救出我姐,定當攜她登門道謝。」
我噌地彈起身,扯到傷處,疼得我齜牙咧嘴。
「他們不給我白天擺攤,那我就等大夥都睡了再去找活干!我就不信了,這天大地大,還就不能找出一份活給我干!」
放出一番豪言壯語,我忽然想起剛剛少爺好像說了什麼,尷尬地撓撓頭。
「少爺,你剛剛說了什麼,我沒聽到。」
良久,他才沉聲道:「沒說什麼,睡吧。」
11
自那天后,我不再白日出攤,等少爺睡了才悄悄摸出門。
城內不宵禁,夜深還能看到三兩個酒鬼勾肩搭背走在街上。
我拿着根棍子防身,在城裡繞了兩日,還真叫我發現了個一本萬利的好買賣。
華京城郊處有一條臭水河,承載了所有華京居民的日常排泄。
夜裡夜香郎從各家各戶收集夜香後,推着板車就傾倒在這河中。
而我,便要收這夜香。
夜香雖臭,卻可肥田。
華京城外,別的不多,農田最多。
為何說它一本萬利,人多則糞多,糞多則肥多,肥多則田沃,田沃則谷多。
干這活計,除去勤快,只需要一身蠻力,恰巧這兩樣我都有。
打定主意後,我花大價錢買了兩個大桶,當夜就開始進城收夜香。
家家戶戶門前都有恭桶,我順着城西的巷子走,收一桶倒一桶。
臭是真的臭,臟也是真的臟。
像夏季里發酸的飯食,又像……反正比以前聞到過的馬夫的腳臭多了。
裝滿所有木桶後,我背起車把上的粗麻繩,吃力地拉起和身子齊肩的板車。
在一陣令人牙酸的輪轂摩擦聲中,晃晃悠悠地拉着板車回村。
早上天不亮我又將停在院子外的木桶送去鄰鄉賣了。
地久耕則耗,土地貧瘠,草木就不能生長。
鄉間農田全靠人糞去栽培。又因離城遠,沒有水路通得糞船,莊稼漢只好在遠近鄉間田埂路上,拾些殘糞。
這糞倒比金子還值錢。
辛苦一夜,一車賣了一貫錢。
我捏着這一貫錢又喜又憂,憂的是只怕夫人的贖金還沒賺到,這來回跑個幾趟就能把我累死。
若要壯大這買賣,我得雇些人手才是。
鄉下離城太遠,還需得想法子收集保存,然後再是快馬加鞭送至田間。
一身疲憊剛進家,少爺居然沒睡,還朝我發了好大一通火。
「你知不知道什麼時辰了!」
「你個女子走夜路不怕遇到壞人嗎?」
「你知道有人牙子專拐賣你這個年紀的女子嗎?」
一連串問題襲來,我被問懵了。
除了阿娘和夫人從沒其他人關心過我,我也不習慣對他人交代行蹤。
再者,之前他也沒關心過我去哪,怎麼突然就發好大一出火?
「你是不是又拉褲子里了?」
「你!」
我走上前想掀開他被子,突然想起還沒凈手,又急匆匆跑到院中打水凈手。
少爺原本冷着臉,突然湊近我聞了聞,「你身上怎麼有股味兒?」
於是我興緻勃勃地同他分享我的收夜香大業。
他從冷臉到震驚,最後神色陰晴不定地看着我。
「倒這夜香以後你會遭人非議,會很難嫁人。」
我邊收拾桌子邊點頭,誰要嫁人,銀子不好賺嗎?
「你只是傅府的丫鬟,就算不做這些,不管我,自行離去也沒人會說你半句不是。」
謝小寶抿了抿唇,語氣艱澀,說得緩慢。
「別人說不說我與我何干?我做我想做之事,為我喜歡之人。有何不對?」
夫人是我在這個世間最喜歡的人。
為她做事我心甘情願。
別說是倒夜香,就是吃夜香我也……當我沒說。
許久不見他回應,我停下手中的活向他看去。
他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麼,耳朵脖子竟全紅了。
我慌忙去摸他額頭,上次就診後明明一直很穩定,可別又燒起來了。
他揮手擋開我,不自在地以手掩嘴輕咳了一聲。
半晌後才問我:「你看這天,是不是要下雨了?」
我點了點頭,悶熱,烏雲密布,是雨象。
「陪我去個地方吧。」
12
「少爺,你來太傅府做什麼?」
他沒解釋,只是讓我背他下車,然後把他扶到太傅府正大門,咚的一聲,他當街跪下了。
我差點沒忍住罵出聲,他這膝蓋好不容易快好了,這番折騰又是為何?
「你先回去吧。明日一早再來接我。」
他吃力地挺直腰背,面容堅毅,直視前方。
我沒走,只把板車拉遠了些,站在街對面望着他。
街上人來人往,路人偶爾會投去一眼好奇的目光。
不一會,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街上的行人商販紛紛以手遮頭跑去避雨,只有謝小寶這傢伙還跪在雨中。
太傅府的大門巋然不動,連個探頭出來詢問的門房都沒有。
雨越下越大,隱隱響起悶雷聲。
謝小寶跪地的四周汪起了一小灘水,水中飄着若隱若現的血絲。
很明顯,他越撐越費勁。他的膝蓋明顯沒法跪那麼久。
我忍住了去拉他走的衝動。
他這麼做應該是有深意的吧?
我想。
也許和夫人有關。
天色漸漸昏暗,雨忽大忽小,一直沒停。
幾個時辰過去,謝小寶卻已無法完全跪住,雙手支撐在膝蓋前,只剩下頭和脖頸倔強地挺直着。
他跪了一夜,我在遠處站着望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太傅府大門開了,一個小廝探出腦袋來,「公子,太傅有請。」
我甩了甩站麻的腿衝過去。
謝小寶看到我伸出的手,神情有些恍惚,「你怎麼還在?」
一張口聲音沙啞無比。
我蹲在他身前,偏過頭朝他咧了咧嘴,「少爺都在這,丫鬟能去哪。」
那日我在門房一直等到深夜,再見到他出來時。
他眼裡的光似乎亮了些。
13
我的夜香大業剛開始就遇上了麻煩。
我盤算着到時以五十文錢收一桶,收個幾日匯聚多些再統一運到鄉中各地賣。
只是這如何存放是個麻煩,久放恐會影響其效用。
一日我蹲在院前從板車上卸下夜香桶,王伯挑着扁擔路過,隨口說了句,「丫頭,生糞太多,會傷穀物。」
我這才得知,人糞只有腐熟後才可施用于田,否則會灼傷幼苗。
於是我從王伯問到李伯,尋遍整個流民村,最後終於問到了會這門手藝的林伯。
通常自然腐熟這水糞只需在田頭置窖,窖熟之後便可用。但是這種自然憋悶法費時頗多,需積過半年以上,方成可以使用的「熟糞」。
可時不我待,我需找到更快腐熟的法子。
於是我與林伯蹲在田間搗鼓了數日,終於叫我們折騰出個法子。
將夜香倒入鍋中,加入動物碎骨熬煮。然後取一些田土曬得極干,加鵝黃草、黃蒿、蒼耳子所燒成之灰,拌和煮熟曬極干。
此法大大縮短了腐熟所需時日,製得的糞餅也易於運送。
五十文收一桶夜香,一傳十十傳百,一時之間,一到深夜流民村村口的小道就停滿了裝載木桶的板車。
少爺近來也不再嚷嚷着出門,整日憋在屋中寫寫畫畫,也不知在鼓搗個什麼。
難得從這魔怔中抽離出,竟是抱怨這糞桶。
他說院里全是屎味,都不敢開窗。雖仍是面無表情,語氣中卻透着一絲委屈。
我承認是我考慮不周,村裡其他人家的小院種花種草,清香四溢。
只我們家,院中堆滿糞桶,蒼蠅漫天飛舞,連狗都不願路過。
於是隔日我就向村裡後山租了片地,專門堆放我的糞桶。
「大半夜的去哪?」
謝小寶坐在板車上一臉茫然。
「到了你就知道了。」我緊了緊肩上的粗繩,加快腳步。
板車停在了戶部尚書李府門前,一併停放着的還有十幾個夜香桶。
「姐,今晚收的全在這了。」小耗子是流民村的孤兒,人機靈又勤奮,得知我收夜香桶他是最積極響應的,每晚能給我拉幾板車來。
我轉了轉手腕,朝少爺挑了挑眉,「你且看着,我給你報仇。」
我揮揮手,小耗子和流民村裡幾個跟着我收夜香的孩子一起上前將地上的木桶抬了起來。
嘩啦聲不絕於耳,隨之撲面而來一股酸餿臭味。
謝小寶皺眉捂着鼻子,忍了一會沒忍住,淺淺乾嘔起來。
我在一旁驚覺,曾幾何時,我連聞到馬夫的臭腳都能頭暈,現下對這滔天巨臭竟毫無反應。
「大功告成!」
我與小耗子等人一起欣賞着我們的傑作。
李府門前石獅子、牌匾沾滿了褐色污穢物,兩輛停靠在一旁的馬車也滴滴答答朝地上滴着髒水。
府邸門前自是不必說,鋪滿了一整攤,一準讓他們明日連個下腳的地都找不到。
「姐,還剩餘的一些,我讓他們爬牆全往院里倒了。」
我點點頭,轉頭看向少爺,得意地挑挑眉。
哪知他看也沒看一眼,只顧捂着鼻子乾嘔,眼瞅着竟是快暈過去了。
哎,沒用的男人。
第二日,尚書府所有人在一陣奇異的臭味中醒來。
門房打着哈欠拉開大門,揉了揉眼,發出了一聲慘叫。
後花園中,丫鬟挎着小花籃為夫人取晨露,不知踩到什麼,低頭一看,發出了一聲慘叫。
尚書夫人被丫鬟攙着,皺眉威嚴地訓斥下人一驚一乍,結果走到門口,只一眼就暈了,好巧不巧,上半身剛好倒在糞水中。
午時,李洪元慢悠悠起了床,聽聞家中遭賊人潑糞,怒火中燒,打算去逛個窯子泄泄火。
小廝解下馬套,他看也不看掀開帘子就踏上馬車,隨即發出一聲慘叫。
那一日,街坊鄰里紛紛議論,這尚書家怎麼連連傳出慘叫聲。
還一股味兒。
14
少爺的腿恢復得又好又快。在床上養了三個月左腿已可以下地支撐,右腿稍嚴重些,還使不了力。
夏日炎熱,他穿着單薄的裡衣撐着木棍散步,惹得村裡的小姑娘頻頻探頭張望。
村花阿元常來找我敘話,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眼睛恨不得黏在少爺身上。
說來也怪,從前撕了書頁點火燒螞蟻的人,現在倒抬着書本沒日沒夜地看。
夫人要是知道,應當也會怕他被什麼書生鬼上身。
雖五百兩銀子沒賺到,可每月我會提些酒肉,包個紅封打點牢頭,只盼他們能讓夫人和傅大人在牢里舒服些。
「這收夜香這麼賺錢?」
少爺在一旁鍛煉腿腳,看到我堆在床榻上的銀子驚訝道。
「那當然!」我驕傲地點點頭。
坊市各行各業爭搶人多,唯獨這夜香行當遭人唾棄。
這也就意味着我可以一家獨大。
人每日都要排泄,這就保證貨源不會斷,而鄉下家家戶戶都種田,根本不愁銷路。
我不賺錢誰賺錢。
……
人果然不能太飄飄然。
當夜就來了一伙人與我爭搶夜香地盤。
為首之人生的人高馬大,一張嘴卻結結巴巴:「這……片區……是我們的,要……想在此……在此收夜香,必須得……交錢。」
這人我知道,他並不是華京人,幼時被人牙子拐到這,一直住在城南的破廟裡吃百家飯長大。
之前進入夜香行當時了解過各方同行。這夥人常年在城南收,很少踏足城西,是以我才會從城西開始。
現在氣勢洶洶地推着車來,看來是要霸糞了。
讓我交錢不可能,給他一瓢糞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我態度強硬,本以為他們討不着好會就此收手。
誰料,第二日幾人直接動手將我夥計收集好的夜香全奪走。
我氣得牙痒痒。
奪我錢財,等於謀害我命。
於是在他們連搶了幾日後,我一瓢糞扣在了這大高個身上。
為此,我悔恨不已。
因為,這一瓢引發了慘無人道的巷道糞戰。
到最後,甚至分不清誰是他的人,誰是我的人。
所有人都烏漆墨黑。
憤怒讓我們一邊嘔吐一邊堅持。
最終我受不了了。
我拉開眾人,跳上板車,毅然決然舀起一瓢夜香。
「你是老大吧?別讓你弟兄跟着受累了,我們一瓢定勝負。」
他毫不示弱也抬起一瓢,「怎……么個定法?」
我輕蔑一笑,把瓢靠近嘴,「誰敢喝下這一瓢,這華京夜香行當就歸誰管。」
大高個眼睛瞪得賊大,所有人震驚地看向我。
身後的小耗子弱弱地喊話:「我姐可厲害了,一口就能幹完!」
我瞪了他一眼,不會說話可以閉嘴。
「怎麼樣?」我挑釁地晃了晃手中的瓢。
「誰……怕誰?」
我們盯着對方,一點點靠近嘴邊。
旁邊人陸續發出嘔吐聲。
心裏越來越焦灼,他怎麼還不停,我屏住呼吸,可靠得太近味道實在擋不住。
在我幾乎要放棄的時候。
「算……了,我沒你……不要臉。」
那夜,我一戰成名。
多年後,坊間依舊流傳着一個奇女子。
夜香娘子人狠話不多,惹急了她拉你一起喝夜香。
15
一身臟污回到家中,自然又受到了少爺一頓咆哮。
他和夫人一樣最喜潔凈,平時一日恨不得凈手八百遍。
我灰溜溜走到院中,打出井水洗頭。
夜間的井水又冰又涼,我一邊打哆嗦一邊用木瓢盛水。
「你是傻子嗎?大晚上用冷水洗頭。」
不知何時少爺拄着木棍一瘸一拐走了出來,嘴裏吐出的話生硬得不帶一絲情緒。
他從灶間抬出一大盆熱水,沒了拐杖走起路來更慢了。
袖子擼起來,露出結實光潔的手臂。
我蹲在地上低着頭,他從我手中拿過木瓢,用冷水兌進熱水盆中,一勺一勺舀出為我沖洗髮絲。
我驚得差點一頭栽進水盆子里。
瓮聲瓮氣道:「少爺,怎敢叫你為我洗髮!」
謝小寶手上動作不停,沒好氣道:「你連收夜香都敢,還有何不敢。」
「我看你就是這世間最膽大妄為的女子。」
我訕笑了一聲,默默朝旁邊挪了兩步,生怕頭髮上的味道熏到他。
誰知下一刻胳膊被一拉,我整個人竟是靠在了他身上。
明明都淪落到睡茅草屋了,可他身上還透着一股清香。
謝小寶不自在地咳了一聲,用手去抓順我的頭髮。
後來整整燒了兩鍋水才將身上洗凈。
我後知後覺發現,這少爺的潔癖是不是好了?早前被張寡婦摸了下手都要擦拭半天。
現在居然能觸碰我那麼髒的頭髮。
怪哉。
我的夜香大業進行得如火如荼。
村裡的村民也一同加入為我製作糞餅。
華京下轄二十縣,我花了月余才跑完所有地方,每個村縣都指派一人來我這收糞餅回去賣。
相當於,每日夜香郎收好送到我村中,我帶人腐熟,隨後又賣給各鄉縣前來買餅的老鄉。
賺個中間差價,一來二去,一個月就賣了一百餘兩。
除去給村民的手工費,剩餘八十餘兩。
五百兩指日可待。
只是這鄰縣田地有限,一年三季,糞餅的需求總是會減少,我把目光放向了更遠的地方。
夫人曾給我講過,南邊富饒多產糧。產糧多意味着對糞餅的需求大。
於是我推着少爺一同前往運河邊,準備相看一條船運糞餅。
恰逢聖上出行南下,我們便站在了街邊看熱鬧。
聖上出行陣仗自是極大,大駕車輅三十六乘,隨行隊伍龐大。
傳聞當今聖上本是最不被看好的皇子,用了些手段才得以登基。
也有人說他整日只知享樂,不勤於政務,不管民間怨聲載道。
車輦越來越近。
一陣風吹拂起紗簾,紗簾落下前的一瞬,我看到我日思夜想的夫人,穿着華麗的金絲紗裙坐在聖上身邊。
頭戴鎏金銀花步搖的夫人褪去仙人之姿,多了幾分塵世的艷麗。
短短一瞬,足以看清她木然的臉,如死水一潭的眼神。
我緊緊捂住了嘴,生怕驚呼出聲。
少爺顯然也看到了,他眼中寒意迸發,抓着扶邊的手用力到發白,只聽「啪」的一聲,板車的扶邊硬生生被他掰下一塊木頭。
待隊伍漸漸消失在街角。
我喃喃開口道:「少爺,五百兩怕是沒用了……」
16
本以為被關在死牢中的夫人,竟被困在了這皇帝老兒的後宮。
堂堂帝王,竟然強佔臣子之妻。
想來傅大人這貪墨之罪也是這皇帝老兒的手筆了。
夫人最是嚮往鳥兒魚兒一般的自由自在,如今被當成金絲雀一般被困在那,約莫比殺了她更叫她難受。
回家一路,我們各自沉默着。
進屋後,我問道:「傅大人該怎麼辦?」
燭光下,少爺半邊臉在陰影中,看不真切。
「他二人情比金堅,我姐性子烈,至今沒自刎想來便是為了保他,你不必再往監牢送銀子,只要她在後宮一日,他便會安然無恙。」
我腦中一片混沌。
本以為每日拼了命賺銀子,總有一天可以把夫人贖回。
可現在,夫人被困於那高高的宮牆內,我既無權也無勢,還能做什麼?
忽而感到頭上一沉。
只見少爺坐到了我身邊,用手輕撫我的頭。
我抬眸看向他,他又不自在地收回了手。
「餓了吧,我煮麵給你吃。」他溫聲開口,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而後一瘸一拐走向灶間。
自入傅府以來,我從未見過他下廚,一時之間,心緒竟被他牽着走,下意識跟了過去。
少爺身姿挺拔,雙手隨意搭放在灶邊,手背上既沾了木屑又沾了黏糊糊的麵粉,垂眸盯着鍋中,看上去淡定又從容。
只是我瞥了眼那口鍋,鍋中盛滿了水,水上漂浮着白撒撒的麵粉。
他不會以為面會自己在鍋中和好自己吧?
我輕嘆一聲,「還是我來吧。」
少爺回過頭,灶台下火苗搖曳,映出他眼中的一絲尷尬。
我撥開他,將鍋中水倒了,重新舀了兩瓢水放入鍋中,又在檯面
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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