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夫人》[我只要夫人] - 第6章(2)

若要壯大這買賣,我得雇些人手才是。
鄉下離城太遠,還需得想法子收集保存,然後再是快馬加鞭送至田間。
一身疲憊剛進家,少爺居然沒睡,還朝我發了好大一通火。
「你知不知道什麼時辰了!」
「你個女子走夜路不怕遇到壞人嗎?」
「你知道有人牙子專拐賣你這個年紀的女子嗎?」
一連串問題襲來,我被問懵了。
除了阿娘和夫人從沒其他人關心過我,我也不習慣對他人交代行蹤。
再者,之前他也沒關心過我去哪,怎麼突然就發好大一出火?
「你是不是又拉褲子里了?」
「你!」
我走上前想掀開他被子,突然想起還沒凈手,又急匆匆跑到院中打水凈手。
少爺原本冷着臉,突然湊近我聞了聞,「你身上怎麼有股味兒?」
於是我興緻勃勃地同他分享我的收夜香大業。
他從冷臉到震驚,最後神色陰晴不定地看着我。
「倒這夜香以後你會遭人非議,會很難嫁人。」
我邊收拾桌子邊點頭,誰要嫁人,銀子不好賺嗎?
「你只是傅府的丫鬟,就算不做這些,不管我,自行離去也沒人會說你半句不是。」
謝小寶抿了抿唇,語氣艱澀,說得緩慢。
「別人說不說我與我何干?我做我想做之事,為我喜歡之人。有何不對?」
夫人是我在這個世間最喜歡的人。
為她做事我心甘情願。
別說是倒夜香,就是吃夜香我也……當我沒說。
許久不見他回應,我停下手中的活向他看去。
他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麼,耳朵脖子竟全紅了。
我慌忙去摸他額頭,上次就診後明明一直很穩定,可別又燒起來了。
他揮手擋開我,不自在地以手掩嘴輕咳了一聲。
半晌後才問我:「你看這天,是不是要下雨了?」
我點了點頭,悶熱,烏雲密布,是雨象。
「陪我去個地方吧。」
12
「少爺,你來太傅府做什麼?」
他沒解釋,只是讓我背他下車,然後把他扶到太傅府正大門,咚的一聲,他當街跪下了。
我差點沒忍住罵出聲,他這膝蓋好不容易快好了,這番折騰又是為何?
「你先回去吧。明日一早再來接我。」
他吃力地挺直腰背,面容堅毅,直視前方。
我沒走,只把板車拉遠了些,站在街對面望着他。
街上人來人往,路人偶爾會投去一眼好奇的目光。
不一會,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街上的行人商販紛紛以手遮頭跑去避雨,只有謝小寶這傢伙還跪在雨中。
太傅府的大門巋然不動,連個探頭出來詢問的門房都沒有。
雨越下越大,隱隱響起悶雷聲。
謝小寶跪地的四周汪起了一小灘水,水中飄着若隱若現的血絲。
很明顯,他越撐越費勁。他的膝蓋明顯沒法跪那麼久。
我忍住了去拉他走的衝動。
他這麼做應該是有深意的吧?
我想。
也許和夫人有關。
天色漸漸昏暗,雨忽大忽小,一直沒停。
幾個時辰過去,謝小寶卻已無法完全跪住,雙手支撐在膝蓋前,只剩下頭和脖頸倔強地挺直着。
他跪了一夜,我在遠處站着望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太傅府大門開了,一個小廝探出腦袋來,「公子,太傅有請。」
我甩了甩站麻的腿衝過去。
謝小寶看到我伸出的手,神情有些恍惚,「你怎麼還在?」
一張口聲音沙啞無比。
我蹲在他身前,偏過頭朝他咧了咧嘴,「少爺都在這,丫鬟能去哪。」
那日我在門房一直等到深夜,再見到他出來時。
他眼裡的光似乎亮了些。
13
我的夜香大業剛開始就遇上了麻煩。
我盤算着到時以五十文錢收一桶,收個幾日匯聚多些再統一運到鄉中各地賣。
只是這如何存放是個麻煩,久放恐會影響其效用。
一日我蹲在院前從板車上卸下夜香桶,王伯挑着扁擔路過,隨口說了句,「丫頭,生糞太多,會傷穀物。」
我這才得知,人糞只有腐熟後才可施用于田,否則會灼傷幼苗。
於是我從王伯問到李伯,尋遍整個流民村,最後終於問到了會這門手藝的林伯。
通常自然腐熟這水糞只需在田頭置窖,窖熟之後便可用。但是這種自然憋悶法費時頗多,需積過半年以上,方成可以使用的「熟糞」。
可時不我待,我需找到更快腐熟的法子。
於是我與林伯蹲在田間搗鼓了數日,終於叫我們折騰出個法子。
將夜香倒入鍋中,加入動物碎骨熬煮。然後取一些田土曬得極干,加鵝黃草、黃蒿、蒼耳子所燒成之灰,拌和煮熟曬極干。
此法大大縮短了腐熟所需時日,製得的糞餅也易於運送。
五十文收一桶夜香,一傳十十傳百,一時之間,一到深夜流民村村口的小道就停滿了裝載木桶的板車。
少爺近來也不再嚷嚷着出門,整日憋在屋中寫寫畫畫,也不知在鼓搗個什麼。
難得從這魔怔中抽離出,竟是抱怨這糞桶。
他說院里全是屎味,都不敢開窗。雖仍是面無表情,語氣中卻透着一絲委屈。
我承認是我考慮不周,村裡其他人家的小院種花種草,清香四溢。
只我們家,院中堆滿糞桶,蒼蠅漫天飛舞,連狗都不願路過。
於是隔日我就向村裡後山租了片地,專門堆放我的糞桶。
「大半夜的去哪?」
謝小寶坐在板車上一臉茫然。
「到了你就知道了。」我緊了緊肩上的粗繩,加快腳步。
板車停在了戶部尚書李府門前,一併停放着的還有十幾個夜香桶。
「姐,今晚收的全在這了。」小耗子是流民村的孤兒,人機靈又勤奮,得知我收夜香桶他是最積極響應的,每晚能給我拉幾板車來。
我轉了轉手腕,朝少爺挑了挑眉,「你且看着,我給你報仇。」
我揮揮手,小耗子和流民村裡幾個跟着我收夜香的孩子一起上前將地上的木桶抬了起來。
嘩啦聲不絕於耳,隨之撲面而來一股酸餿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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