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日之後，蕭陽澈似乎開始避着蕭月瑤。
兩人院落不過一牆之隔，卻幾日都碰不到一面。
沁春院。
蕭月瑤在院里練着劍，一招一式皆透着銳氣。
她自知命不過一載，卻仍放不下蕭父教給她的武功。
林母的臉和蕭陽澈的臉不斷出現在她腦中，蕭月瑤煩躁地一個猛刺。
恰時院門突然打開，林母出現在門口，定在面前的劍鋒嚇得她臉色一白。
蕭月瑤慌忙收起劍，心不由高懸。
紫蘭從後面跟上，急忙說：「小姐，太傅夫人說要見您，奴婢攔不住……」
蕭月瑤揮揮手：「你先下去吧。」
紫蘭應聲退下。
林母看了眼蕭月瑤手中的劍，遲疑了瞬後才朝她走去。
蕭月瑤看着林母的臉，眼神恍惚了些許。
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皺紋，卻又增添了幾分風韻，舉手投足間都透出名門的矜貴。
林母靠近時，那股熟悉的茉莉香撲面而來。
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一下湧上蕭月瑤的心，讓她莫名無措，只得攥緊手中的劍。
林母伸手撫上蕭月瑤的臉：「你長大了，眉眼倒有你爹的影子。」
突如其來的觸碰讓蕭月瑤眼眶一澀。
她以為林母早忘了自己的模樣……
蕭月瑤手中劍微松，又聽林母說：「不過更像你的妹妹婉蓉。」
這話如同一柄利劍猝不及防刺穿蕭月瑤的心口，疼痛肆意。
蕭月瑤扯着嘴角：「我不記得自己有妹妹。」
林母臉色微變，放下了手：「我今日來，是希望你助婉蓉入府，而非翻舊賬。」
蕭月瑤眸底閃過絲悲戚。
她不解釋當初為何拋棄自己，反而讓自己幫助她的另一個女兒入府。
蕭月瑤握着劍的手骨節泛了白：「哥哥的婚姻大事，我做不了主。」
林母眉一皺，意有所指：「是啊，你畢竟只是養女。」
話畢，她又上下打量着蕭月瑤。
一身勁裝，高束的長髮不見珠釵，不似雙九閨秀，倒像少年郎。
「女子該恪守女德，舞刀弄槍成何體統。」
林母透出厭惡的語氣，讓蕭月瑤喉間一哽。
從始至終，林母都沒叫她一聲女兒。
血從蕭月瑤握着劍柄的指縫間滲出：「虎父無犬女，爹曾是征南大將軍，哥哥又是車騎將軍，我自然不能丟了蕭家的臉。」
林母容色一僵，卻很快恢復過來：「但願你記得，你和蕭陽澈是兄妹。」
刻意咬重的「兄妹」二字像盆冰水，迎頭澆在蕭月瑤頭上。
寒意入骨。
……
蕭陽澈從宮中面聖歸來，兩個丫鬟的竊語讓他步伐一滯。
「自老夫人去世，將軍府所有事宜都是在小姐打理，簡直如同半個主母似的。」
「可不是，我瞧着可不止半個……」
蕭陽澈眉頭驟緊，無聲離去。
路過正廳，卻看見了似乎在等他的蕭月瑤。
蕭陽澈壓下心中煩躁：「怎還未去歇息？」
「睡不着。」蕭月瑤說著，給蕭陽澈倒了杯熱茶。
她只是突然發現，這世上她真正的親人，唯有蕭陽澈一人了。
蕭陽澈沒有接，反而沉思片刻道：「明日我會請一位新管家來府中，以後你就不用操心府事了。」
蕭月瑤一愣：「為什麼？」
「你是待嫁的小姐，府事本該由當家主母打理。」
蕭陽澈淡然的語言讓蕭月瑤心口一攥。
她帶着薄繭的指尖摩挲杯沿：「哥哥心中的當家主母……是林婉蓉嗎？」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自己為何要明知故問，又為何要自取其辱。
蕭陽澈沉默了片刻：「當年江南遺孤眾多，我為何只帶你回京，你可知緣由？」
蕭月瑤心一緊。
下一瞬，蕭陽澈的解釋如萬千銀針扎進她的耳內。
「因為你的眉眼像婉蓉。」

======第4章======
短短几字，奪去蕭月瑤的呼吸。
原來，不是林婉蓉像她，而是她像林婉蓉！
蕭陽澈和林母的話在地這一刻重疊，如同刀子一般，字字剮如心口……
當晚，蕭月瑤便發起高燒。
昏沉中，她又回到了蘇州的喧囂街頭。
林母決然而去的背影再一次出現在眼前。
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出現。
他說：「別哭，我帶你回家。」
她抬起頭，十五六歲的少年朝她伸出手，如光般溫暖。
可就在她伸出手的一瞬，少年身影消失無蹤。
「哥哥！」
蕭月瑤猛然驚醒。
回過神，才發現一扇窗不知何時被冷風吹開，滿室生寒。
晌午。
墨香冉冉，蕭月瑤在紙上描繪着蕭陽澈的丹青。
眾人只知她善武，卻不知她畫得一手好畫。
筆走龍蛇間，皆是她對蕭陽澈有口難開的情意。
「小姐。」紫蘭走了進來。
蕭月瑤回過神：「何事？」
「將軍讓您去趟書房。」
蕭月瑤將畫放置一旁，起身的那一刻，卻莫名有種不安蔓延。
書房。
一進門，蕭月瑤便看見蕭陽澈站在桌旁，一套鳳冠霞帔疊放在桌上。
她愣住：「哥哥，這是……」
蕭陽澈指尖拂過鳳冠上的明珠：「你及笄那日說過，要穿着鳳冠霞帔嫁一個如意郎君。」
「這些都是京城最好的綉娘一針一線繡的，你即將出嫁，也不枉它等了三年。」
聽到這些話，蕭月瑤渾身一僵。
三年……原來蕭陽澈早就想把她嫁出去。
見蕭月瑤不出聲，蕭陽澈又說：「今天謝大人宴請百官，你跟我一塊去，順便見見謝公子。」
說著，他目光又將她利落裝束掃量一遍，皺眉道：「謝家是書香名門，你日後也該打扮得溫雅大方些。」
蕭月瑤又是一僵，看清他眼裡的不容拒絕，只能擠出個字：「好。」
一炷香後。
馬車上的蕭陽澈見仍是一身勁裝的蕭月瑤上來，臉瞬間一沉。
想讓她回去換身衣裳，可又不能耽誤了時辰，只能壓着脾氣讓馬車出發。
順天府。
蕭陽澈一進門，一個身着月白長衫的俊逸男子便上前迎接：「蕭將軍。」